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088-米翁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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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果實交易的三天前。
命不久矣的羅被柯拉先生緊緊抱在懷中,海上狂風暴雨,將他們所乘的救生用龍型帆船的帆吹得鼓漲,令人生出一種即將翻船的驚心動魄。船上唯一一條毯子披在羅的身上,但這並沒有什麼用,天上的雨水和湧進船艙的海水將他和柯拉先生澆濕,陰冷附骨,驅之不散。
他們是在魯貝克島以東,朔雪簌簌的米翁島登陸的。
那是持有手術果實的海賊們的藏身之處,米翁島的一處空城裏,海賊們似乎將那裏作為根據地的樣子。這伙海賊的船長名為迪埃斯·巴雷爾斯,曾是海軍將校。當然,這些羅是完全不知情的。如果他此時年紀更大一些,病情再好一些,或許以他聰明的小腦袋瓜能想到柯拉先生為了他能活下去,為了先海軍和多弗朗明哥一步搶到手術果實而鋌而走險。
柯拉先生曾在電話蟲通訊中答應多弗朗明哥在飛燕島登陸,等待會合的。巴雷爾斯海賊團與海軍的交易地點是魯貝克島,而海軍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規規矩矩的同海賊們做交易。更別提在戰略部署之前,又從柯拉松這裏得知「海流氓」多弗朗明哥妄圖橫插一手的意圖。
但羅病的太重了,他聰明的腦袋瓜里此時一團漿糊,除了疼痛和昏沉外,思考艱難。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是對已經絕對信任了的柯拉先生完全信服的,柯拉先生的一切決定他都無異議。好吧,就算當下他有什麼異議也是無法有效反對柯拉先生的。
根據柯拉先生的計劃,羅要留在船上等他回來的(他們將船停泊在米翁島的某處懸崖下的洞中),但羅並不願意如此。他知道柯拉先生要做什麼,也隱隱感知得到這十分危險。半年來的相依相伴已經令羅完全將柯拉先生視作家人,他實在無法再承受一次在無知里惴惴不安、擔憂親友的那份折磨。更重要的是,羅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柯拉先生因他而以身涉險。
“羅……”
柯拉先生總是無法拒絕他的,羅一直都知道。
*
在被柯拉先生帶上米翁島,前往擁有手術果實的海賊團所藏匿的空城路上,他們遇到了一個在漫天大雪裏還只穿着夏季短袖短褲的橘粉發小女孩。她的發色在無垢的雪國分外亮眼,一如她的裝束。被柯拉先生攜在身畔的羅將臉從柯拉先生的黑羽衣中露出,白底斑點帽下,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又謹慎地打量衣裳單薄,頰色如潮,目光冷漠的橘粉發小女孩。
羅是第一次在雪天見到這樣不畏冷的人。
“小姑娘……”柯拉先生一如既往的善心泛濫,“你穿這樣少會凍病的。”
“唔,我只是沒想到這裏在下雪,又是一座空城,沒有任何物資。”橘粉發小女孩漫不經心的回話,伸手摸了摸自己光|裸|的手臂。“我剛從人魚島回來,那裏四季如春。”
“人魚島?”羅迷迷糊糊的重複女孩的話,被她所提到的人魚島勾住了注意力。他在書上讀過有關人魚島的記錄,據說是在新世界的萬米海底。“你是從新世界來的?”
羅對新世界充滿幻想與好奇,唐吉訶德家族這些年雖一直盤踞在北海,卻是在為前往新世界而做準備。作為正式的家族成員,羅有聽幹部們說過,他們最終目的地是德雷斯羅薩。Baby5和巴法羅也經常私下裏討論有關新世界的諸多傳言,那是羅從未到訪之地。
與羅不同,年長而心智成熟的柯拉松最關注的是小姑娘的言辭內容。這個小姑娘在說謊,柯拉松第一反應如此。她說她是從人魚島來的,人魚島溫暖如春,不知米翁島這裏冰天雪地——可從人魚島到米翁島千里迢迢,小姑娘怎麼可能不在途中添衣加物呢?
