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184. 充滿生機的色彩的世界（4）

哈利從壁爐里出來時，斯內普正等在外面，把那個幾乎沒有巫師知道的時間轉換器拋在身後，一同拋下的還有神秘事物司的那個翡翠綠色的女人。

斯內普躲在一張桌子後面，深紫色的手裏還握着棕色的羽毛筆，他抬起頭，冷冷的、沉默地看着他。

“差不多是時候了，波特先生。我還在想，您是否會賞臉光臨。”

哈利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像將要參加戰鬥的決鬥者一樣小心地挑選用詞。

“但是我來了。”

“參考你上個月的行動，我確實懷疑這並不會發生。”

這話像一根刺，深扎進他的皮膚里。但哈利沒有反駁，因為他罪有應得。

“現在情況已經完全明晰。”哈利輕聲說，“我不打算再離開了。”

“也許你應該首先弄清楚，在你最近的表現之後，她是否還想讓你留下來。以我個人而言，在毒蛇出殼之前，我可不會去記它們的數目。”

哈利還沒來得及回答，門口就出現了紫藍色的光，赫敏替他回答了。

“你的意思是暗指我是毒蛇嗎？”赫敏的聲音聽起來很累，她看上去也很累，她的光帶着一種緩慢而穩固的毅力。

“就當這是讚美吧。”斯內普轉過身去，看着桌子上散亂的羊皮紙，“現在讓我擺脫滿屋子的小精靈和女巫，享受一點點安寧吧。”

赫敏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哈利站起來跟上了她，跟着赫敏盲目地穿過這座他從未涉足過的房子。當他們走進房間的時候，他沒有伸手去觸碰她，當她輕輕關上他們身後的房門、舉起魔杖、對着門施放靜音咒的時候，他也沒有說話。

她繞到他身邊，坐在床上，腳塞在身下，臉埋在膝蓋里。他注視着他能看見的、猜測着他看不見的，然後跪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把頭靠在她的手旁。

赫敏的手指輕輕地穿過他的頭髮，哈利嘆了口氣，讓圍繞着他們兩人的沉默終止了。

“你把我丟下了。”赫敏輕聲說，聲音里沒有責備，只是簡單的事實。

“是的。”

“你留下我一個人傷心，你離開了好幾個星期，你沒有給我寫信，也沒有給我任何最新情況或解釋。”

他什麼也沒說，她繼續說下去。

“你派你的家養小精靈來監視我，卻不給我同樣的權力。我完成了你的項目，一直在幫着工廠建設，幫着雙胞胎的第一批商品，幫着麻瓜政府關於我們的魔葯的報告。我回到學校，你知道這一切，卻一點都不告訴我你的情況。我得對克拉肯威逼利誘才能得到一丁點信息。我從羅恩·韋斯萊那裏聽說盧克斯被燒光了，你又在某個吸血鬼內戰中離開。我完全出於絕望去俄羅斯找你——是你讓我陷入那種境地。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我很抱歉。”哈利重複着，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詞彙。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在當時，這些理由似乎都是好的。但在這一刻，它們全都微不足道。

“我知道你關心我。我知道你重視我。我知道你也很悲傷，我知道發生了什麼災難性的事情。光是看着你，在你身邊，我就能感覺到，有件大事發生了改變。我知道你會把一切都告訴我，明天。但現在，我只想要你保證，保證你足夠重視我，不會再把我丟在黑暗中。你很看重我的智慧，我的力量，足以給予我和我給予你的一樣的禮貌，信任。”

“我很害怕。”哈利說著，抬起頭注視她的光芒，“我發現了極限，它毀了我，我很害怕。對不起，維奧拉。我當時處理得不好，現在我知道了，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再也不會了。”

赫敏雙手捧起哈利的臉，她的皮膚緊貼在他的臉頰上，溫暖而鮮活，散發著墨水、羊皮紙和她的氣味，哦，他是多麼愛她。

“哈利，我也很害怕。你回來了，我真高興。”

她把他拉到自己身邊，用最輕柔的力度。她沒有說她原諒了他，當時沒有，當天晚上沒有，他們用好幾層毯子和對方裹在一起，度過了整個晚上。

第二天早上，赫敏沒有說再這些話，哈利看着她如同往常一樣穿衣服，梳理咒罵她那亂蓬蓬的頭髮，盯着他看不見的鏡子看得比平時更久。

但當他們下樓時，她握着他的手，當他們去見他和她的家人時，她又握着他的手。她一直握着，而兩個家庭里，擔心和憤怒的家人們都在斥責他。

他們站在德思禮家的院子裏時，赫敏又拉住了哈利，在他回來之後，她第一次在他的懷裏哭泣，為他們失去的生命和未來而哭泣。哈利注意到披着斗篷的守衛，但只是把赫敏抱得更緊了，過去的一件件事情歷歷在目。仟韆仦哾

最後，他們再次躺在一起，獨自呆在一間不屬於他的房子裏，哈利聽到赫敏貼着他胸膛的低語。

“我愛你。”

