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是一個靜謐的夜晚，在一條筆直道路的兩側，矗立着一座座巨型的方形錐體，從錐體內射出的若干光條，互相連接着彼此，形成一堵高聳且耀眼的光牆，把這條道路一分南北兩段。道路的北段和南段有着巨大的差別，北段鋪設着半透明的路面，整體籠罩在一種白色的光暈之中，彷彿一條通透的絲帶漂浮在空中，延伸到遠處，銜接着其他斗折蛇行的道路。路面反射着城市裏五彩繽紛的燈光，一輛輛懸浮在路面上的載具，飛速地穿梭其中，閃爍着眩暈的色彩。

而道路的南段則坑窪破敗，幾乎看不出路的形態，只能靠雜草的稀疏程度，和那些有意被人踢開碎石的密度，來隱約分辨。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浪者半蹲在草叢中，緩緩地朝着光牆的方向移動。

『就是這堵牆。』其中一個帶帽子的人低聲說。

『這哪是牆啊，咱們一眼望去都可以看到裏面有什麼，我看我們乾脆直接衝過去好了。』另一個拿着酒瓶的人不耐煩地說。

『你當那些住在裏面的富人和老爺們是傻子嗎？我聽說這玩意兒能讀懂組成我們身體的信息排列，如果直接衝過去，怕是會觸發警報！』

而那個人，則舉起酒瓶猛地灌了一大口，說：『只要我們速度夠快，衝進去，隨便搶點什麼出來，就夠我們吃上幾個月了。』說完，他把瓶子扔在一邊，徑直朝光牆的方向跑去。

『嘿，先等等！』其他幾個人想要叫住他。戴帽子的人追了上去，然而還是太晚了。

沒有人聽到什麼警報聲，只是看到光牆上噴出了一道深紅色的水霧，然後就飄來一股肉被烤熟的氣味。

此時此刻，在牆的另一邊，在這座看似美崙美奐的城市奇迹山丘[1]里，也有一個區域充斥着貧困和骯髒的角落。在便利店外的一條泥濘不堪的小巷裏，販子伊西斯莫斯[2]正在兜售他手裏的藍色小瓶子。拉默客[3]的兒子祖蘇德拉[4]從對面的二層公寓樓里走出來，朝着昏暗的對街走來。伊西斯莫斯注意到了他的老朋友，便伸出一隻手臂，問道：『今天要多少？』

祖蘇德拉伸出手腕，亮出了一個發著冷光的長方形紋身，在伊西斯莫斯的手腕上同樣的位置上劃了一下：『兩個，最近的癮越來越大了。』，一串序列號從祖蘇德拉手腕的方塊上轉移到藥販子的方塊上。

『又是壽命基因？』藥販子問。

『最近沒什麼活干，很多力量和速度基因都拿去買那輛車了。』他指了指停在對面的二手載具。

藥販子把瓶子遞給祖蘇德拉：『不管怎麼說，這種玩意兒還是少用一點的好。』

你是我的朋友，我才要提醒你。『

祖蘇德拉邊笑邊搖着頭：『我知道，我知道。老朋友，你不用為我擔心，只要有活干，那些富人的身體裏什麼樣的基因沒有，修復這樣的事情都是小事。』

『說到活兒。』伊西斯莫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左右張望了一下。『有個大活兒，干不幹？』

『哦？』

藥販子點點頭，把他朋友拉到公寓樓下面的吧枱，點了兩杯寧卡西[6]，然後小聲的說到：『一個好像從更內圈來的富人，正在找有像你這樣技術的人，如果你覺得可以，明天上午十點，老地方見。』

第二天，在貧民窟與繁華的摩天樓組成的城區交界的一棟破舊的寓所里，兩個人見到了『委託人』。他是一個從外觀上看十分健碩的男人，

很明顯，因為他擁有外觀修復基因這樣的奢侈品，外人無法從外表分辨他的年齡，他穿着上流式樣一塵不染的潔白套裝。舉手投足都透露出一種高貴的氣質。

『委託人』示意兩個人坐下，並說：『兩位好，你們可以管我叫C，我能帶你們到內圈阿德梅[7]去，那裏有一個實驗室，裏面有我想要的東西，如果你們能幫我黑進去，我拿到我的東西，實驗室里其他的東西都是你們的。』

祖蘇德拉和伊西斯莫斯面面相覷，他們知道如果能進到更內圈，不管順出什麼東西，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委託人』C看出了他們的心思，便說：『如果沒有什麼問題，這個休息日就可以行動，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測試一下你。』他拿出一個銀灰色的箱子，並繼續說道：『這個箱子有多重複雜加密，現在你能把裏面的數據偷出來嗎？』

