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三章

第 3 章 第三章

言柚眼睜睜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又一步步遠離。顧不得多想,她直接跟了上去。

安靜的小巷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跟出去幾米遠,言柚便看見前方的人停下了腳步,她下意識地也跟着停下來。

那人回身,目光依舊是那樣淡淡的。

只這一眼,言柚便確定他沒認出她來,就連昨晚在雲照里的那一面都沒有印象。

這人是不是有點臉盲啊?

言柚想要往前靠近的腳步還沒有邁動,便聽見他開口了。

“跟着我幹什麼?”

他的聲音很好聽。

這句話卻有些不耐煩的意思在裏面,而且他的眉頭也是皺着的。

言柚磕巴了:“我……”

見她沒有話要說了,程肆也不打算浪費時間,轉過身便要繼續走。這一次,速度更快了。m.

言柚嘴上說不出,身體的反應卻比大腦靈敏許多,她着急忙慌地再一次跟了上去。

夕陽徹底從天際線沉下去,鑲在遠處的雲霞泛着淡淡的紫色。很漂亮,言柚眼裏卻只有面前的人。

終於到小路盡頭,消失的野貓不知從哪裏又竄了出來,一躍跳到言柚腳邊。

她是真的被嚇了一條,短促地叫了一聲,遵從本能地朝此處唯一可以解救她的人奔過去。

“哥哥!”

程肆像是後背長了雙眼睛,他敏捷地躲開了言柚伸過來扒拉他胳膊的手,站遠了兩三步。

言柚:“……”

程肆也看見了那隻黑貓,日暮時分的黃昏殘照,這野貓的眼瞳中有幽光閃過,的確有幾分駭人。

他不知想到什麼,沖言柚問了句:“怕貓?”

言柚點頭:“嗯。”

黑貓立在原地,高翹着尾巴凝視着對面兩人。

程肆雙手都插在大衣口袋裏,低頭看了眼,便將腳下一枚石子踢了過去。

這枚石子發揮了它唯一恐嚇野貓的作用,那貓飛速跑遠,程肆那雙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尖上,留下了一層灰塵印記,不大,但在此人周身的乾淨精緻襯托下,顯眼得彷彿白色紙頁上的墨點。

程肆盯着那一小片弄髒的區域,眉頭輕擰着,好幾秒才移開目光,不看就不糟心。

他很快說了句:“貓跑了,你走吧。”

“別再跟着我了。”他又補充一句。“再這樣我報警。”

言柚還真停下了。

男人的眼中沒什麼情緒,也同樣的,淡漠得有些生人勿進。

他腳步的方向竟然是要進拐角處的一棟居民樓,言柚明白自己這兩天的“跟蹤狂”行為有多喪心病狂,但此刻也只記得問他:“你怎麼來這裏了?”

程肆轉頭,對小姑娘這句話沒什麼脾氣了,他道:“我住這兒,怎麼不能來?”

“你住這裏?”言柚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說完又伸手一指隔壁七里巷的方向,說:“我住在那條巷子裏。”

程肆懶散地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瞧了眼,言柚又道:“四捨五入,我們是鄰居哦。”

他不準備搭理,剛要抬腳上樓,聽見那女孩又說:“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程肆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直截了當的三個字:“不可以。”

言柚:“……”

她在樓下立了好一會兒,腦子裏有些亂。

他雖然衣着精緻,任誰一看都會猜他定是個認真生活的人,可言柚總覺得,他周身都散發著一股詭異的……死氣沉沉。

言柚還沒站多久,就等到了一個推着電動車下班回來的人。

“誰家女娃啊?站這兒幹啥?”

言柚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李伯好。”

“哎,老言家閨女啊,你咋在這嘞?”

言柚道:“我就是隨便散散步。”

李伯推着電動車要進樓道,言柚忽然問:“李伯,你們這樓哪個房子租出去了?”

李伯搖頭:“這破地方,咋可能有人來租嘞。”

言柚:“我剛看見一個……一個穿得很好看的男人進去了,我聽見他說話了,不是本地人。”

“你說小程哦。”李叔說:“怎麼聽出來的?普通話比我們說得好是不?”

言柚笑了下:“他姓程?李伯你知道他全名叫什麼嗎?”

“程肆,壹貳叄肆的肆。”

“一二三四的四?”

李伯:“不是那個簡單的四,是大寫的那個肆。”

言柚聽明白了,原來他叫程肆。

“首都來的,來兩個來月嘍。住的五樓,他婆的房子。你年紀小可能不知道,他婆以前可是我們這兒唯一一個大學生,去北京念大學嘍,好多年都沒回來過了,也不知道咋又讓她孫子回來住。”李伯絮叨地說著。

言柚在想,他居然已經在這兒住了兩個月了。可昨天她才第一次在雲照里遇見他。

原本還覺得人海茫茫,而她其實運氣很好,現在這麼一說,才知道自己的幸運值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

回家時已經近六點,深秋的太陽落得早,暮色漸濃。

言柚還沒來得及推門進去,便聽見門內傳出來的聲音。

鄭蓉麗哀嘆:“你瞅瞅,這個月又花了這麼多,工資一分都沒攢下來。”

言為強聲音目前為止還算悠閑:“你給兒子報的那兩個興趣班,加起來都三千塊了。”

