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婉拒聖物

第 3 章 婉拒聖物

這日一大早,宗主府院落里的喜鵲便飛過屋檐和樹梢,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幾樹繁花開得欣欣向榮,風乍起,艷紅的飛花於門前飄過,似乎在昭示着有貴客來臨。

寬敞亮堂的花廳盡頭,懸着塊金漆紅底的牌匾,龍飛鳳舞地題着“碧海雲天”四個蒼勁大字,底下是幅雲吞日月霞光萬里的潑墨山水畫。

精雕細琢的香檀木條案兩側各有一個略高出幾許的雞翅木花台,鑲嵌的玉石雲貝熠熠生輝,同其上的插着玉蘭的青釉瓷瓶相映成趣。

主位之上,左側的紅木雕花太師椅虛置,右邊則端坐着一位身着月白長袍,修為高深面色肅穆的中年男子。

這便是碧天宗宗主林經義,身後是他的一雙兒女。長子林承天承他衣缽,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如今已是金丹修士。小女兒林承碧年紀尚小但也算敏而好學,二人皆是人中龍鳳。

堂中兩側各有幾席座椅,滄瀾派的弟子同坐一邊。蘇嬋月旁邊是個年輕的少年,身穿一襲綠色長衫,袖口和領口皆有深色的繁複流紋。眉眼生得極好,手裏紙扇輕搖,活脫脫一個富家公子。

他就是滄瀾派掌門收的第三個徒弟越修默,名字是教習長老取的,大抵是希望他越修行越沉默。沒想到他完全反着長,成天樂呵呵的,話多且密,蒼涯峰上哪裏都能聽見他的笑聲。

不過眼下場合嚴肅,他也不會隨意開口,隻眼觀鼻鼻觀心,案几上飄着濃香的茶水分毫微動。廳外站着的弟子也不敢私自喧嘩,氣氛有些許沉寂。

半晌,林宗主先開口了,語氣里歉疚之意很是明顯:“此次邀諸位來我亳州,原是想盡地主之誼,沒想到卻讓滄瀾派遭此大劫,還損了葉小友的修為,真不知道該如何向雲掌門交代。”

“林宗主言重了。”蘇嬋月連忙站起來,師尊和大師兄都不在,她身為滄瀾派蒼涯峰二師姐,自然要代行其責,維護門派間的友好關係。

“魔界中人陰險狡詐,為奪機緣無所不用其極,此一戰誰也預料不到,您也大可不必引咎自責。”

她淺淺一笑,神色認真:“何況這些時日承蒙宗主照顧,滄瀾派上下皆感懷在心,與碧天宗門下弟子亦是相處融洽,師尊倘若知道,定然十分寬慰。”

旁邊的越修默雖沒搭腔,但也是滿臉贊同地點了點頭。

聞言,林宗主的眉頭不禁微微舒展。

他長嘆了一口氣,感慨道:“貴派之人果真都是光風霽月,蘇小友這番話,老夫聽着實在慚愧。碧天宗別的沒有,助你們養傷的寒瓊暖玉床還拿得出來,也算是聊表心意。”

此話一出,舉座嘩然。

世人皆知碧天宗有二寶,一可斬妖二可續命,

斬妖指的是那把能對抗妖族邪術的刺骨彎刀,如今就懸在林宗主腰間。續命則是指能恢復修仙者元氣的聖物,蘊含極純極厚靈力的寒瓊暖玉床。

此物乃是由南海最冷的瓊石的和天山最暖的翠玉鍛造而成,如同冰火兩重天,有療傷的奇效。哪怕是折了半條命的修士往上一躺,也能在頃刻間轉危為安,甚至有可能直接突破境界。

然而裏面的靈氣並非用之不竭,而是需要時間的積累,所以平日裏都封存着,非緊要關頭不取,非宗門中人不用。

“寒瓊暖玉床恰好三張,皆在別院,對你們養傷修鍊都大有好處。”林宗主面色和藹,見面前女子眉心微蹙似要推拒,立刻佯裝不悅道:“若是拒絕,便是看不起我碧天宗!”

