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奇異馬戲團（5）
讀完整個帖子,姜霽北將視線轉移到池閑臉上：“阿閑，你覺得這個帖子的真實性有多少？”
“惡作劇的可能性也要考慮到。”池閑伸出手，覆蓋到他的手上,滑動着鼠標，“但是這個帖子發表於半年前，早於‘Corpse盛宴1970’這個賬號出現的時間。”
這也是姜霽北所顧慮的：“你記得‘Corpse盛宴1970’出現時，是誰第一個將它和‘奇異馬戲團’聯繫在一起的嗎？”
“‘愛吃酸菜魚’？”池閑側過臉看他。
“對，是他將大眾的注意力轉移到馬戲團上的,在他之前,並沒有人知道奇異馬戲團是什麼。”姜霽北注視着屏幕，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着,很快就找出了酸菜魚的帖子。
他將兩個頁面縮小，讓它們同時在屏幕上顯示：“酸菜魚和這個發帖人提供的馬戲團信息對上了。”
“是,都提到了屍體製成的藝術展覽品。”池閑點頭,“稍微有所出入的是酸菜魚提到了‘與鬼神有關的離奇場景’，而發帖人看到的則是‘獵奇表演’。”
“酸菜魚說過,為了研究課題,他在東南亞遊歷採風。”姜霽北用指尖點了點北歐發帖人的頁面,推測道,“有沒有可能，這個帖子是他一人分飾兩角，自導自演的？”
池閑盯着電腦屏幕,沉思兩秒,忽然問：“哥,除了我,你還看了別人的簡歷嗎？”
“別人的還沒來得及看。”姜霽北似有所悟,“你是想——”
“你打開郵箱,我們找一找。”池閑說，“酸菜魚一定在關注這件事，說不定他已經給你發了簡歷。”
姜霽北立刻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又拿出平板，兩邊同時登錄郵箱。
頁面跳轉，他才發現，收件箱已經被塞爆了。
池閑使用平板，姜霽北使用電腦，兩人分工，開始篩查郵件。
時間在鼠標的點擊聲和鍵盤的敲擊聲中一分一秒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池閑忽然開口：“哥，我找到了。”
姜霽北立刻放下鼠標，往池閑那邊湊。
池閑伸手指了指屏幕，上面是一封點開的郵件，標題是：我是蘇安（愛吃酸菜魚），豬肚雞的朋友。
“還真是他。”姜霽北訝異地挑了下眉，忍俊不禁地“噗”了一聲，“和‘我是池閑’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第一次看到“愛吃酸菜魚”這個ID時他就覺得有些眼熟，但是並沒有特地往其他方面聯想，因為在《最後的家園》裏，酸菜魚使用的名字叫“蘇安”。
而“酸菜魚”這個名字，是豬肚雞起的。
“估計是怕郵件被淹沒，他每隔十分鐘就會發送一封，但是因為頻繁操作，被系統自動判定成了垃圾郵件，轉移到了垃圾箱。”池閑說。
他伸手點開附件，一封簡歷跳了出來。
姜霽北一眼就看到了簡歷右上角附帶的證件照，照片上的男生容貌清秀，眼神清澈沉穩。
果然是他，豬肚雞的參影輔助員。
照片上的“酸菜魚”氣質和“蘇安”在第四映場裏表現出的氣質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姜霽北仔細地閱讀起他的簡歷。
酸菜魚的簡歷內容簡單卻清晰，他先表示“奇異馬戲團”和“Corpse盛宴1970”之間可能有關係是自己提出的，隨後介紹了自己在電影中的身份，最後列出了自己能為本次東南亞之行提供的幫助。
讀完酸菜魚的簡歷，姜霽北覺得十分有趣。
一位專攻東南亞民俗文化的研究生，略懂幾門小國語言，並且願意提供這次東南亞之行的全部資金作為支持。
看來在這場電影中，酸菜魚是個出手闊綽的富二代，畢竟包攬全部支出可不是一筆普通開銷。
相比起第四映場中的唯唯諾諾，這一次的他，單從文字上看，敘述得體且落落大方。
