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4 章 不靠譜的大偵探（63）

霧都南區，烈焰紅唇餐館。

夏天的雷雨，來得忽然，結束也很快。嘩啦啦地下過這一陣子，天空變再次放晴。暑氣蒸騰而上，不止驅散了雨水帶來的清涼，甚至讓空氣變得更加悶熱、潮濕，人體舒適度大大下降。

尤其是在除了窗口就沒有其他通風設施和納涼設備的老舊餐館之中，若非林萬一自帶“空調”，無論是濕是熱都無法對他產生多少負面影響，他老早就甩下鈔票，結賬走人，而不是好好地坐在原位。

當然，一股股混雜了各種奇怪東西的味道依舊在往他鼻子裏鑽，這個問題林萬一暫時沒有解決的辦法，只能降低呼吸的頻率，儘早完成目標，儘早離開。

聽到龐貝說已經吃好了，他點點頭問道：“……我聽說這段時間南區有不少流浪漢失蹤，你知道多少都給我說說？”

龐貝微微一怔，手指撓了撓鼻子，悶笑道：“莫拉蒂先生，南區每天都有人失蹤。像我這樣拖家帶口的流浪漢、孤身一人的乞討者、身份不明的外來人……太多太多，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地方。”

“……”知道南區混亂，但沒想到亂成這樣的林萬一也有點愣住了，頓了頓才道，“這些人的失蹤起碼有個原因吧？”

“原因很多。”龐貝聳聳肩，“可能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被滅口了，可能是不小心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而失去生命，也可能是被綁了去當貴族老爺家農場的奴隸……南區沒有巡警，只要沒有被某些有身份又有正義感的貴人看到，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這名中年男人帶着回味無窮的表情，喝了一口又一口的劣質咖啡：

“所謂的人權，只屬於市中心和北、西、東三區的公民，而我們都只是這座城市裏的渣滓……莫拉蒂先生，你的問題太寬廣了，我只能告訴你，近期——大約是這一兩年，失蹤的人數似乎的確比以往要多，可具體原因，這就不是我這樣的流浪漢可以知道的。”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可惜那些故事都與他無關。

林萬一微微頷首，稍稍整理思緒后再次問道：“近一兩年，你有沒有遇到過什麼比較特別的事情，或者聽說過什麼奇怪的傳聞？”

龐貝倒吸一口氣，皺起眉頭，眼珠子轉了轉，似乎在回憶，過了一會兒才給予回答：“要說我自己，那肯定沒有遇‘奇怪’的事情，否則我現在大概也不可能坐在這裏，您說是吧？要說奇怪的傳聞嘛……像我們這樣的人，平日最愛就是吹噓，再奇怪的傳聞都有。”

說到這裏，龐貝小心翼翼的瞄了瞄“夏洛特”，清了清嗓子道：“好比我就曾聽某個傢伙說，他年輕時走夜路，見過一個金色眼睛的大美人，還跟對方直接往地上一躺就……咳咳！”

龐貝顯然一直留心着“夏洛特”的神色，發現後者出現了神情變化，無論是哪種方向的變化，他都立即停下來，不敢說下去——畢竟幾乎全霧都都知道，整座城市裏，這麼多年來，他們唯一見過的“金色眼睛”，只有夏洛特一人，先不說真假，可終究是一種冒犯。

至於“夏洛特”本人的重點倒不是所謂的冒不冒犯，而是——“那個人有說他具體是在多少年前碰到的嗎？”

他懷疑如果此事為真，那麼那個人遇見的，會不會就是夏洛特的生母“愛麗絲”？在系統的簡單介紹中，金眸的愛麗絲極其神秘，就連夏洛特那雙眼睛，也都是遺傳自她的。

林萬一其實十分懷疑，金眸的愛麗絲究竟是不是一個正常人。畢竟“渾身-赤-裸，彷彿從血池中爬出來”這樣的描述，過於鬼氣森森。

“這……”龐貝不理解林萬一為何要這麼問他，面露難色，“那傢伙沒有說得那麼清楚……莫拉蒂先生，其實我只是想說，很多出自南區人口中的傳聞，事實上都是不存在的吹噓。”

“是真是假我自會判斷，你只需要告訴我最詳盡的內容。”林萬一打斷道。

龐貝抓了抓自己手背，回道：“好吧，先生，既然是你的要求。那個說曾經見過金色眼睛大美人的傢伙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提起這件事情，他總沒有一個確鑿的時間，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沒有人把他的話當真的——而且，先生，他最近也‘失蹤’了。”

“他也是失蹤人口？什麼時候？知道原因嗎？”林萬一頓時精神起來，連忙追問道。

“時間的話，大概就六天前。那傢伙和一群酒肉朋友住在某個狹窄逼仄的地下室，每晚天一黑，就出來找吃的，天蒙蒙亮，就會回去睡覺。六天前，他的那些朋友睡了一上午，才發現他早上沒有回去，連着三四天都不見人。”

不知不覺喝完一杯咖啡的龐貝咂咂嘴，“至於他他去了哪兒……誰知道呢。南區最不缺的就是讓一個人失蹤的手段。”

許是見林萬一臉色不佳，為了對得起“僱主”的錢，龐貝補充道：“不過我大致知道，那傢伙平時經常遊盪在哪片區域……”

話還沒說完，“嘩啦”一聲，是林萬一從口袋取出一份摺疊起來的霧都地圖，在桌面上攤開。一支鋼筆遞到了龐貝的面前，金眸的“大偵探”炯炯有神地盯着中年流浪漢：“把你知道的那些失蹤人口平時會去的地方，在這張地圖上畫出來。”

“嘶——”龐貝懵懵然地接過鋼筆，瞪大雙眼低頭看着地圖研究了幾分鐘，才終於認出地形，開始下筆。

來自圖書館的鐘聲響了四下，龐貝與林萬一這次的見面也到了尾聲。

林萬一將多了不少標註的地圖重新折起放好，數出幾張鈔票按在桌面，推向龐貝：“這是事先說好的報酬。剩下那份套餐，你喜歡可以在這裏吃，打包帶走也沒問題，賬我已經付了。合作愉快，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

“哦！莫拉蒂先生，謝謝你的慷慨！拿到報酬的龐貝露出來這個下午最真心的笑容，連連表示感謝。

林萬一揮揮手，與龐貝道別，走出了這家讓他呼吸困難的餐館，往東區回去。

天上巨大的火球稍微往西傾斜，熾熱的陽光鋪滿大地，結束一次行動的“大偵探”回頭望了一眼“景色”與其他幾區形成鮮明對比的“貧民之區”，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感嘆——希望系統干一件人事，別讓他看見那些本來就絕望地生存着的陌生人，變成一茬茬被吹倒焚盡的秸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