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180. 灰色空中烏黑的金字塔(6)
赫敏坐在俄羅斯魔法部的部長助理旁邊,眯起眼睛,看着她對面的那個矮個子的金髮女巫。
“我知道他在這裏。這個消息不只來自我雇傭的小精靈……”旁邊的克拉肯在聽到他的名字時急忙點頭,大耳朵快速抖動,“……我對自己的判斷也很有信心。他來這裏找伊莎貝爾,他會聯繫你的人。我想去他身邊,現在。雖然我很高興見到你們大家,但我現在很願意被帶到我的丈夫那裏。”
在她身後,沃恩發出感到窒息的聲音。
她的護衛和小精靈都不滿意她的行動。沃恩甚至警告說要把她關在安全的房間裏。但克拉肯回來以後就沒有再回哈利身邊了,這就意味着他自己並沒有足夠的武裝保護。
她要做好她能做的一切,然後等着他來找她。
“波特夫人,求你了。這個時候我不能去打擾部長,我自己也沒有關於他動向的消息,如果你願意回到你的……”
“不。”赫敏雙臂交叉,“絕不。我在這裏等了快三個小時,他在七點前都沒有出現過。我不會去任何地方,直到我親眼見到他安全。”
克拉肯不安地站在她身邊。時間很快過去,赫敏動了動僵硬的肩膀,她能感覺到他就在附近,非常近。她等不及想給他……
一聲刺耳的聲音劈開空氣,綻出一道火花。
幾乎同一時間,巫師們跳了起來,露西和沃恩抽出了魔杖。
“夫人……對不起,我必須……”助理開口說,但突然打開的門打斷的她的話。
一個巫師站在門口,灰色的頭髮向後梳着,露出鷹一樣堅毅的臉。
“安娜,還有你們,不管你們是誰……”犀利的眼睛掠過了三個外國人,“請跟我來,我們需要後援。”
赫敏跟在後面,思維開始旋轉。
安娜快速說著一連串的俄語,這些意思在赫敏腦子裏盤旋。她看着其他人加入隊伍,急促的通告和詢問從各個方向飛來。
不知怎的,赫敏知道哈利和這件事有關係。她和同伴們交換了一下目光,準備跟上。
但不是每個人都準備去同樣的方向。
————
哈利跟在俄羅斯的隊伍後面,穿過令人困惑的走廊和宏偉的拱門,五顏六色的靈魂涌動着,和他們的前進方向相反。
托波洛夫上校喊叫着其他人讓開道路,但他們的前進依然很緩慢。
太慢了。
哈利聽見空氣的炸響和電火花一樣的尖叫,接着他看見了,這是魔法戰爭的標誌。他感到空氣中瀰漫的沉重的電荷,使他胳膊上汗毛都豎起來的靜電,他思考着原子以它們不希望的方式分離時的影響。
空氣本身被電離了,充滿了魔力,像走在充滿力量的瘴氣里,只要張嘴呼吸就能感覺到。
他們走到一片廣場花園,走廊里已經沒有人了,綠色的樹木和草坪生機勃勃,與在被踐踏的草坪上死去的人們形成直接的對比。
伊莎貝爾夫人也許不是最聰明的女巫,但她知道水總是往下流,她選擇了阻力最小的道路。
“部長和他的助手們被鎖在了另一邊的辦公室。我們得給他們時間離開……”
上校命令道,他的隊伍迅速散開,哈利看到他們的動作,堅毅而緊張,彼此之間快速打着手勢。
他們早就計劃赴死。
哈利的身體顫抖着,血液敲擊着耳膜,貼着隱形衣的皮膚開始發熱,隱形衣包裹着他,在哈利手裏第一次說話。
兄弟。
伊莎貝爾夫人,一個有着閃亮的金飾和銀飾的高大靈魂,她轉過身來面向他們,棕色長袍在風中飄動。
如果讓魔杖繼續驅使她,她會死的,她將用盡她所有的魔力,然後落入魔法部的手裏。但在這之前,她會把面對的所有對手都帶走,餵飽她舉起來的飢餓的東西。
“讓我來。”哈利咬着牙,希望傲羅們能聽進去。有幾個傲羅後退了幾步,他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因為他的力量在上升,從他的內心深處被召喚出來,像一對黑白條紋的翠綠色翅膀。
魔法石在轉動,隱形衣在燃燒,魔杖發出嘶嘶聲。
伊莎貝爾夫人憤怒地尖叫起來。
金色的保護咒在他背後綻放,咒語閃爍而出。
