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上路(13)

第 42 章 上路(13)

有眼睛,是活的!

他們甚至能聽到這塊毯狀物發出的“呼哧呼哧”的低沉呼吸聲。

“這是什麼?”姜霽北頓住。

他仰頭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毯狀生物,心臟瘋狂亂跳。

比起怪力亂神,這種貼近現實生活的怪異生物更容易讓人頭皮發麻。

“還記得地皮卷嗎?”在躍動的火光中,池閑盯着不停往下滴着泥漿的毯狀生物,忽然問道。*

“地皮卷?”姜霽北一愣。

他之所以訝異,一是因為“地皮卷”這個名字已經封存在他的記憶里很久,至少有十年。

二是因為池閑主動提到這個東西,說明他已經不打算再對姜霽北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很久以前,少年池閑曾經跟姜霽北說過一個關於“地皮卷”的民俗傳說。

“那是我在柬埔寨流浪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們做完工,一起吃飯的時候,聽工地上的老人講的。”池閑繪聲繪色地對姜霽北說,“在廣西的一個村子裏,有一條龍江河,那條河下面有一個巨大的洞穴通道,通道里住着一種奇怪的生物,叫地皮卷。”

姜霽北開始挑刺:“柬埔寨還流傳廣西民間傳說呢?”

“哥,你先聽我說完嘛。”池閑一臉煞有其事,“那玩意兒平時就像一張毯子一樣鋪在地上,誰也看不出來,可是一旦有人踩上去,它便立刻把人捲起來吃掉。”

“相傳在很久以前,那個村子鬧災荒,村裏的一對兄弟想要逃難到親戚家,可是河上沒有橋,想要到對岸去,只能從地下的洞穴走。

“兄弟兩人點着蠟燭進了那個山洞,沒想到剛走出一段,弟弟的腿忽然被什麼東西捲住,一口吃掉了。哥哥只好撿了一根竹竿,一邊探路,一邊背着弟弟繼續往前走。每走一步,竹竿就會短一截。原來,是被地皮卷吃掉了。

“後來竹竿徹底被地皮卷吃光,哥哥沒辦法,只能用自己的腳來探路。最後,哥哥一點一點地被地皮卷吃掉了,而缺了一條腿的弟弟活着離開了山洞,逃到了親戚家。”

那時,他們還討論過,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地皮卷”這種生物。

能說出“地皮卷”的名字,就代表池閑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姜霽北的心臟再一次瘋狂躍動起來。

這一次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欣喜。

但來不及興奮太久,一道靈光忽然從姜霽北的腦中一閃而過。

池閑用這種只有他們兩個才懂的暗語和他相認,必定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

池閑很有可能處於被Feb監視的狀態。

想到這裏,他滾燙的心就像被澆了一瓢冷水,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我記得。”姜霽北盯着泥毯中露出的血紅雙眼,不忘苦中作樂,說著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懂的俏皮話,“你要用自己的腿替我探路嗎?”

說話的時候他也沒忘記觀察,這張地皮卷渾身裹滿泥漿,上面還長滿了青苔。

“你的鐮刀呢?”池閑緊緊地盯着地皮卷,以防它突襲。

“剛才摔倒的時候掉到一邊去了,只顧着撿打火機。”姜霽北立刻會意,池閑是想用鐮刀對付地皮卷。

他藉著火光用目光搜索,很快就發現了兩把鐮刀:“在那兒呢。”

池閑順着姜霽北的目光看去,兩把鐮刀一把卡在了石縫間,一把掉在地上。

“我去拿。”池閑慢慢後退,隱入黑暗中。

他的影子在火光的映照下飛速移動,地皮卷隨着影子轉動。

就在池閑即將撿到鐮刀的時候,地皮卷突然整個向他傾去!

姜霽北適時地掰下身邊鐘乳石的一角,往地皮卷身上砸:“看哪兒呢!”

銳利的石頭接觸到地皮卷,立馬被它身上的淤泥給卸了力,又因為青苔的濕滑而滑落在地。

但是地皮卷依然感受到了衝擊,它立馬回過頭,朝姜霽北衝過去!

“呼哧、呼哧……”

地皮卷龐大的身軀裹卷而來,背後是濕滑的岩壁,姜霽北無處可躲。

但他不準備躲。

姜霽北稍微抬了抬拿着打火機的胳膊,看到池閑拾起了兩把鐮刀。

就在地皮卷離姜霽北還有兩米之遙的時候,一把鐮刀呼嘯着破空而來。

鐮刀的刀尖因為高速旋轉而變得更有殺傷力,只聽“撲哧”一聲,地皮卷被扎了個對穿。

緊接着,池閑提着另一把鐮刀趕到,從地皮卷背後對着它狠狠一劃!

