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張賢歸來
夜幕降臨,威赫的皇宮中,一身黑底紅服的小太監急沖沖的跑進去,臨了,被一柄拂塵打了個滿臉,“毛哄哄的作死…”
小太監把哀嚎聲咽下去,跪下匍匐道,“太歲爺爺,奴才過來給陛下報信。”
拂塵慢慢悠悠的停留在他腦瓜兒頂,咣的一聲砸下去,小太監立即眼冒金星,悶聲退下去。
御書房中,金色龍椅上,年輕男子正在批閱摺子,眼角餘光瞥見人進來,一把摔了御筆,眸光深沉的望着他。
“寅春,是朕送的快,還是太妃送的快?”
下首一身太監服的男子提了提拂塵,輕聲回答,“當然是陛下。”
“哈哈哈,朕就知道,這個時候恐怕太妃的臉都要氣紫了吧?”
寅春面無表情的靜立不動,當是了解到陛下的惡趣味了。
“走,去太妃那兒儘儘孝心去。”
寅春早就準備好了鑾駕,直奔着臻雲宮去。
臻雲宮較着皇帝的院落很近,須臾便至,一色粉紅的宮女跪地行禮,寅春虛扶着陛下落地,后着一步隨行。
青縵色的帷帳后,女子身形窈窕起伏,眯着眼正小憩呢,被那個臭侄兒氣的晚膳都沒用,肝火正旺盛,旁側的徐英回來稟報,“娘娘,世子爺允了念瑤那個丫頭進了松珂齋,還特意負責膳食,可能吃對了脾胃。”
女子雖心中帶着氣,但是還心心掛掛着這個唯一的侄兒,“唔,對,那個丫頭就是從御膳房過來的,想來有些秘訣,我當初就是瞧中她白皙,才分了頌兒那去,兩人這麼一合,生出來個白白胖胖的玉娃娃,哎呀呀,太招人喜歡啦…”
徐英眸色黯淡,她始終怕念瑤想不開,還對着家裏頭那個奔,真是個傻子。
正說著,忽而聽窸窣的腳步聲,一側的侍女輕聲道,“娘娘,陛下來了…”
那個狗東西來作甚?
皇帝進殿便脫去了披風,裏邊是金色的龍袍,袖邊一圈褐色的絨毛,男人轉了兩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望着拉開帷帳露出來的女子模樣時,眸色漸深。
周陵兒十四歲嫁給行將就木的老皇帝,彼時老皇帝已經沒了那種寵幸後宮嬪妃的功能,大多喜歡和年輕的嬪妃說說話,尤其周陵兒又是崇陽王的後人,老皇帝很是給面子,直接給了四妃之首的位置,不常召喚,但是賞賜從來不少,這也奠定了周陵兒的性子有點直爽,不似宮中磨礪出來的女子那般小心翼翼。
即便,新帝繼位,原本老皇帝的嬪妃埋的埋,殺的殺,最後只剩下她一個。
周陵兒望着緩步過來的男人,只想跳上去咬他一口,恨的牙根直痒痒。
“太妃的精神瞧着不錯,面色也紅潤。”
這是個什麼狗屁的話?
周陵兒壓着火,盤腿坐起來,身前的領子鬆了松,露出來玫紅色的肚兜邊,對面的男人倏然一緊,見她隨意攏了攏,端起架勢來,“皇帝不當,改學御醫望聞問切了?”
男人就喜歡她這個張牙舞爪埋汰他的樣兒,一身的疲憊盡除,尋了把椅子坐下,後背放鬆的泄着力氣,鼻端微吸,細細的聞着女子散發出來的味道。
“看樣子太妃是很不想我當這個皇帝呀,可惜啊可惜…”
周陵兒氣的要死,偏偏不能發出來,眼珠子都快瞪酸了,“陛下乃是天命之子,哀家可是不敢有這等心思。”
小丫頭片子真可愛,說話都是反的,皇帝坐姿正了些,兩腿疊起,戲謔道,“呵,太妃的這聲哀家,真是叫老了不少,明明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呢…”
少女兩個字徹底讓周陵兒炸了毛,“你個混賬,怎敢如此大逆不道,如今哀家也算是你的正經庶母…”
男人聽着那甜甜蜜蜜的聲兒,再次放鬆了身體,徹底癱在椅背上,更有甚至的是,食指竟然還搭在扶手上噠噠噠的愜意的發出了敲打聲兒…
“真好聽啊…”
男子的聲音輕的不行,又低沉磁性,唇邊的那抹笑更是輕浮,周陵兒隨手拽了個圓形福枕扔過去,叉着腰氣鼓鼓的像個河豚,“你笑個甚?”
