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黎明堡之夜（下）

亞瑟並沒有發現這個龐然大物的破綻。

那就是墮母，墮落變異的可怖化身，從血肉生殖之地召喚而來的夢魘。他突然想起里昂提及的墮源流派，不禁打了個寒顫。也許在“地獄”里的兩年間，他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在這人間地獄的陰影里也許還隱藏着另一個以詛咒，詭異與死亡為核心的黑暗世界。

德克化身的骸骨蠕蟲大概也是墮源流派的產物，據亞瑟的觀察，幾乎沒有其他污染者會產生完全形態的變化。

那麼，當初德克的大多數行為都可以得到解釋，他已經知曉通向更高污染階段的辦法，還掌握着一些秘術。自己也是蠢得無可救藥，活生生淪為了一個瘋子的儲糧……

那麼他是怎麼在一瞬間找回記憶的？

亞瑟的瞳孔微縮，幻覺與令人頭皮發麻的低語聲再次襲擊了他。

“你還站得起來嗎，亞瑟？”一隻巨大的黑色章魚卧在他的面前，舒展着數十根沾滿粘液的觸手。

“還行，拉文團長。”亞瑟晃了晃腦袋，跌跌撞撞地朝他記憶中德文的位置走去。

世界在他的眼中迅速扭曲成表面佈滿骯髒觸手與血腥肉塊的恐怖之地。

張開巨大翅膀的深藍色巨鷹注意到了亞瑟，慢慢地轉過身來。

“給我葯，德文，我又犯病了。”

巨鷹歪着腦袋，它的身體開始不斷變幻色彩，亞瑟看到了它體內深邃的星空。

刺眼的超巨星爆發，幽藍色的中子星以及那望不見底的無盡黑洞。

操他媽的幻覺！亞瑟收回獃滯的目光，使勁地搖頭。

“葯？在我的包里！”巨鷹張開翅膀，它的腦袋轉向一處正噴吐渾濁膿液的肉瘤。

亞瑟先是一愣，他咬緊牙關，緊接着一頭扎進了肉瘤里。

墮母並沒有急於向他們發起進攻，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坑內，它滿身的器官向表層流動，從表皮破出，向外散發暗粉色的氣體。希尼亞很快發現了異常。

“它在污染周圍的一切！”希尼亞大聲地提醒，話音剛落，數發嘶吼着的銀色子彈直奔墮母而去。

那些子彈剛穿過墮母身周的暗粉色煙霧，便詭異地停滯在半空，然後劇烈地扭動起來，一條條灰白色的蛆蟲從彈殼中破出，它們以極快的速度成長，滿是破洞的翅膀刺穿了它們肥胖的身軀。

無數噁心的肉色蝴蝶張着流淌粘液的嘴，尖叫着朝他們飛來。

兩張閃耀藍光的卡牌從草叢間飛出，“咔嚓”一聲，冰晶迅速蔓延，很快將蝶群“封印”在原地。

那些冰塊猛地墜落，碎成一地透明的冰碴，即便冰中的是墮源的變異血肉也一同分崩離析。

里昂那雙棕色的眼眸驟然一亮。

“墮母生殖見長，如果我們放任它將周圍轉化，那麼我們就徹底輸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輪番發起進攻，逐漸逼近它的位置，最後用德文的冰霜法術一決勝負！”

拉文的右腿猛地一蹬，朝膨脹的墮母衝去。

墮母很快將注意力從德文身上收回，詭異的“啪嘰”聲從它的體內發出，拉文只覺得雙耳充血發脹，一陣強烈的眩暈險些令他摔倒在地上。

“噗嗤”聲響起的同時，大量的腥臭液體從墮母體內噴出，肉色的鼠群從黑黢黢的傷口處魚貫而出。

兩把左輪出現在拉文手中，雙槍迅速地噴射出火焰，儘可能地抵擋鼠群的衝擊，黑色的粘糊觸手也從他的襯衫里湧出，絞殺着衝出彈幕的血鼠。

“掩護他！”里昂大喊，他驟然化為一片灰白色的霧影，鼠群鑽入霧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數十發魔彈呼嘯着劃過青色的軌跡，瞬間在鼠群內濺開大片的血花。

“亞瑟，你他媽好了沒有？”德文嘶啞地喊道，他無奈地看着手裏最後的三張撲克牌。

製作卡牌的難度並不小，況且還得由當晚的星象決定製作何種類的魔法牌組。

“好了，德文，呼。”亞瑟晃着腦袋，然後露出舒適的微笑。

“我可不是你的主治醫師！快去幫團長，他快堅持不住了！”德文回應道。

拉文與墮母近在咫尺，他能聞到那刺鼻的惡臭。墮母感受到了危機，一種奇異的語言從它佈滿軀體的口中傳出，拉文跪倒在地，險些嘔出鮮血。他強忍着身體的不適，召出觸手保護身周。

墮母猛地撞向拉文，觸手剛接觸那病態異化的肉體便瞬間腐化，發出呲呲的聲響。

那些散發惡臭的巨口瞬間逼近了拉文。

白色的身影從一旁閃出，將拉文從血肉詛咒中活生生地拽了出來。

亞瑟沒有再去理會拉文，而是回頭看向陷入瘋狂的墮母。

手起刀落，一隻手臂便被亞瑟斬下。蒼白的臂膀瞬間動了起來，朝墮母飛奔而去，而亞瑟緊隨其後突進。

墮母再次爆發出怒吼，亞瑟能感受到周圍的事物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活化的木桶被異變肉體覆蓋，長出詭異的四肢，如蟑螂般向亞瑟爬來，更為巨大的血肉馬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槍支，紛紛朝亞瑟衝來。

不光是令人抓狂的異獸，幻覺也干擾了亞瑟的判斷，他置身於遍佈詛咒血肉的陸地之上，四周並沒有什麼墮母，只有不斷張合的巨口以及噴吐的器官。

德文果斷地甩出三張卡牌，但還是慢了一步，墮母幾乎壓到他的身前。

一股嗆水般的咳嗽聲在亞瑟的耳邊響起，然後是一連串“咕嚕咕嚕”的氣泡聲。

灰藍色的身影從附近的水塘中跳出，他轉着手中的三叉戟，直衝墮母而來。

墮母試圖轉身抵禦，但那人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便將三叉戟送入墮母體內。

那柄冒着詭異綠光的三叉戟在墮母的體內稍稍旋轉，墮母的軀體瞬間被灰綠色的液體填滿。亞瑟回過神來，他在墮母的體內看到了海底的遺迹與穿梭其中的人魚。墮母晃了晃，便徑直倒在了地上，化為早已嚴重潰爛的牧鼠人屍體。

灰袍人舉起三叉戟戳了戳牧鼠人的屍體，發出輕蔑的笑聲。

“如果垃圾的祭品只能召喚出垃圾的眷族。”

“你是誰？”里昂推開亞瑟，一臉敵意地盯着灰袍人，兩人相持了一會，灰袍人再度笑出聲來。

“我要是想對你們動手，你們早就死透了。”灰袍人回答道，然後走到亞瑟面前，“我是來找你的，亞瑟·西蒙。”

灰袍人摘下兜帽，露出滿是刀疤的面孔，油膩的黑髮絲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那隻僅存的綠色獨眼仔細地打量着亞瑟，似乎在確認一個不為他人信服的事實。

“你可是舊神在這末日廢墟里真正的傑作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