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深夜的街
街道看上去非常冷清。我能感覺到江邊的晚風帶有一種夜的濕潤。我認為自己剛知曉了人生的意義,這讓一股輕鬆愉悅而又平緩的快樂在我的全身流動。我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我再看着從酒吧裏面出來的人,他們走起路來東倒西歪,搖頭晃腦,看着如同敗家犬。我不禁對他們心生憐憫,認為他們都不過是一群被捲入暴風雪的綿羊,不明不白地倒下,明天像個沒事人一樣從床上醒來。他們對生活還一無所知!
也許是因為我把大把的酒精都嘔吐了出來,我感覺自己變得精神了許多。我已經能理智思考了。我看見江雅從裏面走了出來。她笑着看我說:“你這就醉了?”
我說:“我知道你一直在‘偷懶’!你把一個青檸放在杯子裏面填充杯內的容積。你每一次都只喝一小口,然後用手擋着杯子的底部以免讓人看到喝剩的三分之一杯。”
她被我如此直接地指出了自己的小把戲,只好尷尬笑着說:“喂,你可是男孩子啊,怎麼能這樣斤斤計較!”
“我喝不下了。”我坦然地說。
“可沒人逼着你喝。”江雅說。
“你幾點下班?”我問。
“4,5點吧。幹嘛?”
“一起吃夜宵嗎?”我問。
“你請客?”
“當然。”
“你要在這裏等到5點?”
“我找個地方坐坐,時間很快過去的。”我裝着無所謂的態度。
“那好。”
這是蔡昨天告訴我的說法,如果女孩對你有意思的話可以選擇和她吃宵夜。但蔡也說了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只是一個嘗試的機會。我看了一下手機,時間是凌晨3點半。我靠着牆休息了10來分鐘,感覺自己已經變得清醒了,能看清楚路面。走路雖然有點晃悠,但是不會跌到。於是我又一次走了回去。
當我再進去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來到一個異世界。音樂讓我感覺吵雜;鐳射燈讓我感覺晃眼;香水和酒精的味道讓我想作嘔。一個DJ拿着大瓶的香檳,瘋狂得搖晃隨後打開蓋子任由粘稠的酒水噴洒到人群中央。大群的人圍在閃光燈聚集的舞台下方像是着了魔似的跳舞,他們高舉着雙手,仰着頭張大着嘴巴像是要品嘗九天之上的玉露瓊漿。男人女人都圍作一團,肩膀擦着肩膀,手肘碰手肘,屁股抵着屁股地跳動。天上飛舞着雪花一樣的紙屑,地上全是溢出的酒精。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混亂。他們看上去目光獃滯,眼神迷離,衣衫不整,彷彿是末日喪失。
這時候的我已經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我走到原來的卡座,看到蔡已經喝得爛醉,他像是爛泥一樣倚靠陳威身上。
陳威見了我,吐了一口煙隨後說到:“還好你醒過來了。我剛才還一直擔心怎麼同時接走你們兩個。”
我笑笑說到:“我的乙醇脫氫酶天下無敵。”
“什麼東西?”
“解酒酶。”
蔡執拗着抬起頭說到:“我還沒醉!繼續玩!”
陳威嫌棄着說到:“這個娃真的傻掉了。”
我看了一眼江雅,隨後湊到陳威耳邊直白地說:“待會我和她去吃宵夜,你們可以先走。”
陳威笑着說到:“哎喲,看來你是準備‘開齋’了!記得做好保護!”
“噓,別亂說。”
“懂的,都懂!你去吧。”
我拍拍陳威的肩膀,像是託付他一樣說到:“看好蔡,安全回家之後告訴我。
”
“別擔心,他第二天起來就會沒事的。”
我感覺沒了後顧之憂,坐在座位上拿起一杯酒又喝了一口。那個味道讓我感覺噁心,我的舌頭和我的胃都在厭棄它,排斥它。
江雅湊到我耳邊說:“我去換套衣服,你在外面等我吧。”
我看了一眼手機才4點多,奇怪地問到:“不是5點?”
“這個點數偷偷走了也沒事。”
我點頭示意明白,隨後決定先去上個廁所。我找到剛才的那個地中海大叔對他說:“大叔還記得我嗎?剛才謝謝你了!”
