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我在這裏

第 78 章 我在這裏

原來Feb的如意算盤打在這裏呢。

姜霽北裝作一愣,隨後輕快地笑了起來:“阮先生,什麼‘青年才俊’‘大展宏圖’,您誇一誇,我笑一笑,當作場面話的就過去了——我只是一個雙手沾滿銅臭味的電影投機商,您的盛讚,我怕是擔不得。”

前一秒把他置於死地,后一秒就向他伸出橄欖枝,還道貌岸然地說什麼“這是我們對你的一番考驗,恭喜你獲得入場資格”。

財閥兩面三刀的嘴臉簡直無恥至極。

“姜先生過謙了。眾所周知,在成為投資人前,你是一位天才電影人。”阮杜蘭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獲獎的第一部影片和在國外拍攝的第二部小眾實驗性電影,我都反覆觀摩過,並嘆為觀止。”

“你的天賦令我嘆服,但我更欣賞你進取的態度與學習能力——能從藝術家轉型到商人,還獲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足以證明,你在其他領域也能做到頂尖。

“Feb有豐厚的財力,我們不擔心姜先生失敗,只是擔心你沒能取得與你匹配的成功。”

姜霽北微笑地聽着阮杜蘭說車軲轆話。

雖然阮杜蘭說得天花亂墜,還很對口地提及了他拍過的兩部電影,來證明Feb對他的重視,聽起來是挺像那麼回事。

但把邏輯仔細一盤,事情就很簡單了:阮杜蘭說Feb看上他了,覺得他應該轉行,還說可以提供培訓費。

這實在不是Feb的風格。

他們看上哪個行業,就直接搶行業領頭人,併購行業頭部公司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

培養外行人去干外行事,Feb就算腦子裏進了八百個菩薩,也做不出這事來。

姜霽北輕輕撫摸着杯沿,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您的邀請太鄭重,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考慮。”

“那阿閑呢?”不等阮杜蘭回答,他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引回池閑身上,“這七年裏,阿閑在Feb做什麼?用得着他隱姓埋名?研究可控聚變嗎?”

姜霽北判斷,阮杜蘭並不知道池閑已經把他在行動處當秘密情報員的事情告訴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和池閑已經知道了他徹底叛變的事情。

同樣的,阮杜蘭就更不可能知道姜霽北已經成為了行動處的臨時編外人員。

畢竟連池閑也只是知道他收到了一些文件,對他究竟掌握多少情報一知半解。

姜霽北做戲到底,話語中半真半假地夾槍帶棒,意在讓阮杜蘭誤以為他怒的是池閑不告而別七年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的話音剛落,阮杜蘭的臉上就立刻露出了驚訝又自責的表情。

這個滿臉燒傷的男人將震驚的情緒拿捏得恰到好處:“原來阿閑沒有告訴你,這孩子……”

“告訴我什麼?”姜霽北食指輕敲杯沿,面露不耐。

“阿閑的親生父母是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帶走的,七年前那場險些奪了阿閑性命的爆炸,也是那些混賬策劃的。”阮杜蘭嘆了口氣,“我在地下黑市做了十幾年的小生意,眼線多。有人向我通風報信,我趕到事故現場,看到了阿閑的……殘肢。”

他的嘆息一轉三折,哀婉得很:“阿閑絕不是有意隱瞞他存活的事實,只因情況太過緊急和兇險,實在是無奈之舉。”

“那些混賬一直在找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竟然對一個孩子緊追不捨——”阮杜蘭說到動情處,臉上的疤痕像蚯蚓般來回扭動,入戲地顫抖起來,“這孩子不告訴你,一定是怕你擔心。這七年來,他一直都很想你。”

話到此處,阮杜蘭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魚尾紋隨着他的動作從眼角泛出。

姜霽北心知這是一種暗示性動作,配合地順着阮杜蘭的動作看向他的眼角。

喲呵,他還真逼出了幾滴淚。

眼淚融進男人的眼紋里,就像落葉飛入秋山嶺,須臾后再難分辨。

真是絕佳的演技,姜霽北看得心曠神怡。

隨後,阮杜蘭話鋒一轉:“當初我帶他來到Feb,就是為了躲避那些歹徒的追殺,Feb能賦予他新的身份——如你所見,現在大家叫他K先生。”

他甚是慈祥地用杯蓋拂去茶沫,語氣圓潤地由悲傷轉為興奮:“他還成了高級研究員,如果他父母知道他現在這麼爭氣,一定會很高興!”

