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風平浪靜

下午5點10分，陽光假日小區1棟1單元，23層，爆炸發生前的1分鐘。

秦峰艱難的進到了23層走廊，停下調整呼吸，即使穿着防火服，他也感受到了外面的高溫，防火服內的身體就像才從水中撈起來一樣。這是他在消防隊的第七個年頭，堅持下來的理由很簡單，他痛恨火災，他之所以成為孤兒，就是因為一場大火，那時的他才不到5歲，所有人都以為年幼的他會忘記，但他卻深深的記在了心裏，一刻也不敢忘。成為消防員后，每天除了完成隊裏的常規訓練，他還會在空閑時間瘋狂加練。出任務時，他總是沖在最前線，好幾次差點葬身火海，中隊長和指導員訓了他很多次，每次他都答應改，但一到了火場，沖第一的還是他，再後來，他們就不再訓他了，而是在生活中對他多加照顧。心裏怕過嗎？怕過，但想通之後，他覺得要是那一天真的倒在了火場中，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15秒后，調整完畢的秦峰正準備沖向樓層右側，一聲巨響從樓道里傳來，聲音很近，應該是22樓發生了爆炸，沒有任何猶豫，秦峰轉身準備下去察看，因為他知道，王小波和趙志文一定在上來的路上，雖然他剛才的那番話是想讓他們兩個跟着李嘉恆一起下去，但作為並肩作戰的戰友，他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最後會怎麼選。

走到22層與23層的樓梯交匯處，秦峰被迫停了下來，前方的一部分樓梯受爆炸的波及，被炸得只剩下半截，扶手也不見蹤影，背緊緊的貼着牆壁，走過這些只剩半截的台階，秦峰順利的下到了22層的樓梯間，沒有發現王小波他們兩人的身影，正準備繼續下到21樓察看，剛走到轉角處，濃煙里有他們消防員都很熟悉的方位燈在閃爍，他迅速走近，是王小波，此時的王小波躺在樓梯上，沒有動靜。將他扶起，檢查心跳，還好，依然在跳動。

“我是秦峰，現在在21層與22層交匯處，王小波需要醫療救援，我會用安全繩將他送到20層，請求接應。”21層現在的火勢比剛才更加猛烈，下面的隊員已經上不來了。打開安全繩包，一頭接在了王小波的安全腰帶上，另一頭固定在扶手上，吃力的將王小波抱起，王小波現在裝備加上身體的重量已經接近190斤，這也是秦峰為什麼不背着他往下沖的原因。

“我們已經到達指定位置，可以放繩。”對講機里傳來隊友的聲音。

秦峰開始向下緩緩放繩，他心裏估計着高度。

“拉。”幾秒后，秦峰喊到。

隨着下方的隊員將王小波接住，秦峰鬆開了緊握着的安全繩。

“秦峰，你也立即下來。”對講機里傳來中隊長王思誠的聲音。

“李嘉恆和趙志文下去了嗎？”

“李嘉恆已經安全下來了，小趙他…犧牲了。”沉默幾秒后，對講機里傳出王思誠低沉的聲音。

“也許就是這次了，隊長…記得幫我給李嘉恆送份子錢，其它的，全捐給隊裏，我上去了。”沒有再等對講機里的指令，秦峰向上而去。

“看，有人要跳下來了。”大樓外，圍觀人群中有人在驚呼。

救援人員們也發現了，一名40歲左右的中年女性站上了窗檯，她竭力想穩住自己的身體，一隻手扶着外牆，一隻手抓着窗戶的金屬框上，濃煙從她身後的窗戶源源不斷的往外冒，她被嗆得直咳嗽，她幾次調整位置想呼吸一點空氣，但還是無法逃脫濃煙，

最後，絕望的她選擇往下跳去，結局可想而知。

有的圍觀群眾在質問消防隊為什麼不鋪設救生氣墊，消防員給他們作出了解釋。

在發生火災時，消防隊都會慎用救生氣墊，因為一定程度上會誘導被困者跳樓。這種情況會衍生出很多問題：第一，被困者獲救心切，在氣墊尚未完成充氣就往下跳，這樣會造成更嚴重的傷亡。第二、被困者看到氣墊后，爭先恐後的跳下來以求獲救，相互撞擊在一起，造成更嚴重的傷亡，秩序難以控制。第三、專業測試得出氣墊可以承受的高度是15-20米，也就是六層樓的高度，但七層以上的被困者出於求救本能還是會往下跳，這樣甚至會造成更嚴重的死傷。鑒於這次火災的高度，很明顯不適合鋪設救生氣墊。

