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別人的鞋
我是突然來的杭州,也是突然離開的杭州。這讓我花費了大量的金錢。我為自己的衝動買了單。我把自己微信,支付寶和銀行卡的所有錢加了起來一算,自己只剩下1600塊錢了。這個階段的我還不懂金錢的重要性,我對金錢抱着一種以後還能再賺的樂觀心態。這會給將來的我留下一個恨恨地教訓。
我回到廣州看到那一個寫着“陪你路過全世界”的廣告牌,他正對着靠近窗戶旁邊空無一人的座位。
周六的早上,我在家裏百無聊賴,叫上了我的朋友衛海和蔡一起去打散散步聊天,交流一下最近的狀況。我們都是從初中開始認識的朋友,因為生活在城中村,大家的生活習性和圈子都非常相近。我們至今保留着很好的友誼。
衛海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而蔡則住在我隔壁街道。
衛海這些年的變化很大。中學時候的他看上去就和一個樹熊差不多,魚蛋頭,眼神獃滯,走路駝背。但是如今他學會了像一個成年人那樣梳起了油頭,穿一件軍綠色襯衫搭配一條軍裝褲和高幫靴子。他戴着一副金絲眼鏡更增加了他的成熟感。順便說一句,關於上一份工作提議我和上司溝通,讓上司給點建議的人便是衛海。
我和衛海在蔡樓下等待。衛海誇着我說:“你最近新買的鞋子嗎?不錯哦!”
我很了解他,這是他從心理學書籍上學習而來的技巧,為的是要提醒我看他的鞋子。因此我笑着說到:“少跟我來這套,我已經留意到你的新鞋子了!”
衛海尷尬地哈哈笑着說到:“不愧是嘉文!”
下到樓來的蔡一見我們就咧開嘴笑着問到:“你們兩個聊什麼那麼好笑。”
蔡的頭髮很長,發量也很充盈,他每一次剪頭髮都會告訴理髮師:“幫我剪一種新感覺。”儘管托尼老師儘力了,但是仍然沒法滿足他。他也從不因此氣餒,每一次都會更換髮型,以此來尋求新鮮感。尋求變化是他的宗旨。
我憋着笑說:“喲!蔡,你這雙鞋子真好看!”
蔡不解地說到:“這雙鞋子上次不就穿過了嗎?你當時還誇讚過。”
我和衛海哈哈大笑。蔡像是看穿了似的說到:“原來是我們的海老闆穿了新鞋子!不愧是家裏做賣鞋生意的,看來是最近賺大發了。”
我搭着蔡的肩膀笑着說:“你現在知道我們笑什麼了吧?剛才他就是這樣套路我的。”
我們走着走着就三個人成了一條橫線,把小路都佔了。只有偶爾迎面走來的路人能把我們衝散,但是很快就又會恢復原樣。
剛才說到關於衛海家裏的生意,引起了他的分享欲。
“最近我爸媽都到溫州去工作了,把工廠轉移到那裏了。因為在廣州這邊的勞動力成本太高了,如果繼續像以前這樣做是幾乎賺不到錢的。”
蔡有點懷疑的說:“如果是這樣,當下還有那麼多商鋪,他們怎麼賺錢?”