酸菜魚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說起來，因為接觸太少，姜霽北並不能確定，酸菜魚究竟是真人，還是人工智能。
在第五映場中，應該是由體驗者和其輔助員作為主演來推進劇情，但因為姜霽北的輔助員是池閑，所以他並沒有關於AI變化方面的認知。
是因為酸菜魚本性如此，還是因為AI的版本又更新了？
姜霽北一邊思索，一邊用指尖輕觸屏幕，把郵件標記上星號。
就算酸菜魚不提願意負責本次行程所有費用的事情，就沖標題上的“豬肚雞”三個字，姜霽北也會選擇他的。
畢竟，酸菜魚是豬肚雞的輔助員，作為輔助員，進入電影后他必然也要尋找他的體驗者。
他肯定看了直播，並且認出了豬肚雞，甚至已經在尋找她。
說不定，酸菜魚有什麼特別的方法能夠派上用場。
想到這裏，姜霽北轉頭看池閑：“阿閑，先不管是不是自導自演，我們就選他。我接着篩簡歷，你再查查和馬戲團有關的線索。”仟韆仦哾
“好。”池閑總是說得少，卻做得多，姜霽北剛說完，他已經行動起來。
分配完任務后，兩人各自投入了認真的工作中。
花了四個小時，姜霽北終於篩選出了七個適合的人。
在這七人中，第一位是擁有三十萬粉絲的女網紅，她自我介紹用的名字是“蒼蒼”，自稱是旅行博主，常年在東南亞各國之間旅居。
蒼蒼表示自己對東南亞各國的文化和民俗十分了解，可以在旅行時提供住宿和人脈上的幫助。
姜霽北使用搜尋引擎，果真找到了一位社交賬號名為“蒼蒼今天去哪裏”的旅遊博主。
他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她發佈的信息，確認她沒有說謊。
第二位和第三位是一起投的簡歷。
他們是翻譯人員，自稱精通東南亞各國小語種。
比起靈異，翻譯對錢更感興趣，錢給夠，他們就願意提供翻譯服務。
隊伍不能只靠池閑一個人翻譯，而求財的人目的單純，更容易把控。
第四位是醫生，第五位是嚮導。
在這兩位的簡歷里，除了說明自己的來意和可以發揮的作用之外，還不約而同地提了一句套近乎的話：“我是‘小霽捉鬼中’的老粉絲了。”
姜霽北根據他們提供的昵稱一查，果真如此。
至於剩下的兩人，一個是寫恐怖小說的雜誌專欄作者，正因為靈感枯竭而四處逃竄；另一個則是恐怖小說的專欄編輯，正因為專欄作者逃跑而親自前來催稿。
專欄編輯發來的郵件標題與眾不同：我查到我的專欄作者給你發郵件了，如果他和你去東南亞的話帶上我。
正常人是不能查到別人郵件的發送對象的，姜霽北看到標題時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點開郵件一看，這位姓崔的編輯還真掌握了一些灰色渠道。
崔編輯沒有附上照片，只是很不正式地寫道，如果帶他去東南亞，那他可以幫主播聯繫到當地的地下產業，比如器官交易、人口販賣之類的渠道。
前提是，讓他那位沒有靈感的倒霉作者加入主播的隊伍，去東南亞尋找寫作的感覺。
崔編輯的本事和靈異沒有太大關係，但讓姜霽北感興趣的是他的“特殊渠道”。
他現在還處於被警方調查期間，如果無法正常出國，就只能使用非正常渠道偷渡出境了。
這樣想着，姜霽北找到了編輯提供的作者郵箱。
那位作者還真的發郵件來了。
從照片上看，他是個魁梧大漢，簡歷里，他自稱除了是寫過很多東南亞故事的作者外，還是地下格鬥場的打手，可以做主播一行人的保鏢。
姜霽北皺着眉：“……”
恐怖小說的作者已經落魄到要去格鬥才能補貼家用了嗎？
他的編輯又是何方神聖？
自稱有手段溝通地下渠道的神秘編輯和魁梧的武鬥派作者，真是奇怪的組合。
姜霽北把兩人的郵件標上星號。
篩完簡歷，姜霽北覺得自己眼睛發酸。
他暫停了工作，微微側過臉，瞥了旁邊正在認真工作的池閑一眼。
年輕的男人坐在他的身邊，彷彿不知疲憊一樣專註地盯着屏幕，纖長的睫毛在蔚藍色海洋一樣的眸中投下影子。
這樣的情景讓姜霽北略感心安，至少此時此刻，池閑就在他的身邊。