樓上的火情已經完全失控，大樓從20層往上的部分已經完全被濃煙包裹。從稍遠的地方看，這棟樓就如一根巨大的煙囪，不斷往外排放濃煙。

2303的門是打開的，秦峰進屋快速檢查了一下，沒人，接下來的2304，2305同樣如此。來到走廊的另一側，2301，屋內兩人確認死亡，2302無人。從秦峰進入火場到現在，時間過去了15分鐘，對他而言，很煎熬，但他知道，對於那些被困人員來說，每一秒都恍如隔世，這樣的環境下，如果方法不得當，一個成年人撐不過兩分鐘。再往上就是24層，根據他的經驗，死亡人數會開始飛速增加，因為當人們察覺到火災發生后，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是跑，正確的方法是往下跑，但當無法下去時，許多人就會往上跑，濃煙如果還沒形成規模，不會有什麼大問題，逃到離着火樓層遠一點的地方等待救援，但如果濃煙已經很多了，你才想着往上跑的話，已經晚了，煙囪效應會讓濃煙快速上升，瀰漫整棟建築，此時，守在房間裏等待救援比你亂跑要安全。

從23到24層的樓梯間，秦峰已經發現了3名遇難者，全是濃煙所致。進入24層走廊前，秦峰檢查了一下裝備狀況和自己的身體狀態，最多還能撐5分鐘，就算裝備沒問題，他的身體也不行了。

2403的衛生間，破門而入的秦峰看到地上躺着一名中年男性和一個小男孩，簡單檢查后，他抱起小男孩衝出房間。大人其實也還有生命體征，但他不是神，繼續猶豫的話，一個也救不了。抱着小男孩直接來到26層，他沒有在25層停留，因為樓梯間的門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他推不開。

2603的門是打開的，屋內全是濃煙，但火還沒燒到客廳。高層着火，往上蔓延時，都是從外往裏面燒，因為外面有風，燃燒速度更快。

帶着小孩躲進衛生間，他現在需要對他進行搶救。所幸，衛生間內還能放出水，儘管很小，秦峰用濕毛巾堵住了門下縫隙，又往門上潑了一些水，衛生間內有通風管道，情況比外面要好一些。用盆接了一些水，直接往男孩身上潑去，他現在要給他降溫，幾次過後，秦峰脫下呼吸面罩給他戴上，用水沖了一下自己的頭，秦峰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從到達現場開始，他一刻也沒停過，負重40公斤上到21層，接着就是進火場救援，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超常發揮了。靠坐在男孩身旁，他現在需要好好的休息兩分鐘。

在剛才秦峰帶着男孩躲進衛生間時，一路狂奔的林立終於到達了樓下。

“帶我去找你們中隊長，我是國安局的林立，前來支援。”林立拉住一名消防員說道。

被拉住的消防員沒有廢話，直接將他帶到了王思誠跟前。

“我是林立，現在需要進到裏面。”

“需要為你準備些什麼？”就在剛才，上面的領導給他打了電話，要求他配合一名叫林立的年輕男子，滿足他的需求。

“什麼都不用，等等，拿一個防毒面具吧。”林立是準備直接進場的，但想了想，還是要了一個防毒面罩，不是為了防毒，只是想擋住他的臉。

“等我進入大樓后，你讓下面警戒線內的人都撤出來，警察那邊也打過招呼了，你直接和他們說。”

“沒問題。”現在情況緊急，王思誠必須果斷，他相信上級的指示。

等林立戴上面罩后，王思誠安排了一名消防員帶他越過警戒線，之後開始疏散警戒線內的救援人員。

林立進入大樓內，立即展開自己對火的感知，幾秒后，上面的火情他已了解。

一部都市異能小說的主角在後期能強到什麼地步，大家應該能夠想像，那麼，經歷了多次輪迴的林立，其能力只會更加離譜。

等帶路的消防員也退出去后，1樓大廳內已經沒人了。林立拉開樓梯間的常閉門，裏面全是滾滾濃煙，沒有猶豫，邁出腳步消失在了濃煙中，進來后的林立抬起右手，五指微張，一個足球大小的火球出現在掌心上方，隨手一扔，火球落到他的腳下，幻化成一個火環，將林立圈在其中，隨後，火環帶着林立飛速向上攀升，在經過有火的樓層時，裏面的火就像被磁鐵吸引一般，離開了他們本來的位置，紛紛聚到火環下方，從1樓到33層，林立只用了5秒，快接近頂層時，林立右手揮出一個火球，直接將樓頂打出一個大洞，帶着身下的熊熊烈火，林立飛出洞口，落在了天台上，他腳下的火環飛離，在空中變成一隻箭的形狀，帶着收集來的火焰向天空急射而去，樓里的濃煙則緊隨其後，整個場景仿如從遠處觀看一次火箭發射。

2603的衛生間內，正準備起身的秦峰察覺到了異樣，外面的溫度在急劇下降，小心的推開門，秦峰驚呆了，燃燒的火焰和濃煙不見蹤影，微風從已經破裂的窗檯吹進房間，掠過他的身旁，一切，風平浪靜。

警戒線外的王思誠抬頭看着那逐漸遠去的火箭與濃煙，久久不能平靜。

這場悲劇，在林立進入大樓的12秒后，戛然而止，剩下的，也就是收尾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