“這座島是與世隔絕的好地方,阿閑便在這裏繼續他的研究,積累了七年,他推動的項目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我聽他說,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刻。”

開始了,阮杜蘭開始拿池閑打感情牌了。

“Feb深明大義,救人於危難之間,水火之中。”姜霽北把茶杯送到嘴邊,笑得綿里藏針,“這茶,不喝不行了。第一口,謝你們幫阿閑改名換姓;第二口,謝你們助阿閑開展項目;第三口,謝阮先生對阿閑的種種擔待——”

“實在喝不慣這味道,不用勉強。”阮杜蘭表情懇切,“請一定要考慮加入我們Feb。我相信你一定清楚,Feb如今是亞洲首屈一指的集團,無論在哪個領域,都能給你提供最高質量的資源和最廣闊的平台。”

姜霽北聽着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心裏一陣好笑。

餡餅聞着有多香,底下的陷阱就有多深。

“如果一口答應,就實在輕浮,顯得不夠尊重了。”姜霽北將那杯已經涼透,卻一口未動的茶水放到茶几上,磕出一聲輕輕的脆響,“阮先生,時間不早了,我回去再好好考慮。”

他站起身,剛朝門口走了幾步,就聽到阮杜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姜先生,您就不好奇,鏡島電影節如此規模龐大的實景電影裝置的設計中,是否有令尊的一份力嗎?”

阮杜蘭的話成功地讓姜霽北停下腳步。

他頓了一下,回過頭,對上阮杜蘭玩味的目光。

“您的父親,國家電影局局長姜恆之教授,早在一年前就加入了Feb。”阮杜蘭站起身,醜陋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姜先生,你所參與的影片,均由姜教授擔任顧問。我們電影節的影片質量沒有讓您失望吧?”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了嗎?

姜霽北看了阮杜蘭一眼,也回了他一個兩面三刀的微笑:“看來不虛此行,我越來越期待之後的影片了。”

“時間確實不早了,我叫人送你回阿閑那裏吧,今天他受了傷,你一定很擔心。”阮杜蘭把虛情假意演得情真意切,“如果你考慮好了,隨時聯繫我——我的名字是阮杜蘭,阿閑一定早就告訴了你,但自我介紹還是要做的。”

“好名字。石斛,一名禁生,雖禁猶生。”姜霽北話裏帶話,明褒暗貶,“二名杜蘭,雖處杜塞之境,猶若光風泛蘭也。”*

他注視着阮杜蘭,微笑起來:“阮先生,您的品行一定如同您的名字一樣高潔吧?”

阮杜蘭原本笑容滿面的臉忽然陰了一瞬。

“再會,阮先生。”姜霽北轉過身,心情愉悅地離開阮杜蘭的辦公室。

剛走出門,外面的守衛便對姜霽北擺出“請”的手勢。

守衛沒有把他帶回池閑的辦公室,而是請他進電梯,按下了地下十一層的按鈕。

姜霽北筆挺地站在電梯裏,通過電梯的速度判斷地下建築的規模。

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個島與其說是島,不如說是一座依島而建的立體都市。

電梯在地下十一層停下,電梯廂的牆壁上顯示出一個圖標。

姜霽北看了一眼,圖標中標有“格登弛格生命”字樣。

“到了,請沿指引行走。”守衛恭恭敬敬地按下開門鍵,目送姜霽北離開電梯。

姜霽北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走出了電梯。

他其實不知道“指引”是什麼,踏上地下十一層的地面,看到電梯口邊並沒有任何的守衛力量和工作人員,他愣了愣。

突然,腳下的路面上出現了閃爍的指引燈光,燈光呈流動的箭頭形狀,伸向綠意盎然的遠處。

姜霽北沿着箭頭,來到了Feb出資為池閑成立的研究所前。

他看到研究所前立着一塊簡潔的所牌:格登弛格生命研究所。

研究所由幾棟別墅連結而成,別墅約有十層高,彼此間連着行走通道。別墅群的外牆整體採用了低飽和度的冷色調,很符合池閑現在的風格。

姜霽北剛跨進研究所大門,前台的工作人員立刻小跑過來,笑容滿面地看着他:“您就是姜先生吧?”

