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在橫濱開馬甲的第七天
滾燙扭曲的空氣隨着最後一個黑手黨無法反抗地倒下,宛如冷卻般逐漸降低溫度,直到恢復正常。
小鹿御鈴子用拇指摁着光滑的刃端,一點點仔細地擦乾淨黑色刀刃上的血跡,指腹上沾了點溫熱的痕迹,臉上濺上鮮艷的猩紅。
這次的馬甲體驗很不錯。
所有東西,無論是黑手黨還是那些監督人員,通通解決完畢。
小鹿御鈴子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從所未有的愉快。
她知道這種情緒不完全不屬於本體,但那有什麼關係?
——她現在是玩家本身,也是狂信徒帕斯卡伊。
她看到了走廊盡頭黑漆漆的攝像頭,毫不在意地抬起頭,沒有驚慌,甚至對它彎起翠綠的眸子露出笑容,彷彿對着不懂事的孩子,滿是包容。
簡直就是一種明目張胆的挑釁。
小鹿御鈴子懶得思考監控器背後那些高層會有多麼無能狂怒,保持悲憫的笑容,輕輕地打了個響指。
“願太陽的光輝,洗凈你們骯髒的靈魂。”
明亮金紅的火焰升起,將每個轉角處、所有方位的監控器焚燒殆盡。
——狂信徒性格低調,他不想讓任何人尋覓,窺探到他的蹤跡。
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但目前最大的困難已經抹殺完畢。
小鹿御鈴子眨了眨眼,精神鬆懈了些。
這裏是高瀨會重要的實驗品供應地點,運輸實驗品——也就是那些屍體,不可能會經手外界,他們很謹慎。
她在剛才藉助着狂信徒馬甲獨特的能力向那些黑手黨問清楚了這批實驗品的去向和實驗室的具體位置。
人體和咒靈實驗嗎?
聽起來真讓人厭惡。
小鹿御鈴子垂下了眼睛,系統半透明的面板隨着她想法的改變在她面前展開,進一步成型。
橫濱地圖在瞬息間打型,構建,高樓大廈與大街小巷組成密密麻麻的建築群,小小的紅點和綠點在地圖上不停變動,川流不息。
一條隱秘的,細細的紅色線條,順着她腳下的位置宛如遊走的長蛇般彎彎曲曲地連接向遠方。
一百米。
兩百米。
三百米。
…………
如同毒獸冰冷棲息的通道,永無止盡般漫長。
這條線的盡頭就是實驗室的位置,而這座隸屬高瀨會的供應基地負一層有緊急直達通道。
小鹿御鈴子的手指順着地圖滑到紅線的末端,衡量着其中包含的距離,眯起了眼睛。
她要趕在那些實驗人員緊急轉移基地重要設備文件和實驗成果前趕到那裏。
順便救出本體和太宰治的話,有點困難。
但小鹿御鈴子並不在意。
她不覺得自己需要為此焦急。
憤怒惶恐或忐忑不安的理應是他們才正確。
被狂信徒盯上的人,沒有人可以僥倖逃走。
她踏在血泊中向前行走。
系統機械的聲音響起,「狂信徒—帕斯卡伊扮演值提升至50%,請玩家繼續努力。」
狂信徒低垂着那雙眸子,輕哼着不知名的,混亂調子,讚美自己的神明,手中提着黑色刀刃,赤着的腳踩着血跡,留下猩紅的,濕潤的痕。
周圍的黑手黨無聲無息地倒在青年的腳下。
鮮紅色的十字痕迹永遠留在他們的臉頰上,直到腐爛也不會消退。
宛如火焰烙出的罪惡。
。
高瀨會高層會議室,鴉雀無聲。
緊急的警報燈亮起,轉接的監控屏幕上鮮紅的字符不斷加深,撕裂,跳動在每個人恐懼的眼裏,碾壓在他們緊繃的神經上。
直到最後,他們看到異族打扮的青年彷彿知道他們正在觀察他般,若有所覺地向監控器看過來,露出了笑容。
毫無畏懼。
明明只是一個眼神和一個笑容,沒有任何攻擊性,卻讓他們當中部分人臉色蒼白,身體發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們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背地裏不知道用盡多少手段,犯下多少罪行。
乃至於看到這個男人類似於“審判”的手段,忍不住心裏發虛,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願太陽的光輝,洗凈你們骯髒的靈魂。”
青年吐出這句宛如懺悔室中的禱告詞般的話語,意味深長地注視着所有人。
話語落地,消弭,他輕描淡寫地打了個響指。
“啪”地一下,監控屏幕黑了下去。
監控錄像毫無徵兆地結束。
高層們神色各異的臉被這片可怕的,緘默的昏暗籠罩,難看至極。m.
情報員咽了口口水,顫抖着聲音,將最後的結果報告念出來,傳遞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FY86實驗室,武裝人員全軍覆沒。”
這一句話宛如點燃了部分高層情緒的引線,讓他們在瞬間爆發。
“第二個!這是第二個!!!”
不知道是誰咆哮出聲,高亢的語調中藏着隱秘的恐懼。
那是正常人對難以理解的事物的恐懼。
他的聲音在整個會議室中沉悶地回蕩,圍繞住每個人的耳邊,揪緊每個人的心臟。
“第一個,長相詭異,使用斧頭,手段血.腥的小女孩,第二個,彷彿神降,操控溫度和火焰,擁有古怪的審判能力的青年?——這到底都是些什麼怪物啊!”
