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屋檐上的裝逼犯
周天南風周一雨
周二風停周三晴
周四無雲周五陰
周六孩兒變臉天
今天是四周天,每逢四周天,白雲山必然萬里無雲。
“傻子,你知道為什麼每個第四周天都是好天氣嗎?”冷俊南循循善誘,帶上了非常豐富的肢體動作,試圖讓這個即使在一群傻子裏,也能出類拔萃的極品理解,自己這天人麾下的差爺是有多麼的了不起。
他觀察了一下,見張衡安靜的在老榆樹根上坐着,望着下山的石徑,眼神里似乎還帶有一絲憂鬱,看上去心事重重。而自己在他面前比比畫畫的。
有那麼一刻,冷俊南覺得可能自己才是那個傻子。
“這個我知道,周巡說低氣壓時就容易是晴天,周巡說這是他家的仙器說的…”難得張衡回復了他一句“周巡還知道很多別人都不知道的事…他可厲害了…”
仙器?
冷俊南聽聞這個消息眼睛發亮,終於撬開了傻子張的嘴巴,收穫出人意料!
只是…
“什麼低氣壓,什麼會說話的仙器?怎麼亂七八糟的!”冷俊南與敬林村的村民們不同,他為天人辦事,幾年來已經走過了這片大陸上很多地方。但他可從來沒聽說過什麼低氣壓,也沒聽說過什麼會說話的仙器。
張衡的這番話有兩個點引起了冷峻南的注意:
首先是這個周巡,不但將一個傻子調教得如此厲害,還掌握有一柄仙器。聽張衡的意思,似乎是一個會說話的仙器,仙器會說話,會說些什麼呢?這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另外一個點就是這張衡對這樣一個手段非凡,很可能是高品強者的人,卻沒有稱之為師傅或是前輩,而是直呼其名。這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了?
但第二個疑慮很快就被冷峻南打消了,傻子嘛,沒什麼奇怪的。
只是這仙器倒是可以謀一謀。
冷峻南走南闖北這些年,也見過一兩件散落在地表的仙器,他自己腰間也有一件天人所賜的仙器,其中妙處不可言說,簡直就是太好用了!
眼下這敬林村反正也快沒了,既然有仙器,那自然是要歸自己所有。
周巡?管他什麼神仙手段,跟天人一比那就是渣滓,有什麼好怕的!
“四周天是晴天,那是天人定下來的,天人說下雨那便下雨,天人說颳風那便颳風,什麼低氣壓?”冷峻男叫道,“別聽你那師傅胡說八道!”
張衡心不在焉的搖搖頭,淡淡的說:“周巡說的是對的…就像種子遇到水就會發芽,甲蟲為了長大要脫殼,螞蟻一到下雨就會亂跑…”少年的眼神隨着他的話語變得明亮,他接著說:“這些變化都是一個大的周天裏的小周天…”
可能是覺得描述這些感受十分的費力,張衡歪了歪腦袋:“我想叫它…大自然…周巡雖然沒說過,但是他能懂,他也是這樣做的…我也想像他這樣做!”
冷峻南表情變得十分古怪,這個傻子在說什麼呢,自己怎麼聽不懂呢?
傻子沒有繼續理會他,可能是覺得有點餓了,摸起掛在脖子上的油餅咬了幾口。
“真是不可理喻!”冷峻南最後也就反駁了這麼一句,不知為何,他隱隱的感覺這傻子說的話好像有點道理,這難道是那個周巡教他的?
這個周巡到底是什麼人物,就剛才這傻小子的這番話可不像是他自己能編出來的。
這話表面上聽着沒有什麼問題,但實際上,
卻是在否定天人全知全能的地位。
該不是存着什麼對天人不敬的心思吧!
想到這裏,冷峻南心中橫生幾分怒意,天人對他而言如再生父母,他越來越想去會一會這個周巡了。
“小兄弟,這樣吧,你帶我去見見那個很厲害的周巡,哥哥給你弄油餅吃!”冷峻南連哄帶騙。
誰知張衡一聽油餅,竟捧着胸前掛着的油餅撲朔朔的掉起眼淚來。
“你還是自己去吧,我不要你的油餅,這是奶奶給我做的油餅,哪是一般的油餅能比!”張衡朝冷峻南揮手表示送客:“我要在這裏等奶奶回來…”
真是無藥可救,冷峻南看他這個樣子,實在是無話可說,又忌憚這個傻子身手矯健,強迫不得。只好轉頭往村裡走去,心想這周巡一定是這一片響噹噹的人物,找起來應該不難。
…
閉着眼睛等死的周巡依靠在劉二叔家院門門板上,門外的吃瓜群眾嘰嘰喳喳,討論着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唉!這些個愚昧的村夫,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熱鬧,是非要看到自己一會兒像劉二叔一樣死在裏面,他們才會驚得四下逃竄吧。
周巡尋思着。他突然覺得這群人傻兮兮的,其實也挺可愛。要是索性都傻得跟那張衡一個樣,估計大家每天都會過的很開心吧,也不會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了。
周巡笑着搖搖頭,他想起那天王二狗來看病,看完病人都走了快一個時辰,張衡才呼哧帶喘的抄着一根燒火棍趕來說要救自己。
周巡當時就取笑他,說你拿着根燒火棍過來幹什麼?是為了扒拉一下我嗎?要真把命交給你,你骨灰都趕不上熱的!
