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女喚念瑤
“誰來過葵水了?”
嬤嬤的話音兒剛落,念瑤便往前站一步,輕柔着語氣,“奴喚念瑤,今年十七,十三歲便來了葵水,每月月初至,約莫五天就無。”
嬤嬤滿意的點點頭,雖說時下興女子纖瘦,但她們過來人都知道,像念瑤這樣豐滿的身子才好延綿子嗣,尤其那臀,更是生小子的料。
青曼咬唇,隨後也前一步,妍美的臉蛋微微抬起,帶着無盡的明亮,語調軟糯,“奴喚青曼,今年十五,去年年尾的時候來的,隔一月才來一回,約莫十來日才幹凈。”
這事不能撒謊,尤其她們要住在這王府中的,而且宮中對於宮女的管束很高,這事都是登記在案的。
嬤嬤也被她這一抬臉驚艷了下,回過神才點點頭,也很滿意,畢竟美貌的女子,誰都喜歡欣賞。
剩下的檸香和從蓉都剛成年,只來過一二回。
嬤嬤對這四人很滿意,開始說起規矩,“世子爺住在松珂齋,每日卯時初進宮,申時回府,晚間看書寫字,爺不喜歡被打擾,不要沒事找事的獻殷勤,更不要試圖用拙劣的手段勾引世子爺,一經發現,就送回宮中讓太妃娘娘處理,你們都懂了嗎?”
四人齊聲答應。
沉吟片刻,嬤嬤指着念瑤和青曼,“這兩日你們倆先伺候着,隨老身來。”
念瑤深吸一口氣,衝著嬤嬤笑了笑,隨着去沐浴更衣,統一換上了一身嫩粉色的長裙,先去松珂齋熟悉熟悉位置。
甫一進入,便看見一座巨大的水墨山水畫十二扇理石屏風,往裏去,嬤嬤說是世子爺的寢室,裏面的東西都要原封不動的放置,千萬不能隨意更改位置,尤其衣衫等物,念瑤和青曼一頭晌都在記擺放位置,唯恐弄錯了哪樣惹的世子爺心煩。
“后廂的書房是禁地,浴室你們也不能進去,凡事要悉心聽從世子爺的吩咐,行了,換好鞋出來吧。”
念瑤吐出一口氣,抬頭看向青曼,兩人對視一眼,皆是無奈之色。
晌午回去吃了飯,閉上眼睛小憩一會兒,下午又去聽嬤嬤講規矩,直至晚間,小雪飄落起來。
松珂齋,念瑤和青曼提前一刻鐘守在門口,看着沙漏數時間,申時二刻,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帘子被人從外掀起,隨後進來一人,身披黑色大氅,頭頂帽子壓的低,個子很高,念瑤頭頂才到男子肩膀處,兩人行禮問安,“世子安好。”
前方之人似乎獃滯一瞬,低沉的嗓音嗯了聲。
周頌才從宮中出來,雪路難行,晚了一刻鐘到府,眉頭皺着不舒服,他討厭固定的行程被打斷,這意味着一會兒他要晚睡一刻鐘。
伸手掀了帽子,後頭小廝連忙接過大氅放置一旁,後退出去候着。
念瑤和青曼一直沒敢抬頭,氣氛壓抑的慌,許久才聽那邊有走路聲,周頌不想在她們二人身上浪費時間,索性直接揮手,“暫時不用侍奉,你們出去吧。”
聽這個聲音就如切如磋,二人不敢抬頭去瞧,只能看見棉袍的下擺鑲着金絲,聞言立刻行禮,後退着也候在廊下。
初初灌進去冷風,念瑤縮了下手臂,廊下雖被圍着帳幔,還是凍人的很,和對面的小廝打了個招呼,規矩站着。
青曼也站的規矩,忽而聽裏頭沉沉喊了聲覓山,身形一動,見對面的青衣小廝答應一聲,忙推門進去,透出來的一點光亮隨着小廝關門的動作越來越暗,空氣重新恢復了冷凝,青曼懊惱的退後一步,手指偷偷的在袖子裏交纏。
而念瑤呢,也在想世子這個人,前世里,她總共見過世子兩面,那是個清風霽月的俊俏男子,渾身氣質猶如謫仙降世,非凡人能及,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讓人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正想着,對面帳幔打開,徐步走來一人,念瑤迅速冰涼了眸光,低垂眼帘,手指再次扎入皮肉中。
青曼見着管家熟稔的問好,“張管家。”
張賢眼神掠過一側的念瑤停留在青曼明亮的臉蛋上,會心一笑,噓寒問暖道,“外頭太冷,你去裏間的過道上會暖和些。”
青曼臉色逐漸變白,宛婉答道,“初初入王府,不敢隨意走動。”
念瑤仍舊低垂着頭,忽而見對方要往前走,下意識後退一步,而青曼卻仍停留在原地,突如其來的動作惹的張賢定睛去瞧她,念瑤暗道不好,果然,男人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來,“這位姑娘似乎很怕我?”