最重要的是,這形跡古怪的橘粉發小姑娘給柯拉松一種莫名熟悉感。但柯拉松一時難以想起,他究竟在哪裏見到過小姑娘。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與戒備,柯拉松還是願意向小姑娘伸出援手。
他從隨手的行囊中取出一件濕潮的外套(他們的全部家當都在暴風雨中濕透了),朝小姑娘遞去。“不介意的話,請披上這件衣服吧。”柯拉松道,“我們的所有東西都被海浪打濕,但好歹能防風,穿上要比你現在這樣子暖和許多。”
他們自己的衣服都是濕冷的,被米翁島的寒風一吹又凍得邦邦硬的。
“……”橘粉發的小姑娘似乎對他沒道理的友善感到困惑,漂亮卻無光彩的赤褐色眼眸輕眨一下,目光筆直地落在他臉上。也是,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今世道混亂,人心不古,尤其是在這座藏匿着海賊的無人空城,碰到好心人的幾率本應是零才正常的。
“呃,你別多想,我們不是壞人。”柯拉松笨拙的為自己解釋,他這時倒忘了自己方才對小姑娘的懷疑了。“這是我弟弟,羅……我帶他來這裏求治病的葯。”
小姑娘的視線隨着柯拉松的話挪到了羅臉上。
迎着女孩的目光,羅不自覺地躲了一下。這半年來他已經遭受太多非議,因為珀鉛病的緣故,見到他的人都視他如瘟疫。羅已經不願再求醫了,更不願被人知道自己所患之病是什麼。
“白化病?”顯然,橘粉發女孩對病理所知甚少,看不出他所患的是珀鉛病。
“啊…嗯……”柯拉松也無意再撕開羅的傷口,他點頭應下。
“那祝你們求醫順利,儘早康復。”女孩冷淡依舊,面對他人的善意也不曾回以一個微笑。反倒是她垂眸或眯起眼睛時,給羅一種極致危險的感覺。“衣服就不必了,我並不冷。”
被拒絕好意也在意料之中。
但柯拉松和羅並沒有想到,舉止看似嫌棄他們,只伸出一根手指將柯拉松遞到自己面前退匯的女孩在那一瞬,以奇妙至極的力量將他們身上的濕冷冰寒一點不剩的全部除走——衣物全部被烘乾了,恢復了原有的保暖作用——就連髮絲都溢出溫暖。
“這是……”柯拉松與羅驚訝地面面相覷。
“道謝罷了。”女孩眉眼清冷如這米翁島的雪。
柯拉松猜想,這或許是小姑娘的能力,不知她吃下了什麼樣的惡魔果實。而直覺又告訴他,或許真相併非如此。橘粉發女孩身上太多的疑點使得柯拉松在此刻忍不住唐突的追問。
“謝謝…那個,我該怎麼稱呼你……?”
“安。”女孩眨了下眼,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而就是在那一刻,柯拉松想,他或許知道這女孩是誰,究竟是什麼來歷了。那是在半年前,他從報紙上看到過的,有關四皇BIGMOM被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姑娘打敗的報道。他對那天新聞首頁所報道的這件事記憶猶深,想必也沒人會忘記。
因為那是預兆後來新世界勢力動蕩、重新割據的重要一日。
而對柯拉松來說,還有些別的意義。報紙上,自稱「扶桑」的女孩在照片上顯得眉眼格外冷徹,表情漠然,隱在眼底的倨傲是柯拉松曾無比熟悉的。在瑪麗喬亞,天龍人在奴隸和保護他們安全的士兵、政府特工面前,也是同樣倨傲無情的目光;也是他的兄長,多弗朗明哥這麼多年來,藏在墨鏡后那雙眼中所含的目光,是與生俱來就不知何為敬畏的殘忍之惡。
初時,柯拉松就覺得,扶桑和多弗是同一類人。
他們想要做的事,在做的事情都無比相似。或許也有不同,柯拉松不能完全確定,那就是動機。多弗朗明哥是要破壞這個由天龍人為主宰的世界,報復瑪麗喬亞那些不肯他回到聖地的天龍人們。多弗是憎恨着世界的,從他被雙親帶離聖地之後。
那扶桑呢——?或者說,安呢?
柯拉松的目光染上探究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