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聖女
“那是八月雄獅號嗎？”六月雙子號艦長倫布朗看着望遠鏡中那艘快速向這邊駛來的戰艦，有些疑惑地問道。
“從結構樣式和舷號來看，就是八月雄獅號沒錯，艦長是奧斯汀·道格。”大副站在一旁回答道。
“旗語還沒有回應嗎？”
“沒有。”
倫布朗皺起眉：“神術水晶呢，傳信有沒有回復。”
“也沒有。”旁邊的大副也皺起了眉。
倫布朗是皇家海軍快速反應艦隊出身，之前專門負責處理王國領海和海外殖民地的各類涉及到神秘力量的事件，此時他的心中已經大概有了想法。
“先前八月雄獅號通過神術水晶發送的求援信息里是不是提到了巴哈爾島可能存在神秘力量。”
“是的船長。”
倫布朗點了點頭，走回船長室，下令道：“全體注意！右滿舵掉頭，左舷戰鬥準備，煉金火炮準備！目標八月雄獅號，一輪威懾炮擊！”
六月雙子號稍稍減速，然後右滿舵掉頭，同時左舷炮門打開，三門煉金火炮轟鳴，炮彈落在了八月雄獅號的前進路線上。
馬丁看到前方炸起的水花，心中的推測更加篤定：“注意規避敵方炮火，趁他們掉頭，我們咬上去！”
臨陣掉頭可是大忌，馬丁心中不由得升起輕蔑地情緒，看着遠處正在掉頭的戰艦，腦海中已經浮現了它沉沒的模樣。
“沒錯，就是這樣。”倫布朗輕輕捻着唇上的八字鬍，“目標八月雄獅號，左舷二輪威懾炮擊！全速前進。”
如果從天空俯視，此時的六月雙子號正朝着八月雄獅號的左前方前進，後者即使已經開足馬力也無法接近六月雙子號，雙方一直保持着一個微妙的距離。
這正是倫布朗所希望看到的，他推測八月雄獅號的船員都受到了那座島嶼上的神秘力量影響，只要讓他們遠離巴哈爾島，到了一定的距離，他們自然會清醒過來。
在快速反應艦隊時倫布朗處理過太多這樣的事情，雖然第一次遇到範圍這麼廣，強度這麼大的影響，但他相信只要不是神，那力量始終會有極限。
“繼續聯繫八月雄獅號，以我們的速度，他們很快就會清醒過來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現在距離巴哈爾島至少30海里，八月雄獅號的情況依舊沒有變化。看來巴哈爾島的情況不容樂觀，必須要上報軍部處理了，倫布朗嘆了口氣。
昏暗的密林中一團湛藍色的光芒突兀的閃耀着，奧斯汀的疼痛已經接近消失，但此時的他十分虛弱，就連繼續睜着眼睛都做不到。
聖女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情況，右手輕輕握起，湛藍色的光團頓時縮小，最後變得像一層膜一樣包裹着奧斯汀的身體。
光芒如同海浪一般持續不斷地沖刷着奧斯汀的肉體與精神，痛苦與虛弱正隨着海浪消散。
聖女後退一步，蹲下來看着奧斯汀島臉龐，深藍色的眼眸倒映着閃爍的藍光，像是兩片波光粼粼的海洋。
不多時，藍光消失，奧斯汀的意識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軀，猛地一下翻身站起，右手握着一把燧發槍指着聖女微微抬起的臉。
“你是誰？”
“索菲婭。”空靈的女聲傳入奧斯汀的耳朵，像是海浪的迴音一般沖刷着耳廓。
“我的意思是，你是什麼身份？”
索菲婭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
【她是海神聖女。
】一行字突兀地出現在奧斯汀腦海里。
奧斯汀一驚，左手掏出左輪，警惕地環顧四周。
【別緊張，我不在這裏。】
“你又是誰？”奧斯汀的危險感知沒有被觸發，但他並沒有放鬆警惕，燧發槍依舊抵着索菲婭的腦袋，目光不斷掃視着四周。
【我是誰不重要，今天謝謝你幫了我。】
這是島嶼上那神秘力量的主人，奧斯汀剛剛形成的猜測當即被肯定——他當然不會蠢到認為這裝神弄鬼的傢伙會是自己被迫信仰的那位邪神。
【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回祭台那裏，我在那位船長的屍體上給你留了謝禮。】
“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不喜歡別人問我這麼多問題。】
這句話出現在腦海中的瞬間，奧斯汀的心臟像是被針刺了一般疼痛，危險感知又爆了。
【再見。】
彷彿有什麼東西消退了，昏暗的密林似乎明亮了一些，草木中異常旺盛的生命力也恢復了正常。
奧斯汀像一座石雕，直到危險感知消退後數十秒才微微動了動手指——那傢伙帶來的巨大壓力竟然讓他無法動彈。
他大大地喘了幾口氣，讓自己的心神平靜下來，然後看向一直沒有反應的索菲婭。
“他已經走了。”索菲婭站起身。
“別動，我的槍可還指着你。”
“你傷不了我。”索菲婭向前一步，燧發槍直接插進了她的額頭，像是插進了一團水。
奧斯汀嘆了口氣，默默地放下槍，合著整個島上就他最菜，誰也打不過唄。
“我們該去祭台拿東西了，那個地方會消失。”
“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什麼？”
“我能聽到。”說罷，索菲婭便自顧自地找了一個方向前進，奧斯汀只能無奈地跟在她身後，雖然憋屈，但也沒有放鬆警惕。