他知道這就是他真正需要聽到的。

————

哈利沒有睡着。幾個晚上之後，哈利才意識到這一點。一兩個晚上的失眠是常有的事，但直到他回家的第四個晚上，每晚起床離開溫暖的卧室，站在換上新保護咒的格里莫廣場，哈利不得不承認，可能出現了一種新的常態。

哈利壓低了腳步，走進廚房，看見克利切坐在餐桌旁，把一杯熱騰騰的茶放在他面前。

上了年紀的小精靈很累。哈利能看出這一點，從構成他的身體、他的姿勢、他的圖案中每一根脆弱的黃線上，都能看出小精靈的疲憊。如果在以前，這可能會讓哈利更努力地去尋找阻止時間流逝的方法。如果在以前，他會試圖改變小精靈的圖案。

然而現在，哈利坐下來，喝着茶，回想着這一刻的記憶，從他的新自我的內心深處，他已深知，這樣的事情不會再多了。

“主人睡不着。”克利切用沙啞的聲音說。

“我想也許你可以帶我看看你的花園。”

家養小精靈沒有拒絕，即使現在已經是午夜，倫敦已經是最黑的時候了。他只是關節咯吱作響地站了起來，即使哈利“看”了他一眼，給了小精靈一點力量，克利切也沒有說話。他們爬上樓梯，走進閣樓，又爬上梯子，哈利感覺到生命在每一道縫隙中綻放，翡翠色的植物和栗色的昆蟲組成了彩虹，魔法野生動物閃閃發光的藍色與更平凡的琥珀色混合在一起。他們走在紫羅蘭色的鵝卵石小路上，火盆里火紅的火焰正在燃燒，金色保護咒的天空下，空氣暖暖的，有點潮濕。

“太美了。”哈利說，一種敬畏之情深深地擊中他的心，“我希望……早點……”

“它很完美，因為克利切現在擁有它。”小精靈打斷了哈利的沉思，“赫敏夫人喜歡在這裏閱讀。”

他們停在一張低矮的棕色長沙發前，哈利看見長沙發旁的圓桌上放着幾本書，這裏的火盆要大一些，是紫色的金屬形狀，具有貴金屬的獨特色調。

“你從哪兒弄來的？”哈利問。

克利切慢慢地坐在椅子上。“這是一份禮物。”

克利切的回答很短，哈利笑了笑，慢慢地轉了一圈，看見克魯克山低低的、慢悠悠的棕色身子朝他走來，正慢悠悠地跳到他原本打算坐下的沙發上。

貓。

“謝謝你。”哈利重新選了一個地方坐下，凝視着跳動的爐火，“我不一樣了。”

這麼多天以來，這只是他第二次對其他人承認這件事，他沒有把上個月的細節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告訴他們這些事情可能意味着什麼——除了赫敏。

她在為他擔心。可是，他擔心的卻是，他並不為此而擔心。

“克利切知道。”

又是一陣沉默，長久的沉默，蹲在在他旁邊的貓伸直了身子，爪子輕輕地擱在他的大腿上，蓬鬆的毛覆蓋了整個坐墊，嗚嗚聲輕輕地在夜色中響起。

“我想我再也睡不着了。有些時候，有些別的東西發生了，幾乎相同，卻並不完全一樣。”那曾是哈利夢想過的色彩漩渦，螺旋般的、靈魂鮮活的誕生，曾經他閉上眼睛，閉上頭腦，沉入皮膚下聖器明亮的黑暗中，所見到的東西。曾經他看到它，大腦總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停滯不前，甚至認為這一刻永恆，但等到他清醒過來，卻發現時間一點也沒有過去。

“還有食物……”

“幸好女主人和守衛們吃得好，否則克利切就沒事幹了。”

哈利覺得自己裂開嘴笑了笑，儘管他的心情稱不上微笑。他有四天沒吃東西了，儘管他偶爾手裏會拿着一杯熱茶，回憶它以前的味道。讓人感到安慰的味道。

赫敏已經注意到這些了，哈利可以感覺到她的注視，感覺到空氣中的警惕，感覺到沒有說出口的問題在無聲地噼啪。他知道她不敢問。

哈利恐怕他自己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總想讓她跟我在一起，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不讓她如同其他人一樣死亡？”

每個人，除了他。每一個人。這是一個難以容忍、難以接受、甚至難以弄明白的事實。每個人都會死。

除了他。

聖器在他體內盤旋移動，三兄弟，三種形態，一個整體的三部分，現在是他，哈利·波特，被改變的他。

“是的。”克利切嘆了口氣，動了動，他黃色的圖案隨着年齡的增長而變慢，自從遭遇吸血鬼襲擊格里莫廣場之後，他就一直這樣虛弱着，“但是克利切的這個花園也是自私的，但是仍然很漂亮。”

他們不再說話。不一會兒，哈利看見克利切昏昏沉沉地打起盹來，又沉沉地睡著了。克魯克山最終爬到家養小精靈的腿上，蜷起身子，甚為滿意。

哈利起身離開他們，卻沒有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走向了飛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