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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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前夕,我來到周嘉雨工作生活的楊浦,她吃住在長陽路上一間名叫弘宏通訊的店鋪,一間20平米左右的小屋,店主是周嘉雨的小姨,也就是樂琦的母親。我進門的時候她正在為客人貼膜,睫毛撲閃撲閃認真的模樣頗為可愛。

“這麼快就到了,打車了吧。”她抬頭沖我嫣然一笑。

我點點頭:

“公車太慢了。”

客人走後,她倒來一杯熱水,從錢包里抽出一張50元遞給我:

“你那麼點生活費,以後別打車了。”

我接過紙幣壓在杯下,繞過櫃枱坐到了她身邊。

“你一口氣把水喝了我就要。”

她沒有猶豫,伸手拿起了杯子,我急忙制止:

“你贏了,燙壞了算誰的?”

我抽走紙幣放進口袋,它暖暖的,很舒服。

“肯定算你的,到時候得上醫院挂號打針,沒準還要躺上十天半個月,一大筆賬有你受的。”她做出一個扇我的手勢。

“傻妞,我肯定撒腿就跑啊。”我笑道。

她冷哼一聲:

“早看出來你是個薄情寡義的主。”

關於“薄情寡義”,周嘉雨只說對了一半,我並不薄情,只是寡了義。

周嘉雨白天在這裏工作,晚上在這裏休息,她在上海沒有家也不想去花重金租上一套破房子,因為那也一樣不是家,她的家,在啟東。我很不解,為什麼她沒有寄宿在樂琦家裏,她告訴我,雖然她跟樂琦情同手足但和小姨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和諧,對於一些時不時的冷言冷語也已經習慣了,在家鄉初中畢業以後她就被母親發配到小姨這裏幫忙,說小姨有本事嫁了一個上海男人還開了一間店鋪吃喝不愁,說這是一次從小鄉村走進大城市的好機會要她好好把握,她就這樣來到上海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打工妹,這麼多年她最多的是忍耐,也不是沒有想過離開這裏去找別的工作,只是一沒文憑二沒本事也不知道自己能幹點什麼,於是就這樣得過且過也算是寄人籬下了好幾年,她不是沒有想過回家,只是母親的嚴詞說教讓她實在身不由己。

比起周嘉雨,我的命途同樣佈滿荊棘,我出生在上海最遠的郊區金山,七歲的時候父母離異從此跟着母親相依為命,談不上家徒四壁也僅僅是能夠吃飽穿暖而已,母親常說,人要靠自己。可我卻很不爭氣,成績一直處於中下游也沒有什麼特長,她無可奈何地說:

“既然不是讀書這塊料,那就索性早點上班掙錢去吧。”

於是中考時我果斷放棄全部高中,把醫藥列在第一志願,諷刺的是,我臨時抱上佛腳數學拿到了滿分,總分奇迹般的越過當地普高,雖然整個暑假都憤憤不平,但也無濟於事。

為了對付午飯,周嘉雨去隔壁新亞大包買來了炸醬麵和鮮肉餛飩,她沉着臉說:

“對不起,店裏只有我一個人,我們哪也去不了。”

我假意生氣:

“關門,打烊!”

她笑了笑,指着面前的打包盒:

“你吃不吃,不吃拉倒。”

我餓了許久,炸醬麵很快被我一掃而光,她的櫻桃小口一開一合,只只餛飩都要咬上足足三口。

“好吃嗎?”我問。

她抽出紙巾擦了擦嘴:

“湊合。”

我想,這也許就是她的生活。

很多時候,造成生活不盡人意的罪魁禍首也許不是命運,而是隨波逐流,周嘉雨畫在紙上的恐龍大腹便便,那原本應該是一條優雅的長頸鹿。

“親愛的,你這畫的是什麼?”我好奇地問。

“長頸鹿啊,看不出來嗎?”她挽起我,筆尖落在我的手腕上:

“畫個手錶送給你。”

筆尖劃過我的皮膚,痒痒的,伴着點點疼痛,畫表上的時間跟牆上的掛鐘一致,皆是三點十三分。

我和周嘉雨的很多次約會都像這樣沒有佳肴也沒有電影,而我卻樂在其中,我喜歡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我身邊,挽着我畫一些我看不太明白的東西,寫一些我讀不太懂的文字,望着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冷不丁地沖她的臉頰親上一口,聽她紅着臉說上一句:

“別影響我創作”。

我總會呵呵地傻樂,然後得寸進尺地摟上她的腰。周嘉雨說,這樣的約會不需要花時間去挑選合適的衣服,也不需要打上粉底抹上口紅把自己變得花枝招展,她享受最簡單的陪伴,這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約會。

張啟悅不太苟同我的愛情觀,他認為浪漫有千般模樣根本不像我說得那麼簡單,他總是想樂琦所想,及樂琦所及,為了帶樂琦去錦江樂園坐雲霄飛車,他可以每天只吃一頓,並且不擇手段的黑我和陳峰的生活費去上網,為了愛情,他可以摳出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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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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