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全龍會的大戲園
午飯之前，原月妻就離開了火鍋店，在姑媽的熱情送別中推開了店門，消失在人群之中。單子良回到了房間，今天的對話讓他豁然開朗了許多，父親死後的五年多時間裏，他第一次撥開濃霧，窺見了其中的秘密，那顆深埋在土裏的復仇種子，正在悄然撐破土壤的困境，單子良希望時間再快點，快到他見到光明的那一刻。
他坐在書桌之前，從抽屜的最下方抽出了那張從悼念室中取回的報紙，藉著牆上枱燈的白光又仔細看了起來，他舉着報紙，對着燈觀望，光穿透了脆薄的紙張，但依舊穿不透文字部分那片厚重的墨跡，他放棄了，只當是在進行了一場儀式，儀式后，他又將報紙塞了回去，躺在床上，去想母親當年在義體這件事上的立場。
有太多事無法釋懷，但最近的一件，他想馬上知道答案，單子良又給原月妻發了一條消息：‘公墓那次相遇，到底是巧合還是安排。’
‘其實，我找了你很多年了。’
‘是嗎，感謝。’
‘不用謝。’
單子良熄滅了手機的屏幕，丟在了枕頭邊，此刻他深感原月妻比自己更加可憐，至少，他還活在有愛的世界裏，而她，就像她所說的那片汪洋中，最小最孤獨的那片浮浮沉沉的散葉。
不等單子良繼續思考，手機震動了起來，他再次將手機點亮，是祁梁發來的語音，他按下了接通鍵。
電話那頭立馬傳來祁梁急迫的聲音：”子良，你姑媽剛才說早上有人進了店，差點跟廚房的師傅打起來了？然後其中一個是你朋友，還是和風區的，一個姓御堂的短髮丫頭，是不是你上次在公墓遇見的那個御堂家的女孩？“
“是……的。”糟糕，單子良在心裏說道，祁梁叔要是把那女孩的真實情況告訴姑媽，姑媽一定會生氣的，而且，祁梁也警告過自己不要和她來往，但這會人家已經都找上門了。
聽見了單子良的回答，祁梁的聲音更加火爆了：“你這孩子，沒給你打過招呼嗎，讓你離她遠點，還帶回家，還一起吃了早飯，你姑媽說還挺喜歡她的，真是狼入羊圈，你這樣搞下去，會出事的知道嗎？”
“我知道，祁梁叔，但今天是她自己找上門的，我只不過是和她打了一場遊戲。”單子良解釋道。
“自己找上門？那更有問題了，你們到底說了什麼？”祁梁問道，看樣子火氣在剛才的兩段話中消了大半。
“我父親的事，那天她在現場，目睹了全部。”單子良如實交代，但其他的部分暫時不能告訴任何人。
“可信嗎？”祁梁又問。
“可信，她是御堂義雄的女兒，御堂義雄以前也打過地下格鬥而且經常會帶着她，東方區與和風區總共也沒幾家地下格鬥，所以他認識我父親，而且那天，也湊巧遇上了。”單子良說道。
“既然這樣，那你來找我吧，我們談談。”祁梁說道，語氣已經變得溫和。
“哪裏？”單子良問。
“就你家樓上的戲園子。”祁梁說完，掛斷了電話。
戲園子是全龍會在這棟樓宇中最大的獨立資產，從九十九層到一百零九層的十樓里，全是戲園的地盤，那也是囚牛組盤踞的地方，單子良很少去，也就逢着春節的時候陪姑媽去一趟，去看看大戲和各類中式舞台劇，瞻仰一下傳統文化，當然單子良最感興趣的還是過節時無限量供應的自助糕點和美食，那才是他每年願意去的根本動力。
單子良換上一件低調的黑色套裝和一雙平底休閑鞋，
戲園在平時可是黑幫比遊客多，他可不敢張揚個性，等到一切準備就緒，他就走出了房門，沒有下樓而是走向走廊的盡頭，那裏有一善常閉的門，直通大樓內部。
走廊的原木地板前段日子剛重新打過臘，鞋底擦過時吱溜吱溜的響，單子良經過了姐姐慧靈的房間，房門上貼着各種炫彩發光的動漫角色貼花，門後傳來慧靈毫不遮掩的大笑聲，估計正在和閨蜜分享今天早上的事，一個和風區的小美女主動來家找她十七歲的小老弟，屬實是個勁爆八卦了，單子良面紅耳赤的走開。
