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去的夢
一對中年夫婦正在爭吵......
他們為什麼要爭吵?
他瘋狂敲擊着手中的鍵盤,右手中的鼠標如同蛇一般擺動,操控着屏幕里的角色大殺四方。看着屏幕里不斷堆積的怪物屍體,以及那些傳出驚嘆的系統角色,儘管他清楚這一切都不過是虛擬,但他卻切實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被需要......
中年夫婦走了過來,模糊的臉上看不出神色,但從那揮舞的肢體中,看得出他們已經極度地憤怒......
為什麼要來煩我,沒看見我正在拯救世界嗎?不知道你們的這麼一耽誤,會讓我損失掉多少經驗嗎?
他手中的鍵盤聲逐漸變響,鼠標的點擊聲也不復之前的輕巧,如同他本來稍許寧靜的內心,正在變得逐漸暴躁......
電腦的顯示屏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憤怒的中年女子如同一頭狂暴的凶獸,從另一個維度將那個亟待拯救的視界徹底毀滅,凌亂的線路纏在她的手臂與指尖,如同那個世界殘留的碎片,而凌掛在空中的耳機所傳出恢弘音樂,則是那個世界最後的殘響......
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任由他的烏托邦在中年女人的手中化為粉末,憤怒與恐懼如同糾纏在一起的毒蛇,不斷地啃食着他的內心,蠶食着他的理智......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如同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蠟像,只是手中緊緊攥着一張通知單,依稀可見其上的碩大標題——退學......
為什麼要一直來煩我?我既沒有偷,也沒有搶,我只是想好好地玩一個遊戲,這有什麼錯?為什麼都在逼我,為什麼都在逼我?我只是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已!
他的內心如同狂躁的大海,敢於淹沒任意一塊理智的高地,翻騰的血液如同岩漿,給他的心中注入了無窮的衝動,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不詳的陰影......
中年夫婦對着他不停地控訴,關乎恩情,關乎成本,關乎一切的一切,但惟獨沒有他的位置......
他突然笑了,顯得如此的不合時宜,如此的洒脫,掩蓋住了背後的決絕,卻喚起了更為憤怒的打罵。
也許所有的人生都不過是在無謂的重複。
他想起了那個放牛娃的故事:放牛賣錢娶媳婦,然後繼續放牛,所有人都在為此嘲笑牧童,認為他胸無大志。但他沒有,他只是在想,難道自己的人生不是如此嗎?
中年婦女繼續摔砸着鍵盤,似乎想要將心中的憤怒、不解與委屈在這些“毒品”上發泄。她突然發出絕望的尖叫,而那個獃滯着的的中年男人也如同瘋了一般向著窗戶撲去,但是已經太晚......
這就是臨死前的感受嗎?還真是讓人失望。
希望不要再有來生,讓我化為最為原始的塵埃,順着微風,乘着時間,奔向那無盡的燦爛宇宙......
砰。
也許,他們會哭吧......
......
他感覺到自己在不斷地下墜,周圍既沒有色彩,也沒有方向,他甚至感受不到時間的存在。
這是一片無限的虛空——所有的物質在這裏都失去了形體,所有邏輯賴以存在的法則基礎,在這裏都都被無限的虛無所吞噬。
直到亮起了一束光。
“這是你的選擇......”
那束光的深處傳出了一個聲音。
這聲音飄渺而模糊,重新賦予了這片虛空以意義,也讓他在無盡的虛無中重新凝聚了自我。
“你是誰?”
他的意識發出莫名的波動。
“死亡,以及...新的開始...”
他突然想笑,只是已經沒有了可以寄託自己情緒的載體——果然,沒人會尊重自己的意願。
“汝名...萊繆爾。”
......