祖蘇德拉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個黑色的轉換裝置，插在箱子上，裝置上便出現一道懸浮的數據光團，祖蘇德拉半跪着把手腕放在上面，閉上眼睛，開始默默計算着什麼。數十分鐘以後，祖蘇德拉突然露出輕鬆的微笑：『小事一樁。』，數據光團的顏色改變了，他把手抽了回來。攥住了手腕，很顯然，是個稍微龐大的基因序列，讓數據接觸位置有些許燒灼的疼痛。

『很好，那東西就當作是給你的定金。』

『你給了我什麼？』

『反重力基因。』C說。

『真的嗎？』祖蘇德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價值昂貴的信息序列，在黑市上也要等價於大概二十五年的壽命基因。黑客面露喜色，開始嘗試這個功能，兩隻腳開始緩慢的離開地面，身體開始漂浮在半空。

『所有這個功能基因使用的法律條文和限制條件也在給你的數據里了。祝玩的開心。』C說著，同時也掃給了伊西斯莫斯作為中介的酬勞，然後他站起身來說到：『二位，箱子裏還有兩套進入阿德梅的權限基因，別忘了拿。三天以後的晚上，在約定地點見，我會開車帶你們通過更內圈的檢查口。』

第二道光牆，分隔了中層的普通勞動者與最上層世界，以及很多人一生都可能無法接觸到的秘密。而如今，一個小偷和一個藥販子卻坐在這輛外觀由複雜曲面銜接而成的昂貴載具上，安全的通過了這道閥門。由於第一次來，祖蘇德拉被這裏簡約的建築風格和極為整潔的街道修葺所吸引。阿德梅區是被奇迹山丘的統治集團控制的高檔社區，在這裏有着各式各樣神秘的機構，其中也包括這個著名的歌斐[8]實驗室，沒有人知道它的投資人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實驗室里正在進行着什麼樣的實驗。休息日的深夜，等到最後一個工作人員離開了實驗室。三個喬裝打扮的人，從實驗室的邊側門來到大廳右手邊的身份識別區。祖蘇德拉剛要打開包準備拿出轉換裝置開始工作，C叫住了他：『不用。』說著用自己的手腕劃了一下兩個人的手腕，『現在你們兩個都有訪客的權限了。』

『你是裏面的人？為什麼還要我們幫你？』伊西斯莫斯不解道。

『先別問了，進去就知道了。』C說。三個人順利來到地下室的中控區，C指了指前面的數據控制台：『這裏有一間屋子，裏面有個數據中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它，並把門打開。在這之前，先把所有監控攝像頭都關掉。』黑客開始工作了，過了一會兒，不知道他按錯了哪個按鍵，突然間，四處開始想起警報聲。

『不好！快撤！』伊西斯莫斯驚慌的叫起來。

『不要慌，這邊。』C示意了二人，他們迅速從旁邊的通道撤離，三個人穿過了復道縈行的迴廊，來到一間巨大的屋子。屋子裏擺滿了一排排罐子形狀的艙體。

『是冷凍艙！我們可以先躲進去。』祖蘇德拉說著破解了其中一個艙體的門，打開了它。一個仍然處於睡眠狀態的赤身裸體的男人從裏面掉了出來，摔在地上。幾個人嚇了一跳。

『邊上有個溶解池，再打開兩個艙體，我把這些人溶化了。然後我們躲進艙里去。』C突然拉起那個沉睡的人就往旁邊拽去。

『等等！你要殺人啊？』祖蘇德拉衝上去要制止。-

『你錯了！我沒有必要殺了我自己。』C突然轉過身來，把那張赤裸男人的臉對着另外兩個人。

兩個人驚愕的看着那張沉睡的面孔，那張和C一模一樣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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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1]庫爾德語：GireMirazan，即哥貝克利山丘，今位於土耳其東部烏爾法市郊近十公里處

[2]希臘語：Ethismos，意為『成癮』

[3]即拉麥，希伯來語原文為Lamech，是塞特的後裔，瑪土撒拉之子

[4]Ziusudra，原意是『長壽者』，是蘇美爾神話中的人物，是上古西亞文化中，大洪水傳說的英雄

[5]希臘語信息素Feroormi一詞轉寫，源於希臘文的『φ?ρω』（意指『我攜帶』）與『?ρμ?』（意指『刺激』），合起來意思是『我攜帶刺激物』的意思

[6]寧卡西（Ninkasi）是古蘇美爾人的啤酒守護女神

[7]Adme，即尚勒烏爾法，塞琉古建立埃德薩（Edessa）以前的名稱是這座城市最早的名字：阿德馬（也寫着阿德梅，阿德米，阿德姆;亞拉姆語：????），記載於公元前第二千年的亞述楔形文字，在敘利亞語中，它被記錄為????阿德梅

[8]希伯來語植物名，Gopher一詞曾出現在創世記六章14節，上帝吩咐挪亞「你要用歌斐木造一隻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