他把宗門寶物安排得明明白白,滄瀾派三位弟子一人佔一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嬋月也只好欣然接受:“多謝宗主好意,那我們便卻之不恭了。”

她柔和的目光一轉,落到了林宗主身後的青年身上,突然心裏一動,沉吟道:“可是此戰中林少宗主靈力損耗大半,也急需此物輔助修鍊啊。”

林承天被她這關切的眼神瞧得心中微甜,忙往前一步解釋道:“蘇道友不必替我掛心,其實在下身體早已好全——”

結果他才剛說了半截話,就牽動了腹部的舊傷,沒忍住咳嗽了幾聲,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笑容也尷尬地僵在嘴角。

大廳里出現了片刻的寂靜。

因為明眼人一瞧便知,這些人里最不需要寒瓊暖玉床的便是葉寒霜。一個根骨已毀修為盡失的修士,即便在彙集天地靈氣的地方,也無法修鍊。

那些至純的靈氣在她體內穿梭,雖然的確能起到調理根骨舒絡經脈的作用,也能緩解傷勢,但相比起讓其他人的修為進階,對她的這點效用便只能算是一般了。

“爹,我看還是讓兄長用吧,葉師姐現在沒有修為,那聖物於她用處也不大啊。”一個黃鸝般的聲音突然在堂中響起。

說話的正是宗主的小女兒林承碧,這話別人不敢提,但她年紀小,又被家裏寵壞了,性子天不怕地不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碧兒!”林經義立刻回頭厲聲呵斥,“不可胡言。”

林承碧下巴一抬還想再說些什麼,袖擺卻被兄長拉住了,她又看了看父親陰沉的臉色,只好把到了嘴邊的反駁吞回去,氣呼呼地撇過腦袋。

見狀,蘇嬋月連忙開口解圍:“林宗主請聽晚輩一言,小師妹身份不比尋常,師弟的傷又比我更重,而我觀林少宗主已隱隱有破境之勢,正是修鍊的好時機。反倒是我,只受了一點小傷不足掛齒,實在不必浪費此等好物。”

她說話時面上自帶三分淺笑,話里話外處處為他人考慮,當真是令人如沐春風,不自覺地心生動容。

門外的其他弟子不禁開始小聲議論。

“真不愧是滄瀾派仙子劍,果然大家風範!”

“成大道者該當如此,那位命定之女目空一切整日頤指氣使,我看還沒她半分氣度。”

“哎,蘇師姐先是在金譚禦敵,后又趕回宗主府救援,如此勞心勞力,又怎麼能說是浪費聖物呢?”這是位滄瀾派弟子。

“是啊,反觀小師妹,既無靈力修為,近日又未曾出手,要那寒瓊暖玉床又有何用?”

人群之中,有幾位碧天宗弟子昨日幸得葉寒霜相救才逃過一劫,便有心想要為她辯解一二。奈何勢單力薄,周遭嘲諷聲又太盛,最後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葉寒霜進門的時候,正好趕上這段爭執。

她也不在意,眉毛一挑,拱手朝林經義見了全禮,又和同門師兄師姐問了好,就徑直在三師兄越修默的左側旋身坐下。

林宗主見她行動如常心中稍安,待她坐定便親身下座,神色關切地問她:“葉小友,身體可好些了?”

葉寒霜微微頷首:“勞宗主掛心,已無大礙。”

“那就好那就好。”林經義有些寬慰地一笑,而後把自己的安排又說了一遍,仍舊是把療傷修鍊的聖物全留給了滄瀾派。

一旁的林承天本就認為這是名門正派應當有的氣度,所以神色自然並無異議。倒是他小妹林承碧滿心不悅,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葉寒霜,像是能甩出刀來。

葉寒霜卻好似全然沒有察覺四周不算太友善的目光,神色平靜彷彿古井無波,嘴唇一抿輕聲道:“林宗主的美意寒霜心領了,不過這樣的寶物,我是用不上了,還是把它留給需要的人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

眾人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大廳一側的纖弱女子,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小師妹,你這是……”越修默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是很了解自己這個師妹的,心比天還高。凡事都要爭先,什麼都要拿最好的,怎麼今天卻知道謙讓了?