再然後是姑媽的房間和幾間倉庫，走廊也就到了終點，橘貓慧慧正側躺在牆根，慵懶的注視着單子良，他低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耳背，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他點開了手機查看起動態密碼，朝着金屬滑門上的屏幕輸入進去，接着掃描了視網膜和指紋，這扇門外就是大樓二層的商場，每天有無數形形色色的人經過，姑媽為了安全起見，在這個位置安裝了最保險的門。
一陣電動的聲音傳出后，門朝一邊滑開，單子良走了出去，今天是周末，商場十分熱鬧，人流完全不輸美食街。他看向最近的垂直電梯，那邊正人頭攢動，他只好走向稍遠的電動扶梯，一層層繞過成排的商鋪站上去。
大樓內部的商場風格多以溫潤的白玉色為主，樑柱和地板都貼附着表面反光的白色石材，乾淨且亮堂，商鋪圍繞的中央是一洞巨大的圓形天井，天井直徑超過百米，電動扶梯穿插其間，一層層有序的排列着，往上看去，可以看到一片投影出的宇宙畫面，繁星似錦，深邃浪漫，緊接着就是九十九層戲園的底部，那也是天井的盡頭，上面雕刻着一隻巨大的黃金盤龍，一圈難認的圖騰圍繞着它，整副雕刻尊光無限，令人既瞻仰又害怕，那是全龍會的標誌，單子良則早已習以為常，他一路向上，站過了無數的電動扶梯，越往上人群越稀薄，一個鐘頭后，他才終於到達了九十九層戲園。
其實有更便捷的路，從美食街出發，走到熒光公路上叫一輛出租車就可以一路繞上高架橋直達樓宇的上層，那條穿過大樓中間的公路邊，才是戲園真正的大門，無比輝煌氣派，門樓皆用純金來雕樑畫棟，一條消耗數千紅寶石拼湊出的巨龍環繞門框。
但單子良寧願走路，他受不了那塊門樓的壓迫感，也受不了那幫穿着復古的黑幫分子攔路盤問，他只想慢點，再慢點，路上思考着祁梁找他究竟會談些什麼。
到了九十八層的時候，電動扶梯就消失了，剩下一層只能走樓梯上去，而且要穿過囚牛組的層層站崗，祁梁早在手機上發來一塊電子令牌，牛頭龍身的金色神獸盤在一塊方形的白板上，白板上是密密麻麻的一圈亂碼，單子良走到了戲園在商場內的入口，朝着守門的兩個男人展示了手機。
他們都佩戴最新款的智能眼鏡，對着單子良的手機屏幕張望了一會然後點頭說道：“往裏走，會有人帶你上去。”
說完，身後的紅色大門朝兩邊打開，門上排列有序的金色鉚釘比單子良的拳頭還大，他走了進去，面前是一條走廊，走廊兩側成排貼着古樸的雕窗作為裝飾，白色的窗紙透出暖黃燈光，將走廊地面的黑色大理石照亮，蒼勁的紋路顯現在腳下，再往前，走廊指向一塊明亮的小廳，小廳中央的接待台兩旁是兩座深邃發紅的木質樓梯，單子良穿過走廊走了進去。
一個身穿艷紅色旗袍，身姿妙曼的女人踏着紅色高跟鞋走了過來，旗袍上，金色絲線勾勒出的鳳凰偏偏起舞，栩栩如生。女人也戴着相同的眼鏡，似乎戲園所有的員工都是如此，她在單子良面前停下，語氣溫柔地說道：“小弟弟，跟我上樓，祁梁大哥正等着你呢。”
“好的。”單子良被她身上清淡的香味和溫柔語氣折服，羞怯的說道。
“哎，你是不是火鍋店裏的那小孩啊。”女人走在前面說道，她斯文的踏着階梯，高跟鞋的鞋跟幾乎沒發出聲音。
“是的。”單子良不好意思的說道。
“祁梁大哥跟你姑媽關係好着呢，我也去吃過，味道不錯。”
“謝謝……”單子良回答道。
正說著她們走上了樓梯來到九十九了層，這裏才是真正的戲園大廳，豪華壯觀但極為冷清，只有寥寥數人從大廳走過，看樣子生意並不紅火，女人朝着右手邊的迴廊走去，那裏通往着大廳的一個角落，目極之處是一個向上的石制階梯，樓梯上方有一個漆黑的大門，兩旁坐卧着石獅，單子良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