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22章
行宮湖水與護城河相銜,底下暗流涌動,甚是活絡。
唐蓁剛下水,便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雖是酷暑,這湖水卻冰涼得很,水流湍而急,順着地基的坡道往下流衝去。
蔣承徽在湖中掙扎着,等唐蓁游到她身邊時,她已體力不支,順着重力逐漸下沉。
幸而唐蓁水下功夫尚佳,她伸手拉住蔣承徽的身子,將她朝水面上拉。
因着嗆了好幾口水,蔣承徽的臉一離開水面,便劇烈咳嗽起來。
好在唐蓁跳的及時,她還沒暈過去。
可就在蔣承徽睜開雙眼,瞧清楚唐蓁臉的那一刻,她竟是瞠目結舌。
她的腦海里不斷浮現着唐蓁那張素寡無味的臉蛋,須臾,終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一個女人再是刻意掩飾自己的五官,骨相卻是騙不了人。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唐蓁骨子裏那張芙蓉面,總是在一顰一笑間靈動起來。
難怪。
難怪殿下會高看她,放着宮裏頭這麼些個美人不顧,也要將她從浣衣局撈出來。
怕不是心裏頭早就起了波瀾,只是沒個由頭髮作罷了。
唐蓁邊帶着她,邊往岸邊游。
她能感覺到蔣承徽漸漸清醒的雙眸,還有她方才一瞬即逝的驚愕。
因着身份低,她平日裏用的都是下等面脂,遭不住水。她在湖裏遊了這麼久,怕是臉上的妝術早已被洗去。
唐蓁心下咯噔。
她急忙偏頭朝岸邊望,只見蔣承微的婢女聽着聲響,從殿前跑了過來,正高聲呼救。
守在環湖四周的侍衛紛紛出動,望湖邊趕來。
不行,再不撤就暴露了。
今兒個聖人、殿下還有東宮後院的侍妾都在,搞出這麼大動靜,着實太惹眼了。
思及此,唐蓁加快了速度,直直將蔣承徽往行宮正殿後頭方向帶。
好在侍衛們下水時,唐蓁已將蔣承徽帶回岸上。
宋辭與李良德聽着聲音,從正殿走了出來。仟韆仦哾
見他們二人往這個方向瞧,唐蓁趕緊背過身,沒功夫再管蔣承徽,順着後頭的小道疾步離去。
宋辭瞥見不遠處起身的那抹身影,恍惚似曾相識。
從他這頭瞧,那女子竟是白的發亮,膚若凝脂,面若桃花。那雙唇嫣紅飽滿,濕透了的宮裝包裹不住玲瓏的身材,很快只留下一道背影。
“李良德,孤怎麼瞧着那宮婢這麼眼熟?”
李良德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卻已是晚了。只能瞥見那道碧綠色的身影,消失在四處茂密的叢林中。
“奴才沒瞧見,殿下說的是?”
宋辭搖搖頭。
許是他近來真的眼拙了,怎麼瞧着誰都像唐蓁。
唐蓁怎可能生得那般。
再垂眸望向眼前的場景,他清雋的臉龐頓時沉了下來。
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呵,尋事都尋到這行宮裏頭來了,可真是給他長臉。
*
唐蓁渾身濕答答的,急慌慌往馥郁軒趕。
幸好天兒熱,這還沒到馥郁軒,她身上的衣裳就半幹了,已是沒那麼狼狽。
晌午躁得很,這會兒沒什麼人出來走動。
一路安全回到廂房,唐蓁脫下宮裝,解了纏繞的束胸,暗自舒了口氣。
今兒個實在是莽撞了。
若她動作再慢些,被宋辭逮着,這些日子以來的防備都功虧一簣。
唐蓁心有餘悸。
只得又裹了胸,換上乾淨的衣裳,對着銅鏡重新拾掇一番。
可畫著畫著,她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幾秒后,她倏然睜大眸子:
——宋辭的錦袍還被她丟在了行宮外頭的岸邊!
可眼下再折返回去拿,該作何解釋?
行宮附近定在例行排查,唐蓁揪着手,只希望不過一件袍子,不要引起注意才好。
可世事總是難料。
李良德跟着宋辭回來的時候,手上竟就拿着那件錦袍。
宋辭面色冷峻,薄唇緊抿,顯然對今日的荒唐事很是不耐。
唐蓁顧不上打聽他是如何發落的,便被宋辭直接叫到了偏殿。
李良德站在殿前,望着唐蓁的目光也比平日多了幾分審視。
殿下今日心裏頭原就不暢,這會兒子喊她進去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到底是怕唐蓁應付不來,李良德嘆了口氣道:
“仔細着點回話,殿下還動着肝火。”
唐蓁下意識攥緊手心,朝李良德點了點頭。
推門而入,偏殿裏頭靜的可怕,只余臨湖那架水車發出的潺潺水聲,吱吱作響。
宋辭半倚在榻上,那件被唐蓁不慎遺忘的錦袍就這樣搭在一旁,看得唐蓁心口直跳。
男人閉着眼眸,一手搭在太陽穴上,聽着她的腳步聲也不語。
越是這樣,越令唐蓁害怕。
宋辭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若是被揭穿,自己又該作何解釋?
到底不能就這樣乾耗着,唐蓁躬身行禮,道:“殿下回來了,可要奴婢沏茶?”
唐蓁嬌俏的聲音在偏殿迴響,卻是沒得來回應。
須臾,她又忍不住喚了聲:“殿下?”
宋辭這才緩緩睜眼,垂眸,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
半晌都沒說話。
他只是仔細盯着她,試圖看穿她的每一寸。
可眼前的人到底還是與方才在湖岸邊看到的人相差甚遠。
那宮婢膚白貌美,風姿綽約。再反觀唐蓁,竟是沒一處搭得上邊的。
“你方才可有去行宮?”
唐蓁呼吸倏頓。
說沒去過,那這件錦袍作何解釋?
說去過,又難保宋辭沒認出她來。
上首的這道目光不容忽視,宋辭那雙黑眸深得如漩渦,一不小心便能將人吸了進去。
唐蓁穩住陣腳,點了點頭,隨即跪下道:
“李公公讓奴婢給殿下送件新的袍子,是奴婢一時貪玩,見行宮前的花園裏頭有不少蝴蝶,這才丟了衣裳去追。”
“奴婢自小家裏窮,不是幫着爹娘賣包子,就是在家磨豆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漂亮的蝴蝶,這才一時迷了眼。”
“奴婢有罪,甘願受罰。”
她垂下頭,用眼睫遮擋着那雙慌亂的眼眸,躲避着宋辭投射來的目光。
“是嗎?”
宋辭緊盯着他,視線不曾挪開。
“是,奴婢犯了錯,殿下要打要罵奴婢都接受,不敢有一絲怨言。”
宋辭捏了捏眉心,“你就沒聽到別的動靜?”
唐蓁鎮定搖頭,“奴婢追了好遠,眼看着蝴蝶飛走,這才回了行宮。可奴婢到了那兒,發現殿下的錦袍不見了,便知自個兒又犯錯了。”
“殿下要罰奴婢可以,只求別賞奴婢板子,奴婢怕疼。”
聽她這般絮絮叨叨,宋辭竟莫名生出幾分好笑,按下了心底那抹疑雲。
第一次聽到有人討罰還喊疼的。
罷了,左右那人兒瞧着也不可能是她,宋辭這會兒子頭疼得緊,揮了揮手就讓她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