“現在他們都是靠老客戶維繫生活,只能算是餬口飯吃了。窮則思變嘛,我爸現在把舊商鋪放棄了,他和我媽一起到那邊打拚了。”衛海說。
“那你現在是廠長兒子了咯?怪不得花錢大手大腳的!”蔡打趣說。
“其實都是表面現象。”衛海推了一下眼鏡,“你們看到的都是表面。其實我爸做這個壓力很大,前幾年我看他黑頭髮還挺多的,上次一回來我就發現他黑髮都沒多少了。你想想你打工的話,你可以說不想做就不做。
但是如果你是老闆,你的工廠每天都在花銷。你的員工每天上班都有一份待付的工錢,你的工廠要支付水電費,每天都是一筆很大的數額。如果你今天工廠出了點什麼問題,比如說機器故障或者是鞋子賣不出去,那你今天就是負賬了,這麼大的數額你從哪裏拿。做生意是很危險的,我爸常說,你現在能花得了多少就花多少……”
“意思是你現在花的這個錢對於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是嗎?”蔡說。
“對的。他的意思就是現在他還能賺錢,我們一家人可以享福的時候盡量享福,如果萬一哪天真的垮了的話我們家也算過上過好日子。”
我說:“這真是如履薄冰了,感覺行走在刀尖上呀。”
“對啊。我媽跟我說我爸經常壓力大得睡不着覺,經常晚上的時候突然叫醒她,讓她陪他說說話。”衛海笑了一下,“我媽通常會說‘別吵我,你不睡我要睡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我爸因此感覺自己很孤單,很無助。”
“你媽真有意思。”我和蔡都笑了。
“我爸還常說,如果他能和我媽在廣州一人找到一份月薪一萬的工作,他都打死不要去那些鄉下地方開工廠。他說在這裏累積了這麼多年的人脈和關係,幾乎過去了要重新開始,而且那邊地方還很荒涼,完全就是山旮旯。”
“其實兩萬塊一個月對一個家庭來說不是很多吧?”蔡說。
“有點感覺像是‘逼上梁山’啊。”我附和。
“對啊。但是這樣會很安穩,壓力少很多。”衛海聲音有點低沉地繼續說,“爸媽說現在繼續工作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我和弟弟的一套樓在拼搏。”
“為什麼是一套?”蔡問。
“因為我們家裏開個會議討論過這件事情。我爸媽都說他們老了一定會回鄉下去生活。現在小區這套房,誰先結婚就給誰。”
“那剩下的人怎麼辦?”我問。
“之後就是我們一家人共同努力幫後面結婚的那個人買房子。”衛海解釋說。
“我真的太羨慕你家裏的狀態了!”我感嘆着說。
“對。所以說你們看到的都只是表面啦。話說我們要去哪裏坐?”衛海轉移話題說。
“那當然是麥當勞啊。”蔡附議。
“走走走……”
“海,最近在忙什麼?”蔡問。
“最近剛辭職了,在家裏學習,打算轉行。”衛海回答。
“什麼?辭職了?之前聽說你好像做得很起勁呀,還天天在那裏加班。莫不是要繼承起家族生意了?”蔡笑着說。
“其實他已經說想辭職說了一年了。”對這件事了如指掌的我說。
“那你現在打算做什麼?”蔡問。
“暫時還沒有決定。可能的方向是產品經理,我在網上看了人家的教程,很多人都是自學半年就可以去上崗了。所以打算這段時間呆在家裏學習。”蔡說話的語氣很自信,看得出來他已經做了深層的考慮。
“那你家裏人不會對你念念叨叨嗎?”我問。
“最開始的第一個月我還沒想好做什麼的時候,他們會一直催促我去找工作。可是等我想好了,和他們溝通過之後,他們就同意和理解了我的想法。”衛海說。
“你不考慮繼承你爸媽的生意嗎?”蔡問。
“不,我不喜歡做鞋,看着他們工作太辛苦了。”衛海說。
“我真羨慕你有這麼開明的家人。”我說。
“一般只要你明確的告訴他們你的想法和方法,他們都能理解吧?”衛海說。
“我覺得沒那麼容易的。我在家裏待幾天他們都受不了了,真不敢想像待半年以上。”我有點埋怨地說。
“其實你是沒嘗試過,說不定他們真的願意呢。-”衛海說。
“那句話不是說得很好嗎?除非你穿着別人的鞋子走一走,否則你永遠不能理解那個人。何況,你要問我做什麼的話,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我聳聳肩說,“我大學學的車輛工程,可是我對那毫無興趣。之前我一直都在搞互聯網電商,但是我實在不喜歡了。我討厭一天24小時看着那些廣告帳號。這種工作強度比我爸看股票還累!我是一整天要盯着它們看啊,就像是盯着熬湯的火,太大太小都不行。”
“你為何不考慮當一名老師?”衛海說到。衛海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是因為他辭職以前做的正是教育機構的銷售崗位。
“我沒教資呢,何況我感覺自己不太喜歡小孩子。我可能沒有什麼耐心。”我找着借口說。
“當下機構都沒有要求教師持證上崗的。你只要2年內考到教資就可以了。剛好過幾天9月份可以報名,你可以試試。”
“聽你這麼說,好像是個不錯的想法。”我思索着說到。
“沒問題的!你的學歷和水平肯定比很多人都好的了!形象也不差,對吧!哈哈!”衛海開着玩笑拍我的馬屁讓我信以為真。
蔡說:“你們兩個都要換行咯?但是俗話說,滾石不生苔——”
“轉業不聚財!”衛海搶着說。
“得了吧,反正現在做了幾年沒轉行也不見得能聚財。”我揮揮手說。
衛海笑着說:“也是也是。最近有沒有看什麼書?”
蔡:“剛看完《挪威的森林》。你們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