他抬手揉了揉鼻樑，沒想到這個微小的動作引來了池閑的注意。
“怎麼了？眼睛不舒服嗎？”池閑立刻停下手裏的工作，靠過來擔心地檢查姜霽北的眼睛，“你先休息一下，剩下的我來處理。”
“我沒事。”姜霽北笑着推推他的胳膊，“我這邊已經篩完了，你那邊怎麼樣？”
“發現了一些線索。”池閑說，“哥，你坐過來點。”
姜霽北腳下一蹬，身下的電腦椅立刻載着他朝池閑滑過去。
他在池閑身邊停下，探過身，將臉貼到池閑肩膀上。
池閑伸手摟住姜霽北的腰，另一隻手握住鼠標，點了幾下：“哥，看看這個。”
他一邊把各個語種的發言扔進翻譯器里，一邊給姜霽北解釋：“我翻了一些小的匿名論壇，又找到了一些目擊者的帖子。”
翻譯器並不能做到字字精準，但好在可以對大批量文字整體翻譯。
蚯蚓般的字變成方塊字后，姜霽北掃了一眼，勉強讀懂了這些並不怎麼通順的文字。
這是一位身在泰國的記錄者分享的故事，講述的是他親身經歷的童年怪事。
在他年幼時，一個詭異的馬戲團出現在了他家鄉的郊區。這個馬戲團只在半夜演出，隨後郊區學校的學生突然出現大規模集體失憶。
池閑又點開一張截圖，截圖只有短短几句話。
他直接為姜霽北翻譯：“這是個越南賬號，號主提了一嘴，他在晚上經過荒地的時候，發現一群全身是血的人正在收拾帳篷。”
“只說了收拾帳篷？之後呢？”姜霽北轉過眸看他。
池閑笑了：“他只是在社交賬號里提了一嘴，之後當然是逃跑了，不是所有人都富有冒險精神的。”
“給你看看我這邊篩出來的。”姜霽北又控制着電腦椅滑了回去，將筆記本電腦拖了過來，打開標星郵件箱，將裏面的郵件展示給池閑看，“我選了七個人。”
池閑迅速瀏覽了一遍所有的郵件，最後將頁面停留在了酸菜魚的郵件上：“說起來，你覺得他行嗎？”
姜霽北知道池閑在想什麼。
剛才他們所懷疑的“自導自演”，是基於酸菜魚在這部電影中拿到的角色劇本。而現在，池閑顧慮的是他的能力。
畢竟酸菜魚在《最後的家園》裏和豬肚雞的關係就像小雞崽和老母雞，他並沒有展現出什麼實力，不拖後腿就算謝天謝地了。
姜霽北看向酸菜魚的照片：“在第四場裏，他看起來像個傻白甜，實際上，他拿到的是怪物劇本。”
池閑明白了他想說什麼：“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變成怪物殘殺同伴，幾乎整場電影，都在靠自己的意志力和豬肚雞的幫助，壓抑着自己的衝動。”
“對，儘管因為卡斯托爾從中作梗，他最後還是失控了，”姜霽北轉頭看池閑，“但我認為，他的毅力已經足夠驚人。”
換個思路，他們和酸菜魚是在互相利用，但目的是一樣的——都是找到豬肚雞。
池閑沉思兩秒：“我懂了。”
他沒再顧慮酸菜魚的事情，伸手指向了屏幕上的另外兩人：“那他們兩個？”
池閑指的是小說作者和他的編輯。
這兩個人已經不是行不行的問題了，他們身上的要素過多，看起來十分違和。
姜霽北直截了當：“花里胡哨的身份，我懷疑他們中至少有一個體驗者。”
多一名經驗豐富的體驗者，就能多一份安全保障，何況就算不是體驗者，兩人一個能打一個能查，也不會拉了後腿。
池閑立刻會意：“好。”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神色忽然變得謹慎：“哥，如果其他的體驗者的任務或角色目標是除掉你呢？”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在《最後的家園》裏，系統給了體驗者和輔助員自相殘殺的任務。
未等姜霽北回答，池閑自己先反應過來：“不對，系統這次沒有發任務，像你這樣的個人劇情也是根據實際身份展開的，他們和你沒有直接衝突。”
姜霽北點頭：“對，就算他們有什麼不做就會死的事情，那多半也是截稿期前沒交稿。”
池閑思考了一會兒，鬆了口：“等明天大家開誠佈公地談談。”