他的話語彷彿驟然投落在湖泊中心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波浪。
“橫濱從哪裏來的這群人?異能力者?咒術師?詛咒師?底下的那群廢物一個都沒查清楚!不明,不明,全是不明!名字、身份、能力一概不知!”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是誰?是誰要毀掉我們的計劃?!還是說我們當中出了叛徒,把我們和咒術界聯合的計劃泄露出去了!?”
…………
“諸位,安靜。”
像是終於看不下去這混亂的場面,有人出面終止了這場滑稽的鬧劇。
所有人在聽到這個沙啞的聲音時神色大變,自覺地閉緊嘴巴,將亟待發泄的憤懣咽回了肚裏。
全場的目光,轉向聲源處。
那是個長相普通,平平無奇的中年男性,唯一鮮明的特點就是他的額頭上有一圈整齊的,顯眼的黑色縫合線。
但沒有人敢小看他——哪怕是高瀨會會長見到他都會尊稱一句田中先生。
他最開始只是高瀨會中層,庸碌無為,卻在三年前突然像是變了個人般,用盡手段往上爬,輕輕鬆鬆地成為晉陞最快的高層,備受會長重用。
FY86實驗室就是他一手促成,監督的結果。就連和咒術界高層那邊的牽線,也是他在竭力主張。
高瀨會因此吃足了福利,經.濟政.治影響逐漸超過GSS,和港口Mafia齊頭並進,勢力範圍越來越廣,這一切的變化,田□□不可沒。
他雙手交疊,神色幽深,說了一句簡簡單單,讓任何局外人聽了都摸不着頭腦的的話。
“是時候了。”
長久的安靜過後,終於有人忍不住發問。
“田中先生,真的要這樣做么?這相當於把我們60%的利潤再讓出去了一部分……”
說著說著,他臉上忍不住出現了細微的不甘心。
其他人顯然也贊同他的話,目光越發緊盯着田中,等待着他給出合理的答案。
“這是你們解決不了的事情,你們應當交給咒術界去解決,不對嗎?”
田中面對他們鬣狗般不知滿足的目光,不緊不慢,“還是說,你們等着被這股新勢力徹底吞沒,打亂計劃?”
這下子沒有人說話了。
他們同意了。
田中嘴角的皺紋隨着笑容的弧度加深,輕蔑一閃而過。
回想監控錄像中的內容,他眼睛裏帶着深深的忌憚和同等的貪婪。
無論是那次突兀降臨的小女孩,還是這次出現的青年……他們的軀體和力量,都讓他垂涎不已。
多麼年輕,多麼具有潛力。
這股力量,必須要被牢牢地把控在他的手裏。
…………
太宰治抱着昏迷的白髮少女,抬頭和狂信徒一動不動地對視。
穿着白色長袍的青年將長刀和金秤收起,看起來只是個毫無威脅的信教者,非常溫和無害。
但太宰治與生俱來般敏感的雷達卻在警告般響個不停,告訴他面前的人絕不簡單。
啊呀呀,這可真是有意思。
他想。
“好慢喔,手酸到想把鈴子扔掉了哦?”
身形瘦弱的黑髮少年散漫地發出不着調的抱怨,顯得愈發寬大的黑色西服下擺卻體貼地蓋在少女的腿上,只露了點白皙到近乎半透明的皮膚。
彷彿脆弱的鈴蘭花瓣。
“你就是鈴子說會救我們的人嗎?”
太宰治探究地看着他,挑了挑眉,挑剔的目光從他的外貌和打扮上掃過,笑嘻嘻道,“看起來好奇怪呀。”
態度欠揍,語氣隨意。
但那隻鳶色的眸子裏是冷冰冰的試探。
狂信徒溫和地笑着,就算被這樣若有若無地冒犯邊界,神色也沒有分毫改變。
“抱歉,是我來晚了。我叫帕斯卡伊。辛苦您照顧她了這麼久。”
蜜色皮膚的青年微微躬身行禮,彎着嘴角,很有禮貌道,“請把她交給我吧。”
看似商量的口氣,卻不容拒絕。
太宰治頓了頓,盯着他觀察了半天,神色慢慢疑惑,“哎?”
“如果我不給會怎麼樣呢?好好奇呢。”
他故意笑着這樣問。
狂信徒沒有回答。
帕斯卡伊就那樣伸着修長的手,靜靜等待接過少女,彷彿太宰治任何的話語都無法撼動他的態度和神情。
能讓他動容的似乎只有眼前的少女。
黑髮少年懶洋洋地撇了撇嘴角,忽然失去了興緻。
“真是的,好無趣的態度。好吧好吧,鈴子交給你就是了。”
他大聲抱怨着,手上卻很輕柔地將少女遞到了青年的懷裏,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揉着手腕,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
銀髮綠眼的男性接過少女,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腿彎,讓她的腦袋安穩地靠到胸口上,滿臉愛憐,不捨得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像對待一個熟睡的,陷入美夢的孩子。
他注視着少女的目光專註,神色愈發柔和,如同一泊融化了的湖水。
太宰治停住了嘟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天,出口驚人。
“你喜歡她?”
其實只是在感嘆自己本體長得真的好好看的小鹿御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