第八章進言
“父皇自登基以來，為了中興大明殫精竭慮，每日僅休息幾個時辰。雖是壯年，卻已早生華髮。兒臣亦為人子，又能有不憂心如焚之理！恨不得為父皇分擔一二”
說到這裏，朱文努力的想擠出幾滴眼烘托一下氣氛，應應景。奈何他現在只有緊張的份，可一點沒有那種悲痛欲絕的感覺，至於眼淚更是一點也擠不出來。沒有像大臣太監們那樣張口就能哭出來的本事，朱文也就只能將頭埋的更低，哀嚎幾聲裝裝樣子“兒臣之所以講學時分神，就是想着怎麼為父皇分憂，為我大明出力。”
“為大明出力，替朕分憂？”朱文的話說道崇禎的心坎里去了，哪一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為自己着想。儘管崇禎對朱文的話還不太相信，但胸中怒氣卻是消了大半。
另一方面崇禎也想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究竟有何見是不是在欺騙自己。下意識的就開了口“既然你說替朕分憂，那你就說說看，那你說說你都想到了些什麼”
聽着崇禎說話的語氣緩和了不少，朱文就知道自己的皇帝老子怒氣小了不少。起碼自己現在說的話，表達的意思，他都能理智的看待。
“父皇，現如今我大明在內有天災**，百姓民不聊生，流離失所。更有人趁機是揭竿而起，犯上作亂，把大明叫的翻天覆地。在外有建奴女真入侵，日日危險我邊防，蠶食我大明土地，掠我財富人口。而我大明日漸衰敗，國庫空虛，錢糧不足。兵無戰意，長此以往，我”
“夠了！”一聲怒吼從崇禎嘴裏發出來，朱文的話顯然是戳到了崇禎皇帝的痛楚。自他登基以來，日夜思量中興大明。可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自崇禎的登基之日起，大力剷除閹黨，勤於政事，節儉樸素努力中興大明朝。可到頭來反賊越剿越多，滿清越打越強，而大明卻越來越虛弱，越來越力不從心。
一想到這些，崇禎皇帝就滿肚子委屈。朱文的一番話，顯然是將崇禎皇帝的委屈給勾了出來。“朕難倒不知道這些，朕難道不知道那些反賊，建奴的危害！朕難道不知道我大明現在內憂外患么！朕這麼努力，為何我大明會到現在這個樣子”
見到崇禎皇帝脆弱的模樣，朱文一陣唏噓。連高高在上的皇帝，都被無情的現實打擊的不成樣子，有什麼痛苦還不能說出來，只能硬咽到自己肚子裏，真是不容易。
“他不容易，自己更不容易”搖了搖頭，待到崇禎皇帝情緒稍稍穩定后，朱文繼續說道“父皇，以兒臣之見，我大明如今已經是風雨飄渺，唯一的辦法就是仿效當年萬曆新政，進行變革。”
“好了，不用再說了，這些真朕都知道了”不得不說，作為皇帝，崇禎在控制自己情緒方面很有一手。這年頭，在朝堂之上，上到皇帝，下到百官，各有各的拿手絕技，都不容易。很快崇禎皇帝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將心態放平，彷彿剛剛的爆發只是幻覺而已。
儘管崇禎皇帝表現的喜怒不形於色，不過，朱文還是在崇禎皇帝的話中，聽出濃濃疲憊之意。更何況現在，話已經說開了，朱文就不能停下去。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朱文明白得很。現在，他也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父皇，若不現在進行變革..”