葉寒霜卻沒被旁人的神色所影響,語氣淡淡的,但態度卻很堅決:“三師兄,寒瓊暖玉床能梳理靈氣提升修為,對你們大有裨益,而我靈根已毀修為盡失,即便用了也不過是大材小用罷了。”

隨着她清冷的尾音落下,兩派弟子的竊竊私語聲霎時停了。

廳堂內無人說話,甚至靜得能聽見院內葉片從枝頭離開的聲音。

“小師妹,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寶物能溫養受損的根骨,對你有大用啊!”越修默第一個站了起來,面上的笑意一如往昔,看似弔兒郎當,眼裏的神色卻很認真。

“至於我的傷嘛,早就好了大半,用在我頭上才是真的大材小用呢。”他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氣轉低,“再說要真論起來,咱們這裏誰受的傷,有你重呢。”

他這話一說,場上風向立時就有了點變化。即便對這位命定之女印象不好,總也有點惻隱之心,人群里甚至隱隱起了些附和聲。

葉寒霜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完全不明白這些人磨磨唧唧在推讓些什麼。

好鋼需用在刀刃上,這是最淺顯不過的道理。她從記憶里得知,這寒瓊暖玉床只對修真者有奇效,雖然的確是能滋養靈根,可於她這樣根骨已毀的凡人而言,不過疏通經絡罷了。

而她的內功心法早就練到了最高層,筋脈四通八達,要這東西有何用?修仙者眼中的人間至寶,在她看來就是張又冷又熱的床榻,躺着沒準還失眠。

見眾人依舊有些猶豫,為了增加說服力,葉寒霜乾脆起身往前邁了幾步,又加了道籌碼。

“林宗主,眼下既有仙門大會,又有秘境寶庫,妖魔兩界已是虎視眈眈必有一擊。師兄師姐和少宗主都是修仙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此之前儘快養好傷勢,提高修為對抗妖族魔族才是正理。”

一席話擲地有聲絕非故作託辭,面上的神色也很是真摯:“而我外傷已愈,毀壞的根骨即便是有聖物寒瓊暖玉床在,亦是束手無策,委實不必暴殄天物了。”

說到這,她幾不可察地微微揚起嘴角,那一剎那唇邊的微笑彷彿冰雪消融,明媚耀眼,卻看得人心頭一酸。

蘇嬋月目光一閃,兩派弟子彷彿被扼住了喉嚨,徹底沒了聲音,大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坦白講,葉寒霜說的這番話,其實字字句句都是方才眾人心裏所想。可是被她這樣親口說出,實在過於殘忍。

而她自己卻恍若絲毫不覺,一張芙蓉面蒼白到幾乎透明,纖瘦的身子如弱柳扶風,就這樣直挺挺地站在大廳正中央,承受着各色各樣的眼神。

越修默不知為何,心裏泛起些微刺痛。

他從前只知小師妹因着天命之女的身份得到了許多,卻未曾想過,她同時也承受了許多。

靈根已毀修為盡失?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作為一名修士,一身修為便是命。若不是為了把聖物讓給別人,為了修真界的安寧,她又何苦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揭瘡疤,說出這些話來把一顆鮮血淋漓的心剖給人看!

林承天有些恍惚,他想到那天葉寒霜深陷魔氣重圍,卻一聲不吭硬是抗了下來,還能給魔修重重一擊。她說別人是修仙界不可多得的人才,需要聖物輔助修鍊,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先前態度最不好的林承碧咬了咬嘴唇,她原本很不喜歡這個眼高於頂的葉師姐,兩人結怨也有一段時間了。所以剛才雖然被父親嚴厲訓斥了,也並不覺得自己有一點錯。

可是這會兒,雖然她還是對兩人之前的過節耿耿於懷,但心裏卻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一般,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她捫心自問,倘若今天是自己修為盡失,能做到如此心平氣和甚至毫不避諱地說出來嗎?能做到不遷怒發狂不自怨自艾嗎?

她好像真的做不到。

而就在這時候,有個憋了許久的碧天宗弟子終於忍不住了,衣袍一甩低聲嚷道:“而且葉道友才不是沒出力,你們都不知道,前日宗主府遭襲,是她救了我們!”

這便又是一語激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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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能打成了白月光[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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