人死之前,過往的片段都會一一在眼前浮現,周巡先是看到了張衡,然後是巴六六的一張臭臉,他不經眉頭一皺。
狗奴!真是長了一張天生就不懂禮數的臉!
再之後是老太爺,只見腦海里老太爺對着自己諂媚的一笑,咧開的嘴巴里缺了顆門牙,周巡忍不住有點想笑。
這…好像不是快要死了的感覺吧?
周巡閉着眼睛在自己身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拍拍打打,好像確實沒有哪裏不得勁。他坐了起來,查看自己被白絲鑽進的手臂,幾根沒有完全鑽進皮膚里的白絲這時候已經不再動彈。
周巡小心翼翼的觸碰了一下這些不再動彈的白絲,發覺這東西並不如它看起來這麼柔軟,而是帶有一種介於木質和金屬之間的觸感。
他再稍一用力,這白絲便如細小的枯枝一般碎成了粉末。
這就有些不太對勁了,這白絲如此兇悍,劉二叔身上的白絲可以說是直接在體內將劉二叔活活給絞死了,這種痛苦簡直難以想像,所以他死後的表情才會如此猙獰怪異,讓人不寒而慄。
周巡其實想到了一種植物,喚名作菟絲子,巴六六有時候會將這種寄生植物當野菜來用。
這種植物以寄生其他植物維生,吸收宿主養分,有時候繁衍的太厲害,宿主不堪重負乾枯而死。白雲山上很多乾枯的十圍大樹大抵如此,樹枝樹榦上往往爬滿了這菟絲子。可以說跟這白絲十分相像。
可這白絲到了自己身上怎麼就偃旗息鼓了呢。
菟絲子的知識是教書先生趙能告訴周巡的,周巡看着爬在自己身上乾枯的白絲想起了先生的一句話:“朽木不可雕也!”
嗯?什麼意思?這白絲在自己身上不但不生長還枯了,難道是朽木不可鑽也?
這白絲進入體內後會糾纏在靈根上,想來應該是通過吸收人體內已經煉化的靈氣來生長,可是周大少爺身上根本就沒有靈根,也從來沒有煉化過靈氣。一小部分想在周巡身上紮根的白絲就這樣枯死了,終究是錯付了。
認識到這一點,周巡在慶幸之餘也有些牙痒痒。
可惡啊!簡直是豈有此理!自己這人嫌狗不愛的體質居然對這種寄生植物都產生了效果!
周巡心思機敏,在確認自己沒事之後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這白絲離開宿主劉二叔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在自己身身上枯死了。可以說這種白絲其實在沒有宿主的情況下是非常脆弱的,那它是怎麼傳播到敬林村附近的呢?
周巡想起了劉二叔手臂上的牙印,他握住自己衣服下擺的手…
“蟬死三日,而復鳴如初…”周巡自言自語道。
如果剛才自己沒有折斷劉二叔的脖子,他這會兒怕是正在滿地亂爬吧!
周巡只覺得不寒而慄。
到底是誰把這東西帶到白雲山來的?
…
冷峻南尋找周巡的過程中碰壁了。
大晴天一身斗笠的冷峻南大概覺得自己很低調,同時敬林村的村民們也大都認為這個人多少有點毛病。
敬林村的大人們經常告誡自己家的小孩,不要跟張衡那樣的傻子玩,笨是會傳染的。
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村裡出現了第二個傻子,所以大家在遠遠的看到冷峻南時就都像麻雀一樣躲開了。
冷峻南有些想發作,他想隨便抓上一個村民,然後逼問周巡在哪兒。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一抹扎眼的白色,遠遠看去,是村裡一個二層小樓的屋檐上正站着一個人。
此人一襲白衣勝雪,纖塵不染,只見他負手而立,微微昂頭,淡然的看着天空。眉眼如星劍,口鼻如雕玉,鋒利而不缺溫潤,黑髮簡潔幹練的束在腦後,發梢隨風而動。
大好天光下,此人竟是將天光映得更加耀眼,白衣表面一層浮光熠熠生輝。說不出的絕世出塵。
冷峻南本以為自己已經很冷峻了,但看到此人不由得心裏一驚,這也太能裝了吧!
唯一有些煞風景的,就是小樓下面一個穿着褲衩光着膀子的漢子正指着樓上的不速之客邊跳邊罵:“巴六六你她媽的又來爬我屋頂!你是不是有病啊!以前我沒取媳婦就算了,現在你還來!”
樓上的巴六六根本不理他,就好像這屋頂本來就是他巴六六的一樣。
樓下的漢子又喊道:“你這當奴的怎麼這麼狂呢?我這就跟周太爺告你的狀去!下流!呸!”
隨着一陣叮叮咣咣的響動,被周巡治好了不舉的鐵牛衝進屋裏,套了件褂子罵罵咧咧的又出門去了。
鐵牛也算是村裡少數幾個對周家比較尊敬的人了…
幾十米外的冷峻南聽的清楚,此人是要去找周太爺告狀,而樓上這個裝逼犯居然只是周家的奴僕!
在這種小村莊裏,周家居然還能有僕人,而且還是如此氣度不凡的僕人。這個周太爺絕對不會是個普通人…八九不離十就是周巡吧!
原本聽聞鐵牛所說的,冷峻南打算跟着他,這樣應該就可以找到周巡。
但現在冷峻南卻邁不動步子,因為他看到那個名字很奇怪的裝逼犯,雖然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但眼睛卻斜斜的瞟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