他抬腳向前,小心地穿過散落的土塊、紫色的土壤和連根拔起卻仍然活着的綠色,扭曲的魔法被他揮向空中,向地面,向周圍。
他聽到石牆碎裂的聲音,聽到雕像倒塌破碎,空氣的嗚咽和分裂,土壤的破碎和□□,他聞到了魔法和綠色生物的臭氧,還有浸在土裏的血的銅臭味。
空氣應該是冷的,但他一點也感覺不到冬天的寒意,他只是燃燒的白色的熱和黑色的火。
伊莎貝爾夫人停了下來,喘着氣,她的生命就像一隻脆弱的鳥兒,在她搖搖晃晃的身體裏,被困在籠中,被賦予她如此強大力量的東西困住了。
在寂靜中,魔杖唱起它的歌。
它被藏得太久了,太飢餓了,它想要和需要的一切都被剝奪了,現在,就是現在,它要奪走它能得到的一切,甚至更多。
這是哈利所不知的缺失的那一塊。從他第一次把隱形衣裹在身上、在隱形衣的懷抱里睡覺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是不完整的。魔杖不停地唱着,黑色和白色交織,夜空中的星星,金字塔的圖案,無休止地盤旋,不斷變化,永遠也不會改變。
它的聲音在他耳中聽起來是多麼美麗。隱形衣代表着溫暖和力量,魔法石代表着愛和冰冷的絕望,而魔杖則有一種更為女性化的、冷酷的、貪婪的死亡。它比其他聖器更明亮,更強大,目的更明確。
它歌唱着,他必須殺死伊莎貝爾夫人,如果他想成為它的主人,他就必須給它想要的,給它需要的。是所有事物的死亡,是生命中快速流動的血液的死去,是希望、愛情甚至憤怒爆發的死去,是造就一個人的一切事物的死亡。它是海洋中的一塊岩石,所有溺水的人都為了獲救而撞碎自己。
伊莎貝爾夫人用乞求的金色眼睛望着哈利,她銀白色的臉上掛着絕望的面具,哈利看不見,卻能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淚水的氣味和抽泣的聲音。
“Regardez!Regardezcequecelam\'afaitfaire!”
看。看看它讓我做了什麼。
魔杖重複着她的話,巧妙地改變了語序。
看看我讓她做了什麼。你配不上我。
他們站得太近了,伊莎貝爾夫人的魔杖尖對準了他的心臟。他低頭看着它黑白的表面,他閉着眼睛,身體平靜。
在她施咒的時候,哈利的手緊緊地攥着魔杖,一陣劇痛穿透了他的身體,把它碰到的一切都殺死。
殺死他。
他感覺自己彷彿站在外面,看着這一切發生,而他內心的祖母綠開始慢慢進入死亡的寂靜。他應該帶着它死去。
但他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綠色的靈魂,不再是居住在純凈的白色之中的物質形式。
“兄弟。”魔法石低聲說,魔杖的力量濺在它身上,碎裂了。“兄弟。”隱形衣責備地說,黑白色的影子穿過他的皮膚,在它下面,黑色的星星在他的血管里,像流星一樣劃過他身體寧靜的綠色天空。
他的心停止了跳動,哈利讓它重新跳了起來,就像讓別人起死回生一樣,讓自己從靜止中蘇醒。在那一瞬間,他幾乎可以再次看到他的父母,他們的靈魂纏繞在一起,融合在一起,成為一個整體的兩半,在一個新的、不同的生命的第一次呼吸時,消失在遠方。
哈利另一隻手攥住了老魔杖,把它從伊莎貝爾夫人的手指里抽出來。接觸一斷,女巫就癱倒在地上。
魔杖咆哮着唱起歌,命令他殺了她,殺了小心翼翼接近的魔法部的傲羅,殺了走廊里的人,把他們從生命的痛苦中解脫出來,投入死亡甜蜜和平的懷抱。仟韆仦哾
對他們好,對我們好,對所有人都好。沒有疼痛,沒有痛苦,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這一瞬間似乎延伸到永恆,他看着那裏,看着混亂的彩虹之中,在那裏,靈魂出現、分離、投向世界,來到苦難的生活,之後再回歸到失去色彩的破碎之中,循環往複,形成一個沒有結束、沒有希望、沒有目的的環形。沒有連續性。
生活的意義是什麼?真實的意義呢?
