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非主流宮斗（5）

接下來的幾天，林萬一都沒碰上何氏，對方似乎特別忙碌。他隱隱有感，何氏這是為了不讓“符儀”跟進宮裏而四處奔波。

捫心自問，伺候人的活兒，林萬一肯定辦不好——他連自己也照顧不來，但這也是一個極為難得的可以進宮的機會，因為只要符琉璃被選上了，他也能跟着進去。

畢竟，如果王氏的話不是託詞，那麼符儀的未來，估計不會走上選秀之路，而是嫁給不明人士——這極不利於他完成系統的坑爹任務。

然而，先不說他自己能不能做好別人的侍女，光是元氏為何突然萌生有這種想法，就夠他琢磨了。而且他猜也猜到，王氏估計不會輕易讓“符儀”跟着符琉璃進宮的。

最後的結果如何，林萬一自己也說不準。因為從一開始，他的命運便脫離了他的掌控，真正能夠下決定的，只有那群“大家長”。這時候，他漸漸體會到古代家族的等級專-制，作為庶女的“符儀”，完全無法發表自己的意見，即使“她”提出了異議，也不會有人當一回事。

秋去冬來，在入冬之後的某一天，林萬一聽聞符琉璃已經踏上了選秀之路，而關於“符儀”的未來，卻仍是個未知之數。

林萬一深感壓力，卻無可奈何，只好化壓力為動力，每天好好學習，順路調理下符儀這具弱雞身體，比如做做廣播體操什麼的。

而在符琉璃離家的這段日子裏，陳氏肚裏的孩子也出生了——符信，這是小男孩的姓名。

陳氏一舉得男，雖說只是個庶子，但地位比符儀這個庶女要高。此前，陳氏孑然一身，地位隱隱不及與她同樣是妾，但早進門且生了個女兒的何氏。但如今，陳氏可是揚眉吐氣，何氏母女被她和她剛出生的兒子壓下去了。

符琉璃趕在符信滿月前一天回到符家，林萬一聽聞這小妞是帶着滿臉笑容回來的，她被選中了，現在只是等冊封而已。

符信的滿月酒規模不大，只是家宴。陳氏唯一前來赴宴的娘家人就是她的大哥。因為女眷不見外男，林萬一沒能看到那人的相貌，僅僅瞄到那充滿俠士風格的背影。

關於這位給他送了一個朵身世疑雲的陳家大哥，林萬一所知不多，只聽說符卿書跟這人的關係挺好的。

在陳氏肚子越來越大、行動愈發不便的幾個月裏，這位大哥幾乎每隔幾天都會來探望自家妹妹。還有傳聞，符卿書曾經提過，府里任何地方都開放給他。

林萬一當初是有些驚訝的，因為傳聞如果是真的，那麼就代表了符卿書真的很放心這人。每個大宅里都有那麼些不給外人開放的區域，有些地方甚至連家裏人也有限制。陳氏的大哥居然沒有禁令，這可能嗎？這說得通嗎？

總之，林萬一對那位陳氏大哥挺好奇的——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是一枚活着的江湖中人！他不曉得這世界的武功是哪種設定，低武、中武還是高武，看武俠小說長大的人，可是非常想試試飛檐走壁、摘葉飛花的感覺。

可惜，“符儀”這個身份，根本不方便去“碰瓷”人家大俠，林萬一因此還鬱悶了好幾天。

滿月酒後，林萬一的生活依舊沒有變化，他還是當著一名安安靜靜的小透明。只是中途有個插曲，冬天的第一場雪，就在符信的滿月酒後來到。

這是出生在南方的林萬一，第一次觸摸到真正的雪——畢竟他是個沒有旅遊的興緻的宅男，從來沒去過下雪的地方。

初雪落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林萬一穿成個大胖粽子，披着厚厚的毛皮披風，撐着傘在雪中漫步。童心未泯的他，還試着堆了個像葫蘆的雪人，把自己給逗樂了。

然而，笑着笑着，聲音逐漸消逝在風雪之中——雪景再好，這裏終究不是他生長的地方……

連綿大半過月的大雪停下之後，對符琉璃的冊封也下來了。

林萬一跟着一群人去跪迎，嘮嘮叨叨一大通，他只重點聽出符琉璃被封為“才人”。對妃嬪等級一無所知的他壓根不懂這算好還是不好，但看其他人的臉色，估計應該是不錯的。

符琉璃留在符家的時間還有一個月，而這一個月，她都要接受宮裏來的老人的宮廷禮儀指導。

林萬一滿心以為符琉璃再怎麼被折騰也與自己無關——他甚至還打算準備好瓜子圍觀。不料，他竟突然被告知，作為跟進宮裏伺候符才人的侍女，“符儀”也需要接受宮廷禮儀指導！

晴天霹靂！

林萬一被這個消息炸得外焦里嫩！雖然這事之前元氏有提過，但是王氏分明是不答應的，一直沒有下文，他還以為這條路已經被堵死。

為了系統的任務，他還絞盡腦汁，思考在選秀之路斷絕以後該如何混進宮裏，為此還愁掉了不少頭髮。沒想到，事情竟是如此峰迴路轉，簡直讓人不得不高呼一句——WTF！

說到底，雖然迫於系統的死任務，林萬一得努力成為皇后。但是他是打從心底不願意接受這種任務，寧願混吃等死，也不想跟皇宮扯上關係。所以整天宅在家裏當一條鹹魚，沒有半點實際行動，這都是下意識抵觸任務的表現。