“當然記得!你昨晚也來過對吧?”
“啊?你這都記得!”
“當然了,昨天我也問過你同樣的話。不過比起你剛才來,你昨天的狀態要好很多。”
“大叔你應該對我們這種人見怪不怪了吧?”
大叔看着心態十分平和自然,他笑笑說到:“在這裏工作了六年了!什麼人都見過!而且啊,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比你們少來。”
“大叔你真厲害!當年的酒吧也和現在這樣嗎?玩的都是什麼遊戲?”
“八九不離十!都差不多!”
看着大叔吹噓自己當年的威風我也不甘示弱地說:“大叔你看我這個醒酒的速度怎麼樣?快不快!”
“你們現在喝的不算什麼!如果和年輕時候的我喝,我保准你沒法豎著走出去。”大叔說完開懷大笑。
我搖搖頭笑着感嘆。突然一個男人匆忙走到我的旁邊,一把推開了我。我正要問話,只見他俯身在洗手盤前接連嘔吐。他根本沒有吐准洗手盤。他嘔吐得洗手盤和地上都全是污穢。我感覺自己的臉都忸怩了起來。
大叔輕輕拍着男子的後背,親切地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忙。
“大叔,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見!”
大叔開着玩笑說:“你下次要是再吐得一地都是的話,你得買包煙來孝敬我了!”
我驚訝地感嘆說:“我剛才不是吐得很准嗎?”
大叔搖搖頭笑着不語。
我離開了那個吵雜的地方。外面已經增加了幾許夜的涼意。我看向遠處的幾個年輕人,他們彷彿是昨天就在那裏,做着和昨天同樣的事情——等待眼前的女孩傾吐完畢以陷入一種情愛的需要之中。
江雅突然從後面走了出來撞了一下我的手肘。她輕快地說到:“走吧!去哪裏吃?”
她穿得十分簡單樸素,一雙黑色的帆布鞋,黑色的T恤和黑色的牛仔長褲。
我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你知道哪裏有地方吃嗎?我不太熟悉。”
“你這人!明明是自己叫的我。”她沒好氣地說,“那邊有一家雲吞店。”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想我已經不在乎吃什麼了,我讓她帶路。
我們兩人就這樣走在夜晚的街道。這並不怎麼浪漫,因為我認為我們之間的關係並非是那種純潔的愛。
她突然轉過頭來跟我說:“謝謝你剛才給我買了酒。”
我想起那花掉的688元,自己可是一點都沒沾上。
“哦,沒什麼。”
她真誠地說到:“其實那是我這兼職的這兩個星期以來第一次賣到一瓶酒。”
“你才在那裏工作了兩個星期嗎?”
“對!因為YQ找不到工作。我有一段時間都待在家裏,可是沒有辦法,要付房租又要生活,只好先出來做點兼職。其實我很討厭喝酒。”
“雖然你‘偷懶’了不少,但是我感覺你的酒量應該並不差!”我說到。
“因為是第二個星期了,加上我每次喝酒之前都會喝一瓶酸奶。”
“你自己一個人租房?”我旁敲側擊。
“本來是有室友一起住的,可是她回老家去了,現在我還暫時沒法找到地方搬家。”
“在這附近嗎?”
“嗯。”
隨後我們就拉着家常說了一堆有用沒用的話。在我們吃完雲吞之後我表示說要送她回家,她點頭應允。路上我們說的話很少,我的大腦被某種念頭佔據着騰不出空間。
我們走到她公寓的樓下。她轉過身來看着我說到:“謝謝你送我回家,我到了。”
我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慌忙地說到:“這麼快?”
“嗯,拜拜!”她舉起右手做着再見的姿勢。
隨後我也跟着說到:“噢,拜拜。”
她轉身往裏面走去。
我緊張萬分,不知道如何處理。看着她快要走到拐角的地方,我突然心生一個念頭,於是我喊停了她說到:“喂,我能上去借個洗手間嗎?”
她站住了幾秒鐘,隨後我跟上前去。
我站在她面前又解釋了一句:“看來剛才喝得太多了,有點急尿。”
她盯着我的雙眼看了有幾秒鐘。我感覺心臟蹦蹦亂跳,彷彿空氣靜止了一般。
她強調地說到:“只是上洗手間哦?上完你就要離開!”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到:“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