萊繆爾猛地驚醒,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單人床上,夕陽特有的柔和光線穿過身前的玻璃門,將雪白的床單暈染上一抹淡淡的橙黃,讓整個房間多出了幾分暖意。
這是一間病房。
病房顯然是為部分人群特殊設計:靠着玻璃門的角落擺放着一張軟質的沙發,而後便是萊繆爾正睡着的單人床,床頭右手邊是還未普及的煤氣燈,左手邊擺放着一張半固定的寬大長桌,而在床的對面,則是一張木製的衣櫃,顯然是考慮到了病患的長期居住需求。
儘管空間並不算大,但是因為所有的空間都只為病床上的那位病患服務,反而顯得很是寬敞。而落地窗外的露天陽台,更是讓這間病房更像是高級度假酒店,而非一個與死亡毗鄰的場所。
這種病房本該配備有專門的護理人員,但似乎正在其他地方忙碌,將傷患遺留在這間單人病房。
萊繆爾靜靜地躺着。他的身上纏滿了繃帶,繃帶下面的傷口正向他傳遞着血肉被撕開的痛苦——利爪留下的血洞不是那麼快就能癒合的。
但他並沒有在意
他只是想着剛剛的夢...或者說...回憶。
萊繆爾在被虛空中的那束光賦予了名字后,就以一個嬰兒的形體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對於一名嬰兒來說,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的危險,尤其是在這個瘋狂而混亂的世界。
怪獸與惡魔在人世間猙獰肆虐,儘管教廷的“銀騎士”和協會的獵魔人前仆後繼,奮力斬殺,也不過勉強維持住了人類社會的基本穩定。但對於那由人類好戰天性而引發的衝突與死亡,即使是這些高高在上的超凡者們,也只能或主動或被動地捲入這瘋狂的漩渦。
而這些漩渦,正在孕育着黑暗。
萊繆爾降生一座廢舊的城市——或許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歷史,但戰爭與的飢餓已經將這座古老的城市化為自然的競技場,適者生存,就是其中唯一的法則。
卡西夫,這是他最初的養育者,一名在乾旱與荒涼中求生的沙漠遊民。
那是一段苦難的歲月,卡西夫用他那沙漠中特有的狡黠與堅韌,帶着一名嬰兒在無數“禿鷲”的環顧中,艱難求生。好在這名天降的嬰兒似乎受到了神明的祝福,沒有被任何的疾病所沾染,而他那柔嫩的小嘴,則能夠毫無阻塞地咽下哪怕是卡西夫都覺得過於粗糲的食物。
萊繆爾就這麼長到了8歲,身體完整,體魄強健。儘管他的養育者已經因為沒有乾淨的水源而患上了瘧疾,在痛苦中死去。
他將卡西夫用粗糲的沙石埋葬,看着那座在風中流散的墳塋,心中只有何去何從的迷茫。
每個人都只有一次可以自由選擇死亡的機會,使用后,你的生命就不再歸於你自己。
然後他遇見了自己的引路人,腓力。
腓力是一名年老的獵魔人,他的斬魔之旅已經遍佈了世界,但他發現,這個世界還是沒有任何變化,甚至變得更加的動亂。為了追求內心的寧靜,他來到古老的城市,渴望追尋主的榮光。
如同命中注定一般,他看見了萊繆爾。
當時的萊繆爾正與一群孩童爭搶乾癟的沙棗,但在一片戾氣中,唯有他,雙眼中只有對生存的渴望,而沒有對他人的憎恨。
腓力走過去,撫摸着萊繆爾的頭頂,輕聲說道:
“跟着我吧,你的命運就是成為一名獵魔人。”
就這樣,萊繆爾跟着腓力學習各種武器的使用技巧,學習各種怪物的相關知識,學習歷史,學習文法——他如同一名貪婪而乾枯的種子,從老獵魔人那裏瘋狂地汲取着知識。
在萊繆爾15歲的那年,他已經成長為一名健壯的青年——1米9的身高顯然遠超出了同齡人的發育,勻稱的身形下是充滿爆發力的肌肉,儘管皮膚已經在漫長的荒野生活中變得粗糙,但這反而給予了他充足的耐力和更為充足的耐心。
但他沒有覺醒出超凡能力——儘管他的身體已經臻於人類的極限,但那道極限猶如主劃下的界線,沒有祂的賜予,任何凡人都難以逾越。
超凡能力並非什麼炫酷的超能力,或者說,不僅僅是那些炫麗的類法術能力才能被稱為超凡能力。只需要你的身體素質有一項超出常人——用萊繆爾後來的話說,就是身體屬性超出了正常人類的數值——就可以稱之為超凡。而超凡能力的覺醒,通常在十四歲前就已經初現端倪。
儘管成為一名在協會註冊的獵魔人並沒有什麼硬性的門檻,只需要你在協會的公告板上選擇一個任務,然後帶着目標生物的死亡證明,領取那豐厚的賞金,就可以成為一名被協會承認的獵魔人。
當然,如何解決一名肯定具有至少一項超凡能力的異常生物,協會並不關心的。
而在另外一群人里——他們的家族,世代以獵魔為生,早在協會成立之前,就已經默默地追獵者那些超凡的異獸——則對獵魔人有着更為具體的規定:掌握至少一項超凡能力;獨自斬殺至少一頭超凡異獸。
沒有覺醒超凡能力的萊繆爾,儘管能夠憑藉自己學到的豐富知識,也能夠解決一些最為簡單的異常生物,但這肯定不是腓力對他的期許。
但腓力並不着急,只是如同過往一樣,按部就班地向年輕的萊繆爾教導他的只是。
直到萊繆爾十六歲。
如同神啟,又似乎是這具身體本就特殊,在他過完生日後——這具身體的降臨之日——他驚奇地發現自己有了一項特殊的能力,或者說是:
突變儀式。
通過突變儀式,他能夠將凡世間的【奇物】向某個未知的存在進行獻祭,從而打開自己身體的枷鎖。儘管對如何尋找奇物,萊繆爾還毫無頭緒,而儀式那繁複的材料需求,也讓他煙花繚亂,但他知道,這是一把鑰匙——
一把通向超凡的鑰匙。
正當萊繆爾準備去找腓力分享這個消息時,卻發現老獵魔人已經不知在何時悄悄地離開,只是在他居住的帳篷里,留下了一把劍和一顆眼球狀的翡翠寶石。
萊繆爾知道,也許在很長的時間內,都不會再見到腓力了。
如今,那把長劍已經成為陪伴他漫長歲月的獵魔夥伴,而那顆翡翠寶石則讓他進行了第一次突變儀式,覺醒了自己的第一項超凡能力——
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