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杉木林往事 狼族與詩人

一直向北就會看到雪狼，威武又雄壯。

戰後遍地狼藉，炭一樣的天空掛着無望的太陽，下墜的光芒變成灰燼。烏煙瘴氣籠罩着神州大地，混沌的一線天終，一個披着紅斗篷的信使在行走。

他扛着一把巨大的冷兵器，踏過屍橫遍野，翻越一座座山頭。

“篤篤，篤篤。”

信使來到一座破廟前，叩響了門。

“咳咳，咳咳。”

來開門的是一個蒙面的婦女，身後全是老弱病殘，幾個肺病眼中的在劇烈咳嗽。

“饒命，饒命。”她的雙眼滿是驚恐，兩手搓動着跪下，“我們什麼都沒有了，家園和良田，穀子和豬都沒有了。”

男人看着那慘狀，冷冷道。

“你們有什麼需要運送的嗎？”

“運送什麼？運送去哪裏？”

他有些不耐煩了，揮動冷兵器嚇得一群人嗚呼哀哉。

“無論是什麼，我都會運送到。”

女人嚇傻了，眼淚陡然落下，撿起一塊石頭瑟瑟縮縮遞上去。

信使接過，緊緊攥在手心。

“送去哪裏？”

“下一個破廟。”

“報酬。”他沉下眼，伸出手要錢，“一個銅錢。”

“咳咳咳，世態炎涼有人明搶，天要亡這神州大地啦！”

有人哀嚎，有人迫於無奈東摸西找，總算是拿出一個銅錢繳上去了。紅斗篷的男人揣好同權，轉身離去，沉吟了兩句韻語給這破廟上了一層結界。

人們便安全了。

他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懂得怎麼在人族和妖族之間遊走，賺取應得利益的信使。千百年來只要兩族交戰就有悲劇誕生，紅斗篷男人跨域千山萬水把詩人的牽挂寄給家屬，把傷患的希望寄給明天，把妖怪的念想寄給後代。

一個吃戰爭紅利的男人。

紅斗篷是外祖母做的，巨大而捕規則的冷兵器為了生存而打造，越是絕望越是掙扎。信使接下來要去破廟，可誰也知道方圓百里再無人煙，唯有毒氣在飄繞。

一直向北走啊走，黎明破曉的時候，一陣大風像刀子似的割開信使的皮膚。他眯縫着眼，看那蒼茫的高峰，雙眼通紅朝前奔跑。

翻過山頭，信使扛着冷兵器向下俯衝，震起一身冰碴子。幾百米開外是一片杉木林，遠遠看着有鳥兒在攢動，他加快了步伐。心臟狂跳着，全身凍僵了卻是不停，直到兩手觸及到那結結實實的樹榦。

他抱着木頭，張口就啃，把那粗糙的樹皮和着血水吞。這一路到北冥，差點餓死，雪狼保佑！紅斗篷的男人聽說，神州大地唯有這片地方是完整的，還有廣袤的田地和飛禽走獸。仟仟尛哾

因為受到狼王的庇護。

信使啃完樹皮，轉頭看到一汪河水，頓時熱淚盈眶。

“站住，前面有狼。”

信使甩動冷兵器，一轉身便把那刃口對準來者的喉嚨。

“是人是鬼。”

來者高大硬朗，皮膚很白，披着毛氈。它雙眼閃爍着幽幽的藍光，一笑便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絲毫沒有畏懼。

“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我不怕你來你不怕我。”

信使扛好冷兵器，霧在這個時候散開了，來者的模樣更加清晰。

“這件斗篷挺好看的。”

氣流改變了，眼前的是妖。

信使沒有退卻，淡淡地問。

“你知道下一個破廟在哪裏嗎？”

對方笑笑，反問。

“你去那裏幹什麼？”

“送東西。”信使語帶試探，是已經揣度出來者的身份了，“一顆石頭。如果把它放在北境，能不能長出青苔，融入這片大地見證新世界的誕生？”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它攤開手，“還是不要往前走了，前面是狼族的領地，你會被撕成碎片的。”

信使不再理會對方，兀自朝前去了。

它撇撇嘴看着那背影好一陣，撓撓耳朵抱怨道。

“哎呀哎呀，世間就是有那麼多不聽勸的人族，竟然妄圖馴化狼。”

那道紅影還沒走遠，它便伏身猛地一蹬，白光乍起。那俊朗的面容生出灰白色的毛，眼神更為狠厲，落下的四爪踏破山石。這匹巨大的狼急速奔跑，抬頭嚎叫，抖抖皮毛鑽進密林中了。

密林兩旁細細簌簌作響，信使的神經綳了，心臟狂跳暗忖着局勢。

“狼嗎？一頭？”

他握緊了冷兵器，剛才那嚎叫聲是在呼喚同伴吧，今天大概是要死在這裏了。信使並不害怕，因為這世間再也沒有牽挂的人，如果死亡是戰爭的盡頭……

“那就來吧。”

信者慢慢上前，兩邊樹影晃動，他大喝一聲再揮利刃。

“錯啦，我在你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