兩個人統一了意見，姜霽北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
“我現在給他們回郵件，定一個時間，讓他們今天來家裏一趟，大家先見一面聊聊看。”他看向池閑，“如果沒什麼問題，最遲明天就出發。”
“好。”池閑點頭，“幾點？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得先睡一覺。”
“定在下午四點吧，大家不一定在同一個城市，可能還要趕飛機。”姜霽北想了想，“我們休息到十二點，還能好好吃個飯。”
“好。”池閑應道，忽然問，“對了，哥，你吃東西了嗎？”
姜霽北一愣，這才想起自己從進來之後，的確一口東西都沒吃。
被池閑這麼一問，他還真有了飢腸轆轆的感覺：“沒呢。”
“家裏有吃的嗎？你先去墊墊。”池閑輕輕按了按他的肚子，將環在腰上的胳膊鬆開，“郵件我來回。”
“嗯。”姜霽北站起身，“給你也弄點？”
“我不餓，你吃吧。”池閑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着，他已經在回復第一封郵件。
姜霽北拿起桌上的手機，往口袋裏一塞，徑直走向廚房。
冰箱裏還有新鮮的水果，他拿了個蘋果，隨便洗了洗，皮也懶得削，直接脆生生地咬了一口。
沒嚼兩下，姜霽北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把蘋果叼在口中，拿出手機，打開相冊。
已經過了4:04，第十八張照片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手機相冊里。
姜霽北瞥了一眼照片顯示的時間，基本上確定了照片在每天凌晨4:04出現后，沒再細看，而是直接退出了相冊，把手機塞回兜里。
吃完蘋果，他洗了洗手，又打開冰箱，挑了一隻相對飽滿的蘋果。
這一回，姜霽北認認真真地洗了果，又仔仔細細地削了皮，這才拿着削好的蘋果回到書房。
池閑正好回完了最後一封郵件。
姜霽北走到他身後，彎下腰，摟住他的脖子，將蘋果遞到他嘴邊：“啊——”
池閑連他哥拿來的是什麼都沒看清，直接聽話地張嘴咬了一口。
姜霽北把下巴擱到池閑的頸窩裏，腦袋隨着他咀嚼的動作一顛一顛：“阿閑，我手機里又多了一張照片。”
“我看看？”池閑也不嫌姜霽北的下巴硌得慌，想要轉過臉。
“怪噁心的，吃完再看。”姜霽北又把蘋果遞到他嘴邊，壞笑道，“乖仔，張嘴，啊——”
這一回，池閑沒有聽話地咬他哥喂來的蘋果。
他偏過頭，抬了抬下頜，自然而然地吻上姜霽北的嘴唇。
感到唇上忽然傳來的溫熱觸感，姜霽北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睫毛輕輕拂過池閑的臉。
怎麼反而被佔了便宜呢？
兩人對視着，鼻尖相抵，連呼吸都變得灼熱。
“謝謝哥，”池閑低聲道，“很甜。”
姜霽北笑了一聲，曖昧地碰了碰他的唇：“是蘋果甜，還是哥甜？”
池閑沒有回答，而是再次吻住了他。
姜霽北把手裏的蘋果往桌上一扔，伸出雙臂摟住池閑的脖子。
蘋果清甜的味道在兩人的唇齒間蔓延開。
熱吻造成的缺氧讓姜霽北感到有些昏沉，但他的意識卻又無比清晰。
原來，一直以來，他低估了自己的貪婪程度。
池閑被炸得屍骨無存的時候，姜霽北費盡心思尋找他的骸骨，哪怕只有一片也心滿意足；知道池閑還活着，他便肖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只要池閑不離開就足夠；現在能抱住鮮活的池閑，淺嘗輒止的擁抱和接吻已經無法滿足他了。
愛情本來就是蠻不講理的掠奪和佔有，更何況是失而復得后的愛，姜霽北自私地允許自己得寸進尺。
他需要全部的池閑，並渴望被對方全部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