“呼哧……呼哧……”

地皮卷渾身一縮,發出了低沉的喘息聲。

淤泥和青苔形成的天然鎧甲並沒有讓池閑劃開地皮卷的表皮,但他並沒有被阻滯。

池閑迅速翻轉手腕,雙手抓握鐮刀,再度向之前被破開的地方劃去。

姜霽北趁機上前。

地皮卷因為被捅穿而劇烈顫抖,發出更為激烈的“呼哧”聲。它不再保持直立的姿態,而是低伏在地,鼓脹起自己的身軀。

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見它表皮的淤泥里伸出了密密麻麻的吸盤,每個吸盤裏都長着細密的小牙,一開一合,一開一合。

此時,吸盤正貼着地表蠕動搜尋,試圖尋找可以攻擊的對象。

看起來不是十分聰明的樣子。

姜霽北舉着火機繞到了地皮卷側面,給池閑提供光源。

池閑見姜霽北上前,沉聲提醒:“小心,別靠太近。”

嘴上提醒着,他手中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慢下來。

一下划不開地皮卷覆滿淤泥與青苔的表皮,那就再多劃幾次。

因為反覆而快速的攻擊,地皮卷的表皮被割開了一道半米長的大口子,裂口兩邊的表皮向外捲曲,露出裏面淡綠色的肉。

姜霽北露出嫌棄的表情:“怎麼是這個顏色?這事兒你們柬埔寨傳說里有嗎?”

“系統隨機生成的吧。”池閑隨口答了一句,把鐮刀翻轉了方向,將鐮刀尖狠狠地扎進了淡綠色的肉中。

鮮紅的血液猛地從鐮刀與肉的縫隙中湧出。

姜霽北更嫌棄了:“血又是紅的。”

地皮卷狠狠地抖動了一下,感受到背部的重擊,它立馬弓了起來,隨後蠕動着肌肉狠狠一扭,面朝池閑再度站起。

地皮卷的吸盤已經全部伸出,此刻它的正面看起來像一個巨型加厚毛肚。

可惜的是,它不像餐桌上的毛肚一樣靜謐安詳,而是蠕動着吸盤,一伸一縮地在空中觸探,還用吸盤裏的小牙發出“咔咔”的聲音。

池閑手中的鐮刀隨着地皮卷的快速轉身而脫手,在地上彈出“哐哐”幾聲,落入了水中。

巨大的泥毯遮蔽了光線,看着面前的地皮卷,池閑皺了皺眉。

他回憶了一下洞穴四周,尋找是否有可以借力來跳躍閃避的地方。

忽然,地皮卷蜷縮了一下,從中間被劃開了。

它“轟”的一聲倒在地上,一頭扎進水裏,逆着水流遊了一會兒,就掙扎着沉了下去。

地下河的水倏地被染紅,又漸漸澄清下來。

“關鍵的時候還是要看哥的。”

姜霽北站在池閑面前,手持滴着鮮血的鐮刀,活像一個死神。

死神此時笑得泰然自若。

原來是姜霽北在地皮卷站起來的時候,繞到它的身後,握住之前扎在它身上的鐮刀,狠狠地往下拉了下去,來了一個完美的背刺。

看着這尊慈眉善目的死神,池閑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忽然,水中傳來了“嘩啦”一聲巨響。

姜霽北走到河邊,用打火機去照,只見一個巨大的暗影在水中躥過,迅速地逃走了。

池閑也看到了這一幕,皺眉道:“看來還有一隻地皮卷。”

“大概是被同類的血嚇跑了。”姜霽北點點頭,“現在我們安全了。”

池閑放鬆下來,走到河邊,試圖找尋落下的鐮刀。

隨即,他疑惑道:“嗯?”

聽到聲音,姜霽北走過來:“怎麼了?”

沒等池閑回答,他便看清了河水淺處的東西:“這裏怎麼有一堆白骨?”

“可能是誤入山洞的村民,被地皮卷吃了。”

“嚯,只吃肉不吃骨頭,挑食呢。”

那堆骨架落入水中,被地下河一衝刷,就被沖了出去。

“我們得下水,順着水流出去。”姜霽北看了看深不見底的地下河,“就怕這水裏面還有什麼東西。”

“你先走,我殿後。”池閑道。

“好。”姜霽北把鐮刀別在腰間,拉上外套拉鏈,“嘩啦”一聲跳入水中。

剛一進水,刺骨的寒意便襲上身體。

廣西氣候濕冷,這種冷不是純粹的冷,而是要人得風濕的冷。尤其是在多水多樹的山裏,風刮過去的時候如同冰做的刃一樣。

這山洞裏的冷水更是要人性命,宛如千萬根寒針扎進骨縫中,讓人凍到幾乎失去知覺。

姜霽北咬着牙,踩着河底滑膩的鵝卵石和泥,在腥臭的河水中緩緩前行。

身後又傳來“嘩啦”一聲響,池閑也下水了。

為了保持身體在水中的平衡,姜霽北不得不伸手去扶旁邊的石壁,手一按下去就打了個滑。

那些石壁上也長滿了濕漉漉的青苔,在近水的地方還覆著一坨一坨粉紅色的密密麻麻的卵,顏色艷麗得讓人覺得噁心。

這是福壽螺的蛋,在河邊很常見。

地下河的水是活的,還有魚兒在遊動,姜霽北甚至能感覺到它們滑膩膩的身體隔着衣服布料擦着自己游過去時的觸感。

前兩部電影都沒有讓他如此犯怵過,他卻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下去。

“比起這個,我寧願再看兩次盤腸大戰。”姜霽北嘆了口氣,打趣道,“肥仔的大腸突然間變得眉清目秀起來了。”