哈利看到魔杖的金字塔像寄生蟲一樣在他體內下沉,咬住它的兄弟們,用它致命的毒液舔舐他的思想,試圖用它的力量把他擊潰。
但是他已經被打碎了,這根魔杖就像一個可怕的謎語的最後一塊碎片。
這首曲子終於結束,歌曲中斷,時間又回歸緩慢的前進。
伊莎貝爾夫人在被撕裂的綠草上哭泣,她的銀色和金色是一團恐怖的碎片。
“殺了我。殺了我。”
哈利抓起她的靈魂,沒有給她想要的死亡。他把她的碎片以一種他從未考慮過的方式重新組裝,使悲傷變得清晰,使痛苦變得理智,使心靈上的創傷得以治癒。
然後,他給她留下了傷疤,在她銀白色的靈魂里留下她所做過的可怕事情的記憶。
但她不會再被它們擊垮。
托波洛夫上校小心翼翼地走過被撕裂的地面,向他們走去,像接近一隻受傷的熊一樣小心。
“你還保持理智嗎,波特大人?”托波洛夫上校問,他的同伴們在他身後的走廊邊緣徘徊。
“我不會殺你的。”哈利回答,低頭看着手中的魔杖。
灰濛濛的天空中有黑檀木的金字塔,他現在能看見金字塔,連接着他皮膚里熟悉的稜錐和稜鏡。
這三樣東西組成了帷幔,是直接進入死亡混沌的入口,靈魂在那裏誕生。他不再是人了。他已經不確定自己是什麼了。
主人。
三個聖器低聲說出他沒有問出口的問題,這個聲音順着他的脊背,流過他的血液,滲進他的皮膚。
哈利打了個寒戰,希望它們不要經常跟他說話,不要經常提醒他身體裏並非獨自一人這件不愉快的事。
走廊里傳來一陣騷動,俄語在爭論,聲音越來越高。
哈利皺着眉頭轉過身來,同一時間,一個熟悉得令人心碎的聲音從嘈雜的聲音中穿過。
“他是我的見鬼的丈夫。如果你不讓我通過,我一定會詛咒你!”
顏色閃爍着,旁人踉蹌着後退,因為她威脅的語言,因為她聲音的力量,因為她闖進這所冬天花園時,閃爍的形體所表現出的憤怒。
藍紫色,如此熟悉,如此美麗,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東西,他靈魂另一半的穿透力,他們之間的紐帶,纖細卻牢不可破,就像聖器本身一樣。
但是存在着傷痕。
他的目光追逐着那些傷痕,蜘蛛絲一樣細的鋸齒狀邊緣,在她的靈魂上,不深,也不寬,但存在着,在那裏,在他離開之前還沒有這些傷痕,他緊緊地盯着那些傷痕,在赫敏伸出手沖向他時,他笨拙地回應。
然後,她用雙臂摟住他,哭了起來,儘管怒氣沖沖地說著他無法理解的話。
哈利猶豫地伸出雙臂摟住她,抱着她,呼吸着她的氣味、她的魔力、她的光芒。他看見黑白色的魔杖靠在她的背上,看見她柔軟的溫度,確信她的身體沒有受到傷害。
他們就這樣抱着對方,直到一個響亮的聲音召回了他們的注意。
“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