說完朱文就是重重得一碰首。“哎呦媽呀！真疼……”不過這一疼，也是將準備已久的淚花給疼了出來，仰面抬頭，已經是淚眼婆婆。配合之前的表現，顯然就是一副憂國憂民的大忠之相。
說實話，朱文如此模樣，崇禎倒是頭一回見。以前在崇禎眼裏這個兒子，說不上多蠢笨，但也絕不靈秀，所以崇禎對他雖說比較重視，但期望也不算太高.不料此時居然有如此風骨，當下也是不禁動容。對這個長子的感覺也越來越好，有一種後繼有人感覺。
“好！不愧是朕的兒子，你先起來吧！”
崇禎話一落，朱文立刻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剛剛跪了一會，他就覺得膝蓋快受不了了，再不起來，他就該罵娘了。
不過臉上的神情可是半點看不出不滿之意，反而更加沉痛了幾分：“父皇宵衣旰食，國事卻日壞一日。非父皇治理國家不用心，也不是父皇懶惰怠政。而是方今天下，積弊良多！父皇雖想掃清積弊，然三百年下來的積弊又豈是一時可除？方今大明，好比人重病在身，絕不可再用虎狼之葯，當徐徐調治，絕不可再有博擊之舉！”
朱文對於崇禎皇帝的性情也有所了解，崇禎皇帝依稀慎重，又有些急於求成。崇禎皇帝登基之後，求治心切，很想有所作為，中興大明王朝。但越想早點解決麻煩，回復國力，就越是把有限的資源，輕易浪擲。
大明王朝歷經二百多年，矛盾叢集、積弊深重，是無法在短期內使政局根本好轉。崇禎皇帝越是急於求成，就越是使得政局敗壞。政局越是敗壞，崇禎皇帝就越是急躁，就越是想快速改變。政局就似乎就陷進一個怪圈，使得大明王朝越來越虛弱。
悲劇的國力和現實造就了悲劇的性格，不知道是崇禎因為無情的現實，而成了現在急燥的性子。還是他的這個性子，使得國事越發崩壞？總之，一句話，崇禎皇帝急於扭轉局勢，而現實情況卻是必須求穩。兩者之間的衝突，造成了大明朝最後的悲劇。
“這是何人教你說的”
崇禎皇帝可不會認為自己的太子有這本事，第一感覺就是太子背後有高人指點。想想也對，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屁孩，在你面前大談國之利弊，治國之道。還說得層次鮮明，有理有怎麼看都有些彆扭。
就算是天縱奇才，可見識學識擺在那裏，也不可能表現的這麼優異。更何況之前，太子的表現確實不像什麼奇才，只能算是老實忠厚，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聽到崇禎皇帝的發問，朱文冷汗一下就流了下來，他也知道自己表現的有些過了，小聲說道“這些，都是兒臣自己想的”
“自己想的？”崇禎緊緊盯着朱文看了一會，顯然對這個回答極度不相信。不過，這對崇禎來說並沒有什麼，也許是自己這個兒子背後高人不想出頭，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但絕不會是太子拿別人的好想法套自己腦袋上。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生性忠厚，不會做那種損人利己之事。
太子今日表現出的風骨，能在自己面前將這些想法觀點大聲地說出來。就足以證明自己的兒子真的成長了，真的為大明朝憂心了。無論作為父親，還是皇帝，崇禎皇帝都感到很欣慰。
“父皇，父皇？”
“嗯！”崇禎皇帝回過神來，有些疑惑地望向朱文“什麼事情”
朱文被崇禎看的有些發毛，先前崇禎看自己的眼神，那就像灰太狼看喜羊羊一樣，就差自己生吞了。現在崇禎看自己的眼神，那就是黃鼠狼見到老母雞，眼神中透着一股激動，還帶點欣慰。
朱文小聲地說道“父皇，兒臣要建言”
“講”
“我大明如今內外交困，為今之計為有變法圖強，打破一些舊有的規矩，才能真正的中興大明”說完朱文小心的看了一眼崇禎皇帝，生怕他不高興，遷怒到自己身上。這年頭，伴君如伴虎可不是鬧着玩的，親兒子也不行。
崇禎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人，對祖制之類的東西看的比較重。以前的崇禎皇帝遇到困境的時候，不是沒想過從其他方面下手，可大臣們一句祖宗家法的帽子扣下來，崇禎皇帝還不是乖乖就範，絲毫不敢逾越半步。對於享受最高等待遇的士大夫們來說，在崇禎皇帝動他們的利益只是，用這一招，還真是屢試不爽。
果然沒出朱文所料，朱文話剛落地，崇禎皇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太子此話何意，不妨詳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