一身龍袍的皇帝翹着二郎腿,晃晃悠悠的拿她逗悶子,“朕沒笑啊,太妃看錯了,對了,聽聞太妃晚膳沒用,朕特地扔下了一御書房的摺子過來陪伴,寅春,備膳。”
還不待周陵兒說話,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侍女無奈的進來回話兒,“娘娘,珍嬪過來了,說是親手做的蜜汁山藥要給您嘗個鮮。”
我呸她老母,什麼真嬪還是假嬪,之前從未來請過安見過面,還親手,我看就是瞧見這個狗皇帝在這兒,隨便去御膳房拿的…
皇帝咦一聲,撂起眼皮看着對面女子一臉吃屎的表情,越發可樂,“沒想到太妃和朕的妃嬪們還相處的頗為和諧友善,讓珍嬪進來。”
周陵兒氣的肺子疼,拂下裙擺雍容華貴的坐在龍鳳呈祥的架子床上,換去了剛才的憤憤,變成了一副高高在上冷漠的表情。
皇家威儀總要在,但是皇帝卻仍然還是閑散的姿態,不大會兒,徐徐進來位姿色美艷的女子,一身兒的翠粉色薄襦裙,領口從鎖骨一直開到胸口,彎腰福身,便露出些風光,珍嬪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姿色,媚眼如絲的瞥了眼坐着的年輕帝王,滿心滿眼都是濃濃的情意。
周陵兒一瞧這副模樣還有何不懂的,一個兩個都是混賬東西,擱她一個寡婦跟前擺什麼你儂我儂的模樣。
“見了哀家還不會行禮問安了?”
出口的聲音如同外面的天氣般冰冷如霜。
珍嬪的一雙眼像是鉤子般扎了男人身上,低垂着衝著說話的聲音矮矮一禮,身姿卻是往男人的方向挪了挪。
“見過太妃娘娘。”
周陵兒哼一聲,丹鳳眼高高的吊起,玉白的手指勾搭着腰間裙擺上的珍珠墜子,“哼,哀家瞧着你這心可是不誠,敷衍的很。”
珍嬪垂下的面龐上絲毫的懼色都沒有,仰起半側的臉頰衝著龍袍皇帝的位置眨眨眼,聲音摻了蜜糖般,“陛下…”
只見男人把玩着碎紋陶瓷的茶杯,眼尾掃着架子床的方向,淡淡道,“朕反倒瞧着珍嬪真心實意,太妃想多了吧。”
滾你奶奶個腿。
周陵兒一掀袖擺,指着門口怒色吼道,“皇帝要和妃嬪調.情.逗.趣的就趕緊離開哀家這地方,省的髒了哀家的臻雲宮。”
“太妃慎言。”
皇帝突然站起來,幾步逼近,英俊的面孔上冷凝肅穆,威嚴盡顯。
周陵兒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腦中突然蹦出來那日黃昏時的情形,乍然聽聞先帝病逝,她是心中竊喜的,她以為自己終於能逃脫這個牢籠,然而,卻遇見了更大的一隻惡魔。
男人見她瞳孔里充滿了驚懼,神色稍緩,蹲下身子讓自己跟她平視,大掌突兀的握住她垂在膝蓋上的手,隨之而來的是,身體上的顫慄和興奮,心臟也砰砰砰的亂跳個不停。
“怕什麼,朕不會對你發火的。”
底下站在絨毯上的珍嬪身子一顫,眼睛定在不遠處的床邊,男子英俊威武,女子嬌小玲瓏,尤其是,她剛才沒注意,太妃娘娘的衣襟竟然是半散着的,長發溫順的搭在後背,這顯然是準備就寢了,這個時候,陛下出現在此地,且絲毫不避諱,難道說,他們之間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嚯,可是,名義上,他們可是…
珍嬪浮想聯翩的時候,念瑤也在浮想聯翩,嬤嬤前腳出門,後腳她便打開了那個扁扁的木盒子,裏頭安靜的躺着一本金色白底的書,正正噹噹的,表皮上清晰的印着一副男.女.交.合.圖。
周頌睡了一覺,早起時便忘卻了昨日的那些不快,上朝後回到戶部處理了月底的賬本,又安排下月應該注意的事項,忙活了一整天,晚間坐着馬車搖搖晃晃的回府。
念瑤依舊提着燈籠等候在松珂齋的正門口,只不過不同於往日的是,今天圍了條白絨絨的兔毛圍巾,把她整張臉都遮住,唯獨留着一雙大大的杏眸,水瑩瑩的看着前方。
“爺回了?”
男子低沉的嗯一聲,快步進屋,回過身來面對着她低下頭,念瑤把燈籠吹滅,進屋來先踮起腳給周頌解披風的帶子,如此一來,兩人距離的非常近,近到,念瑤能聞見他身上夾雜在冰雪下面的竹木香,心神瞬間被牽動,臉頰漸而紅潤起來。
周頌低頭看着她,女子眼睫毛很長,撲閃撲閃的霎是好看,眸子裏像浸進去了水,如夏季的池塘水波光粼粼,抿抿唇,突兀的問,“你哭一個給我瞧瞧?”
啊?
什麼?
女子驚訝的抬起頭,卻見男子突然退後一步離開了曖昧的氛圍,周頌將唇抿的更加厲害,揮揮手,自己轉到屏風后的衣櫃前換衣袍。
“去備膳吧。”
念瑤被他弄的莫名其妙,出門到了廊下停住步子,拍了拍自己發熱的臉頰,將腦子裏的那些圖畫冊都刪了出去。
松珂齋里原本就有一個小廚房,但是一直沒有使用,今日嬤嬤派小廝過來重新打理一番,念瑤就直接在這兒做的晚膳,一道醉仙鴨,裏面包裹的酒釀蜜圓子,還有棗糕膳粥,素的香菇滑雞,玉米排骨湯,還有個豆沙涼糕。
依次端着進去,剛進門便瞧見一片的烏壓壓,恍然間和輪椅上的男子對上眼,霎時渾身發冷,張賢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