看來池閑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

姜霽北沒有覺得意外,點了點頭:“K先生呢?”

“K先生被送回這裏進行檢查,今晚住在研究所住宿區。”工作人員為他引路,“我帶您去。”

“K先生平時住在這裏嗎?”姜霽北一邊走,一邊打量着研究所里的環境。

研究所內部的裝潢明亮又開闊,姜霽北瞟到給他引路的小夥子的檯面——除了辦公面板之外,桌上還擺着幾盆碗蓮,碗蓮的葉子下動了動,幾尾紅魚冒出頭。

一葉知秋,前台有心思養魚,看來研究所內的氛圍沒有島面上那般拘謹。

“K先生在研究所的住宿區有自己的房間,在本層休閑區也有自己的別墅。但因為忙於工作,他基本上住在地面上的辦公室,偶爾在研究所留宿,很少去休閑區的房子裏。”

工作人員不拿姜霽北當外人,什麼信息都往外冒。

“嗯……”姜霽北一邊聽,一邊四處打量。

不知道池閑是怎麼對前台交代的,小夥子對姜霽北非常熱情:“您想參觀一下嗎?您餓了嗎?您累嗎?”

姜霽北一一回絕。

又走了一段路,小夥子謹慎又好奇地問:“您和我們K老師——?”

姜霽北看到走廊里原本密閉的房門被拉開一條縫,玻璃隔間裏的研究人員眼神不斷地往自己身上飄。

人還挺多,但姜霽北沒有覺得不自在,只是微笑道:“快走。”

工作人員立刻噤聲,安靜地把他帶到池閑房間的門前,便離開了。

姜霽北按下門鈴。

幾秒后,房門自動開啟,身穿淺藍色睡衣的池閑出現在姜霽北眼前:“哥。”

“身上不疼了?”姜霽北上下打量着他,“門不是自動開的嗎?怎麼還自己跑出來?”

這人頭髮亂糟糟的,似乎上一秒還窩在被窩裏,下一秒直接瞬移到了門口。

“來接你。”池閑伸手握住姜霽北的手腕,將他拉進房間,“先進來。”

房門自動關上,池閑這才抱住姜霽北,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悶悶地說:“疼。”

多大人了還撒嬌,姜霽北差點笑出聲來。

他伸手拍了拍池閑的後背:“裝,也要裝得像點。K先生,你手下的研究員知道你私下是這樣的嗎?他們剛才可八卦了。”

“他們又不是我哥。”池閑鬆開手,“先換拖鞋,會舒服一點。”

姜霽北這才留意到,玄關處擺着一雙嶄新的、早就準備好的男士拖鞋。

“謝謝你。”他笑道,“你真貼心。”

從池閑向姜霽北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后,隔在他們之間的那座冰山瞬間垮塌。

現在的池閑頗有幾分十七歲時的模樣,至少不再是白天那位西裝革履面無表情的K先生,而是在他哥面前穿着睡衣頭髮亂糟糟的年輕男人。

“餓嗎?要吃點東西嗎?”等姜霽北換好拖鞋,池閑將他往房間裏帶。

走了幾步,池閑忽然停下腳步,表情看起來好像有點猶豫。

但他還是伸出手,握住了姜霽北的一隻手腕,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往裏走。

“你義父給我泡了杯什麼老樅水仙,一股爛樹根味,我一口沒喝就飽了。”池閑的樣子讓姜霽北在心中發笑,他邁着懶洋洋的步子,任由池閑拉着自己走,“不吃了,沒什麼胃口。”

姜霽北感覺到握着他手腕的手收緊了一瞬。

“他和你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藉著你的名義打感情牌,讓我加入Feb唄。”姜霽北嗤笑一聲,“給我寄的請柬里夾帶你參演的樣片,Feb一開始就打好了如意算盤吧。”

“用我來捆綁你,”池閑皺了下眉,“用你來牽制我。”

走到客廳,姜霽北坐下來,將身體往柔軟的沙發里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池閑在他身旁坐下。

姜霽北直直地盯着天花板,開口問:“我爸是不是也在島上?”