兩人一旦閉嘴，這片密林便陷入了絕對的寂靜，沒有昆蟲的叫聲，沒有夜行的動物，甚至兩人在樹叢中穿行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像這片樹林根本不存在一樣。
走了不知道多久，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前路，兩人走出了那片密林，再回頭望去，這片樹林猶如水面上的倒影一般盪起了一圈圈漣漪。
奧斯汀暫時不去想這些詭異的現象，跨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面色凝重地走到了李維的屍體前。
其實他一開始根本沒想着要殺死這位船長，畢竟還有很多問題得問他，但當時腦子裏一片混沌，下意識就開了槍。
李維的臉上凝固着震驚與不甘，額頭上的彈孔還有小股鮮血溢出，原本攥着海藍色水晶的手裏握着一本棕色封皮的筆記本，這就是那位神秘存在所說的謝禮。
奧斯汀的表情凝固了，好不容易穩下來的心神又變得混亂，腦海中有無數畫面閃過，最終定格在一本棕色的筆記本上。
沒有管站在一旁的索菲婭，雙手顫抖着解開細線，翻開扉頁，一句熟悉的話映入眼帘：
“天使的醜陋是為了嚇走魔鬼，但人類始終更喜歡貌美的魔鬼。”
沒有再看下面的內容，奧斯汀披上李維的風衣，將筆記本揣進了內袋裏。他現在只想趕緊找個安全且安靜的地方好好理一理思路，仔細復盤今天發生的一切。
“我們該走了。”索菲婭看着樹林方向逐漸增多的漣漪，緩緩說道。
奧斯汀深呼吸，轉身看向索菲婭，藉著月光，他第一次看清了這位聖女的臉龐。
金色的長發，白皙的肌膚，深藍色的眼眸——這是奧斯汀第一眼獲得的信息，然後便只有兩個字：完美。
她毫無疑問是極美的，但不是那種沾染了世俗的美，而是有一種神聖的美感，從五官到肌膚都透着不真實的完美與神聖，給人一種不容褻瀆的感覺，同樣的感覺奧斯汀只有在豐收女神的神像上有過，或者說她本身就像是女神像一樣。
不愧是世上獨一無二的聖女，奧斯汀腹誹道。
“那你呢？”
奧斯汀其實是想把這傢伙強行帶到梅來特尼王國，把她交給教會的，但考慮到自己似乎沒有辦法對她造成威脅后便只能作罷。想到這裏，憋屈的感覺再一次襲來，怎麼說也是完成了27神諭的神眷者，怎麼在這個島上一個人都打不過。
躺在地上的李維和眾多海盜可能有話要說。
索菲婭沒有回答，依然是自顧自地向海岸的方向走去，彷彿剛剛只是給奧斯汀發了個通知。
奧斯汀沒有辦法，只能跟在她後面，心中想着要怎麼處理這個島上發生的事情。
他倒是不擔心奧利弗和馬菲，這位大副經驗豐富，就算自己死在島上他也能逃出去，而且目前看來島上的神秘力量只是針對他自己，沒有為難其他船員的意思。
但是剩下的那些奴隸就不好辦了，八月雄獅號上沒有那麼多物資，也沒有那個運載能力，波布爾和瘸子的船早就廢了，想來想去似乎就只能交給援軍處理。
可是援軍到了之後又該怎麼處理這位聖女呢？奧斯汀偷偷看了一眼索菲婭的背影。
如果只有自己的船在，以他這些天來積攢的威信，想要把她的身份淡化處理沒什麼問題，但要是有其他人在的話就難辦了。
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堆，奧斯汀是越想越頭疼，然後在模擬了幾種情況后乾脆放棄了，擺爛了，愛咋咋地吧，反正人家是聖女，本事不比你這個小菜雞強多了？
涼爽的海風撲面而來，奧斯汀有了一種解放的感覺，第一次想要放聲大喊。然而這種感覺戛然而止了，因為他沒有看見自己的船，只看見了被炸成碎片的海怪獠牙號。
按照原定計劃，八月雄獅號應當會在這裏接應，此時距離他們登島還沒超過六小時，八月雄獅號沒理由扔下自己提前跑了。
除非。
奧斯汀心中掠過一片陰霾，除非又有敵人出現了。
“可以了，你召喚她吧。”索菲婭與奧斯汀並排站着，淡淡地說道。
“召喚什麼？”奧斯汀有些懵。
“瑪麗安奴。”索菲婭看着平靜的海面，絲毫不在意她這句話讓奧斯汀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怎麼會知道......
背信者瑪麗安奴，奧斯汀心中與邪神並列第一的秘密，此刻被一個之前沒見過面的所謂的聖女輕鬆地說出了口。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殺人滅口的想法。
“你殺不了我。”索菲婭深藍色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感情，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句話有這莫大的魔力，逐漸消解了奧斯汀的念頭。
“我不知道怎麼召喚她。”奧斯汀自嘲道，雖然他能感覺到自己與瑪麗安奴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繫，但每次試圖召喚這艘船都以失敗告終。
“難道讓我直接喊她的名字嗎，就像這樣？”
就在奧斯汀喊出那個名字后，他的表情再一次凝固在了臉上，心靈再一次受到了衝擊——那艘只在兩年前見過一面的幽靈船，那艘開啟了他不平凡人生的幽靈船，就這樣緩緩破開了海面，出現在了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