從他進來,這個女人就低垂着頭,看不清面容,只從身姿來瞧,還頗為動人,張賢抿唇,停留住輕聲質問她。
青曼不知怎麼,突然幫她解圍,湊近了管家身側,說起來謊話一套一套的,“我這姐姐在宮中就是個木訥性子,管家莫要見怪,不知來是否是世子爺召喚?”
張賢就近聞着女子的馨香,一時心猿意馬,伸出手搭了下青曼的肩膀,狀似無意的誇獎道,“還是青曼姑娘識趣,放心,我去同世子爺說道說道。”
手掌下的肩膀觸感溫潤,張賢想起剛才見過的那兩位姑娘,都是得趣的妙人。
青曼沒覺不對,還笑艷如花的答應聲,心裏頭歡喜,只要能搭上世子爺,她就得道升天了。
念瑤卻是心驚,死前的記憶一幀一幀的慢放着,男人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以及壓下的雄性身體,唇邊苦澀的葯汁,哪樣都成了她致死的毒.葯。
張賢沒理會悶頭的念瑤,讚賞的看了青曼一眼就進入屋內,她倆又站了一會兒,嬤嬤喊青曼先去用飯,念瑤自己守着,約莫半個時辰后,帘子一動,從里彎腰出來一人,男人可能剛沐浴過,念瑤離得近甚至能聞見一點青草的清香,忙行禮,沒說話。
周頌安排了送禮之事,準備繞去后廂看書,剛出門就瞧見一抹粉色的衣角,略微頭疼,姑姑總是這樣,他府上沒個女人又如何,總是扒着他這點不放,鎖眉走了好遠,心思才從這事上撇開。
青曼回來,念瑤去用飯,她們幾人固定在院落里吃用,從蓉等着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嬤嬤叫走了,念瑤自己執筷快速的吃起來,她站了這麼許久,確實餓了,先喝了口熱乎的湯,然後夾菜吃米飯,筷子大多是向著肉的,或是豆腐,別的素菜她都不愛吃,唯獨胡蘿蔔能吃一些,吃光一碗了,又喝了一盅暖湯,才覺得舒坦,稍微坐了一會兒,去往松珂齋。
嬤嬤夜間吩咐,只留一人守夜就行,先點了念瑤,“你年歲大些,多少懂吧?”
閨房之事?
念瑤羞澀的點點頭,實際上內心裏噁心的很,這輩子她只想在世子面前多露面,最好能像在長青宮那樣掌管庫房,到時候得了信任后,她就申請嫁人,等生了孩子,繼續在府中做嬤嬤,一直到老。
“看過些避火圖。”
嬤嬤更是滿意,喚走了青曼,讓她進去內室里候着。
青曼咬唇不悅,但想着明日或許就是她,這才舒緩了情緒,回去細心的整理頭髮,又抹上香膏。
念瑤從來不想勾引世子,所以自然也不往那個方向想,怕世子爺進來,索性就一直守在門側,不動分毫。
這一站,到了戌時中,周頌掀帘子進來,一眼就瞧見個烏黑的頭頂,瞧她站的規矩,唇抿了抿,心頭不悅,感覺自己的領地被別人侵佔一樣,深邃黑暗的眸盯着她腳下的薄鞋,語氣含着斥責的意味,“以後不準進室內,去廂房獃著。”
冰冷的口氣猶如外頭的寒冬,不帶一絲的溫情,念瑤忙行禮出去,聽着身後的世子爺繼續吩咐覓山,“把屋子裏的地毯全部換掉。”
出去的念瑤身形一頓,繼續往一側的廂房裏去,因着兩個房間挨着,廂房裏也燒的地龍,暖和的很,念瑤鬆開眉頭舒了一口氣,片刻后又皺緊黛眉,世子爺如此不好接觸,她要怎麼才能得到他的信任呢,只有得到了他的信任,才能進行下一步,真是困難。
因為昨夜沒睡,這個點就困了,念瑤想着明日必須得寅時就起床,索性早點睡吧,脫去外衣,躲進被窩裏合上眼。
翌日,天還漆黑着,覓山打着哈欠勉強挪到了廊下,剛進去,就看見門口站着個粉色的人影,頓時嚇了一跳,拍着胸脯連聲道,“你是什麼人?”
念瑤也是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着,抬起臉直視他,一雙水潤純澈的眸子滿是驚嚇,半晌才答,“女喚念瑤。”
周頌剛邁出門檻,就聽見她回答的聲音,音如夏天的荷塘邊,令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嘴裏滾了一遍她的名字,念瑤,隨後抬眼看去,所謂燈下看美人,正是着,冬日早起昏暗,廊下只掛着幾隻燈籠,念瑤還沒收回眸子,恰好讓周頌瞧了個着,女子肌膚勝雪,白的透明,雙眸卻黝黑如珍珠,還待再瞧,卻見她迅速垂頭,跟她道安。
周頌只看了她一眼,沒怎麼掛心上,轉身步入風雪,他可不想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