池閑靜默兩秒,回答:“是。”

阮杜蘭果然用姜教授來威脅姜霽北了。

“你見過他?”姜霽北轉頭看他。

池閑搖頭:“我這裏是地下十一層,姜叔叔在地下九層的社區,那裏是島上‘電影劇組’人員工作和休息的地方,我的工作和他們沒有直接的交集,沒有理由貿然前去。”

他停了一下,接著說:“一年前,叔叔和一批電影工作者一起,被Feb強行帶到島上。Feb逼迫他們策劃和拍攝各種恐怖電影,也就是現在我們參演的這些。我是在看到劇組工作人員名單時才發現他的名字的。”

“阮杜蘭說他在這擔任顧問。”姜霽北揉了揉太陽穴,“老頭子是電影局局長,不抓他抓誰?”

“別擔心,叔叔現在很安全。”

姜霽北“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兩人靜坐了一會兒,池閑忽然站起身:“我去給你倒杯水。”

“好。”姜霽北陷在沙發里,視線卻隨着池閑的步伐移動。

看着他去倒水,看着他拿着杯子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把杯子遞給自己:“小心燙。”

姜霽北沒有接。

他仰着臉,注視着池閑,一雙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姜霽北沖池閑勾了勾手指。

池閑一頓,將水杯放在茶几上,聽話地湊近他哥。

不料他剛一靠近,就被姜霽北一胳膊勾住脖子,猛地往下一拉——

池閑獲得了他哥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愛憐又施捨。

為了防止壓到姜霽北,池閑將雙臂撐在他的頭部兩側,小心地控制着力道。

可姜霽北才不在意這些,不管不顧地勾着他的脖子,纏着他加深這個吻。

“這麼多年,我們至少錯過了上萬次接吻。”須臾,姜霽北鬆開池閑的脖子,嘆息一聲,“等離開這裏,你得全部還給我。”

“怎麼還?”池閑目光沉沉,低下臉親了親他的眉毛。

姜霽北笑了。

他用食指輕輕點了點池閑的鎖骨:“你說呢?”

池閑沒說話,耳根卻開始發紅。

姜霽北笑出了聲。

兩個人抱着偎依了一會兒,享受着在島上難得的愜意時光。

這晚姜霽北沒有回去,而是留在池閑這裏過夜。

池閑給姜霽北準備了一套洗漱用品,拿睡衣的時候,池閑的手原本伸向了衣櫥角落裏那些全新的,可手指剛要碰到,卻又突然停下來。

他轉過頭,沖浴室的方向問:“哥,我忘記準備睡衣了,先穿我的可以嗎?”

“穿你的就行。”姜霽北的聲音和水聲一起傳來。

池閑的嘴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伸手拿了一套自己最常穿的睡衣:“好。”

洗漱完畢,姜霽北在床邊坐下,池閑已經靠着床頭坐着等他了。

見他過來,池閑伸手掀開被子,等他躺下來,主動幫他蓋好被子。

姜霽北剛習慣性地側過身,身後的池閑就自動靠了上來,從身後抱住他。

姜霽北閉上眼睛,不自覺地揚起唇角。

穿着池閑的睡衣,身上殘留着和他一樣的洗髮水和沐浴露的味道,睡在他的懷裏。

這是這七年來,姜霽北一直不敢奢望的夢。

卧室的暖色燈光自動熄滅。

姜霽北在池閑滾燙的懷抱中安然入睡。

深夜,姜霽北突然被池閑發出的動靜驚醒。

他轉過身,意外地發現,池閑背對着自己,蜷着身子,不停地發抖。

姜霽北睜大眼睛,坐起身來,伸手喚醒自動感應燈。

燈光驟然亮起,他探過身,看到池閑皺着眉頭,額頭冒着細密的冷汗,似乎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池閑雙眼緊閉,在睡夢中發出含糊的呢喃。

姜霽北俯下身,將臉湊過去,聽清了他的夢話。

“疼……”

“哥……”

“疼……”

“哥,哥……”

姜霽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伸手滅了自動感應燈,躺了下去,伸出胳膊,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池閑。

“哥在這裏。”姜霽北把臉貼到池閑的後頸上,顫抖着聲音安撫他,“哥來救你了,別害怕。”

他一遍又一遍地哄着池閑,直到對方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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