“當心腳下。”身後的池閑提醒。

姜霽北“哧”了一聲,一手抓着銳利的石壁凸起,一手在水中划動:“小時候嘰嘰喳喳個沒完,長大以後反而成了悶葫蘆。”

池閑沒接話。

人總是會變的。

現在的姜霽北變得像少年池閑,愛笑愛打趣,而池閑卻變得像少年姜霽北,沉穩寡言。

這七年裏,他們都經歷了很多事情。

不知在水中走了多久,就在兩人被凍得嘴唇發青的時候,一絲亮光終於照到了水面上。

姜霽北忍不住舒了口氣:“前面應該就是出口了。”

“嗯,再堅持一會兒。”

他們順着光透進來的地方一直往前,水越來越深,而出口就在眼前。

“要潛入水底了。”姜霽北提醒身後的池閑,“小心。”

“好。”

兩人深吸一口氣,捏住鼻子,潛入水中,終於順着河流的方向游出了山洞。

嘩啦啦——

姜霽北從水中鑽出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還沒喘幾下,他一轉眼,就看到一群人圍在岸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韋業夫妻、覃斯文、丁慧、張三寺,甚至是村長,都在這群人之中。

姜霽北一愣,轉頭一看,發現環境熟悉得很。

這不是韋業家門口的那條溝嗎?

這條地下河竟然跟村裡灌溉用的溝渠是相通的!

就在這時,緊隨其後的池閑也從水裏鑽了出來,發出“嘩啦啦”的響動。

見他們兩個從溝渠里鑽出來,岸邊的人都驚了:“你們兩個怎麼從這裏出來了?”

姜霽北和池閑從溝渠里爬起來。

上岸之後,姜霽北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反問一句:“你們聚在這幹嗎?”

“有人發現溝里衝出了一堆白骨,緊接着你們兩個就出來了。”村長頓了頓,用懷疑的目光看着他們,“你們兩個……”

覃斯文站在村長旁邊,也皺着眉,但沒說話。

姜霽北順着村長的目光轉頭一看,才發現剛才那堆白骨被人撈了上來,正擺在岸邊。

原來他們圍在這裏,是為了看這玩意兒。

“我們沒看見啊。”姜霽北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裝傻道,“埋完韋一心我們就下山了,結果下暴雨,我們打滑滾下山,看見有個山洞就進去避雨,沒想到洞裏還有條暗河,我們就順着河出來了。”

說完,他還特地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小口:“看看,我臉都刮破了。”

在洞裏看見八姨屍體和地皮卷的事情被他刻意隱瞞了。

“哎呀,哎呀。”美人賣慘果然有用,韋妻心疼不已地看着他,“這麼好的一張臉,怎麼就划花了!”

“不要緊的,嫂子。”目的達到,姜霽北笑了笑,“男人身上留點疤很正常。”

“你們先來我家,我找點衣服給你們穿。”韋業也幫忙說話,“這樣子容易感冒。”

池閑正在擰衣擺的水,聽到韋業的話,他伸手指了指那具骨架,問:“那具骨架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先看看是哪個吧,這兩年也沒聽說誰家有人失蹤啊。”村長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他看着白骨,嘀咕道,“這白骨看起來有點年頭了啵,難道是外鄉人?”

他剛說完,一個剛趕來湊熱鬧的老頭突然大叫了一聲“啊”,瞬間跌坐在地。

眾村民紛紛回頭,看見摔倒的人,便打趣起來。

“聰叔,嚇到你了?”

“聰叔,原來你膽子這麼小的啊,哈哈哈!”

見大家都在開玩笑,村長無奈地說:“你們幾個阿弟還不快點扶聰叔起來!老爹年紀大了,見不得這種的!”

“年輕時不是挺牛鬼的嘛。”見大家去扶聰叔,韋妻不屑地嘀咕一聲。

這句嘀咕恰好被姜霽北聽了去。

他轉過目光,盯住了聰叔。

沒想到,聰叔卻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他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地瞪着那堆白骨,神色倉皇驚恐,像是見到了自己的祖宗一樣。

姜霽北順着聰叔的目光望去,視線落在了骨堆上。

這時他才發現,在這堆被打撈起來的白骨之中,竟然卡着一個不起眼的細鐲子。

剛才,洞裏光線太暗,姜霽北和池閑都沒有留意到。

“死了,死了……”聰叔盯着那個鐲子,喃喃地說,“下一個死的肯定是我……”

“聰叔,你在講什麼死不死的?”聽到聰叔的話,村長皺着眉,“事情已經結束了,韋一心死了,韋老四也被鎮住了,不會再鬧鬼了!”

“不,不……”聰叔哭喪着臉,連連搖頭,他盯着那具白骨,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挪動,“肯定是我,肯定是我……這件事情沒有完……”

“得,又瘋一個。”張三寺說。

池閑站在姜霽北身邊,用審視的目光看了聰叔片刻。

他忽然開口問:“聰叔,你是不是認識這個鐲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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