然而，林萬一降臨的身份，只是符家的庶女，“她”沒有自主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只是沒想到，他已經什麼都不去做，最後還是無奈地被推上了“不歸路”——其實他更好奇王氏怎麼就被說服了？

如今“大家長”已經安排好了他的工作，要是拒絕，情況有極大可能會變得更糟糕。於是，心情無比複雜的林萬一一聲不吭，只好服從“大家長”的安排，跟着宮裏來的“教練”學習禮儀。

值得一提的是，臨行前一日，林萬一正待在卧室里發著呆，悼念自己即將逝去的安逸日子時，王氏、元氏身邊的丫鬟突然一起出現了，而且她們都帶着相似的任務——請林萬一去見上一面。

看着針鋒相對的兩個人，林萬一倍感頭疼，他覺得自己眼前彷彿出現了戀愛攻略遊戲的選項：

A.選王氏

B.選元氏

C.都不選

D.全都要

……

當然，他心裏明白，他就算是成年人，也不可能全都要，只能二選一——都不選的人敬他曾經是條漢子。

琢磨着自己遲早會跟王氏這個反派預備役翻臉的林萬一，選擇跟着茉莉去見元氏——這種躲在佛堂/道觀等地的上屆宅斗/宮斗冠軍，很多都會是幕後大BOSS，能不得罪就別得罪，至於王氏，那算是債多了不愁。

元氏久居佛堂，此地幽僻安靜，也是林萬一、也是符儀，從未來過的地方。

跟着元氏的侍女茉莉的身後漸漸走近，元氏念經的聲音，檀香特有的香氣，共同鑄造了一個寧靜致遠的小世界。置身於此，林萬一一路上紊亂的思緒都被磨平，整個人不由地沉靜下來。

茉莉在元氏身旁耳語一番后就退下了，佛堂里只剩下跪着的元氏和站着的林萬一，後者安安靜靜地等待着元氏念經，心裏思索着這個老人家的意圖，可惜，還是因為線索和情報不足，無法推算——對於元氏，他只聽說對方跟符卿書的關係並不算好。

在林萬一快要被催眠到站着也快睡着前，元氏終於念完經，她依舊跪在佛像前，頭也不回地道：“老身知道你是個乖順的，這很好。你不明白老身為何送你去琉璃身邊，他們也不明白。”

元氏的聲音不大，在安靜的佛堂里卻顯得有點幽深：“王芷蘭（王氏）以為老身是故意給她找不痛快，你覺得呢？”

聽到這個問題，林萬一暗地裏撇了撇嘴，誰知道這老人家到底是打着什麼算盤，他算是看清楚了，“符儀”只是這群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任人擺佈——雖然他沒想明白符儀身上到底有什麼價值。

顯然，元氏也沒打算聽林萬一的回答，她繼續說道：“王家，呵，多麼顯貴的豪門啊。”

喲，滿滿的嘲諷啊，明顯到林萬一這種不擅長琢磨人心的宅男也聽出來了。

就在他以為元氏會繼續說王家和王氏，元氏卻是話鋒一轉，說到何氏和陳氏身上：“何氏出身太差，陳氏是武林中人。幾百個她們都比不上王氏。不過何氏……而陳氏有……哈！真沒想到老身有朝一日能看到這麼一出好戲啊！”

雖然元氏依然背對着林萬一，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莫名感覺到，此刻的元氏定然是滿臉的嘲笑，讓人心底發寒。

林萬一不明白元氏的話是什麼意思，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說完那一堆雲裏霧裏的話，元氏轉過身來，將一串佛珠手鏈放到林萬一手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會用到的。”

還沒等他看出個所以然來，元氏就示意他可以離開了，好像這番叫他過來，目的就是夏姬八扯一頓，再送上一串佛珠。

林萬一帶着滿肚子疑問回到房間裏，王氏大概沒興緻找他談話，直到他睡下了都沒有再派人來。

第二天大早，頂着兩個黑眼圈的林萬一不情不願地被翠兒叫醒——作為跟符琉璃進宮的“拖油瓶”，他需要收拾好自己。

剛剛洗漱完畢，守在外邊的何氏立即進來給了他一個擁抱。聽着何氏壓抑的哭聲，林萬一心裏五味雜陳。

在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每天都在暗示自己，這是個全息網游，自己在玩一個做不好任務就會死的角色扮演遊戲，這裏的所有人都只是遊戲裏的NPC。

但通過這幾個月的相處，這個暗示已經不太靈光了，畢竟這些人個個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而且，何氏待他不錯，比他親媽更像他親媽。

為此，林萬一夜裏睡不着覺，以致於胡思亂想的時候，曾不由地產生過惶恐——他擔心即使自己有朝一日真的完成了十個任務，可以回去自己生長的世界，自己卻不再是自己了。或者說，他真的有把握，自己能夠在不停的輪迴中，保持“回家”的心愿嗎？

何氏抱着林萬一大哭一場，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而後者聽着何氏的嘮叨，心卻已經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最後，何氏硬是送了林萬一一大堆金錢，林萬一猜這是她大半的積蓄，退不回去，只能接受何氏的好意了。

雖然一大早就被叫起來，但他需要做的準備其實並不多。這回符琉璃進宮，跟進去伺候她的除了他這個湊數的，還有原本就照顧符琉璃的大丫頭晚霞，以及王氏調-教出來的紫煙——主要擺弄符琉璃的就是這兩人。

隨着符琉璃坐上了馬車，這一行人宣告正式啟程。林萬一跟着晚霞和紫煙在馬車外面走路，他回頭看了一眼變得越來越小的符家，莫名覺得，自己以後大概沒有多少機會再回到這個住了好幾個月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