鄭蓉麗:“你還好意思說,也不出去打聽打聽,軒軒這個年紀的,哪家爸媽不是給報好幾個興趣班補習班的,我上次去開家長會,同桌那女生她媽說給她家女兒周末都沒有空的,我還嫌給軒軒報的少呢。人家哪個當爸媽的不是爭着想讓自己孩子贏在起跑線上,言為強你可倒好啊,就這三千塊都捨不得花。”

“我也沒說不想啊,但你也不看看咱家情況,要不是我弟那些錢……”

還未說完就被鄭蓉麗打斷:“你弟你弟!你弟死了還要把多餘的給我送回來,我養得過來嗎?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嫁給你,要出息沒出息,要力氣沒力氣……”

言柚鬆開了門把手,喉嚨堵得像是誰塞了塊石頭進去。

多餘的。

她在生她的母親嘴裏,就是這三個字。

“少給我說為信,你別忘了這房子是誰出的錢!”言為強打斷了鄭蓉麗的話,語氣雖然低,但竟然含着幾分薄怒。

許是沒見過向來唯諾的丈夫也有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鄭蓉麗閉了嘴。

言柚又在門外等了半分鐘,沒再聽到裏面的爭吵,這才進去。

“去哪裏了?”鄭蓉麗眼神立刻瞥過來。

言柚:“沈奶奶的書店。“

言雨軒在此時從自己房間跑出來,嚷嚷道:“媽!我餓了,什麼時候才吃飯啊?”

“我現在準備。”言柚往廚房走去,又看見餐桌上已經擺好的菜和飯,明顯是鄭蓉麗的手筆,她停下腳步。

鄭蓉麗:“等你做咱全家都得餓死。軒軒,去喊你姐出來吃飯。”

言雨軒跑過來一掌拍在言柚小臂上,十歲的小男生,力氣生猛不容小覷,言柚疼得躲開兩步遠。

“吃飯了!”言雨軒還很不滿,上前揪着言柚衣袖將她往餐桌邊拉:“都說了吃飯了。”

見此狀,鄭蓉麗一把拉住兒子手往她身邊扯:“媽說的你雯雯姐,你亂喊誰呢,她站這兒能不知道吃飯?”

言雨軒在這個家橫天橫地慣了,推開他媽的手,直接往餐桌邊一坐,夾了口菜吃着道:“我不去!她搶我雪糕,我不叫她吃飯。”

剛好此時言雨雯從房間出來,聽見這句,直接薅住言雨軒頭髮又揉又摸,沒幾秒,姐弟兩又鬧成一片。

鄭蓉麗笑道:“就說親姐弟兩哪能有隔夜仇。”

“柚柚,你也過來吃飯吧。”言為強喊了聲。

“快吃飯,今天媽做的都是你們最愛吃的。”

“我要那個,爸,你給我夾。”

桌上幾盤菜,幾乎都是紅彤彤的,辣度光看就知。言柚低頭扒拉一口米飯,慢慢嚼着。

言為強給言雨雯夾完,又順手給言柚碗裏也撥了不少辣子雞,“多吃點。”

“嗯。”言柚說。

菜卻沒吃多少,她並吃不了辣。

-

房間靠北,從窗戶望出去,視線竟然剛好能瞧見隔壁巷子的那幢小樓。

目之所及的兩扇窗都亮着光,言柚想起李伯說程肆住在五層,眼神頓時盯着那兩扇窗不挪動了,以至於都沒聽見言雨雯進房間后的腳步聲,反應過來時才發現這人盯着她手上的東西看。

她立刻把手裏那本書合起來。

“還不讓看啊?”言雨雯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對着鏡子開始塗塗抹抹,“誰稀罕似的。”

言柚也沒理會,翻到書扉頁,珍視地摸了摸扉頁上力透紙背的“言為信”三個字,而後便合上鎖進了自己的抽屜。

這是她現在擁有的不多的言為信的遺物之一。

被接到江城的那年,也是言為強一家搬到這個房子裏的一年。房子面積小空間不容許,言柚發現的時候,鄭蓉麗已經把大半她從北京帶回來的言為信的遺物扔掉了。

因為“不吉利”,死人的東西不能留。

他們處理這些東西的方式簡單粗暴——直接放火燒。

言柚那時候才七歲,她沒有能護住那些東西的能力。現在除了抽屜里的兩本書,一個日記本,一本相冊,一個留給她的生肖虎頭手鏈,剩下的也只有存放在老房子裏的一個不大的箱子。

“今年二叔忌日,我聽爸媽說不去了。”言雨雯忽然開口說。

言柚愣了下:“不去了?”

“嗯,我剛路過他們房間聽到的。這都第十年了,沒必要了吧,人家都是過了三年就不在忌日這天祭拜,過年的時候回老家祭祖把二叔捎帶上就行了。太好了,路又那麼遠,剛好我也不想去。”

言柚抿了下唇角,撕開吸管外面的塑料紙,對準開口插了兩遍才插進去。

“你們不去,我肯定要去的。”

這句話她在心裏說。

言柚喝了一口牛奶。

窗外月光又薄又淡。

-

言柚手裏被人塞了盒牛奶,熱的。那人在她旁邊的台階上坐下,替她擋住了十一月底的肆虐呼嘯的冷風。

她終於抬起頭來,哭了太久,眼睛都是紅的

身旁的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卻和她同樣穿着身素服。

-

言柚想起來,那個夜晚他們其實並沒有說很多話,只是一起坐着。

後半夜時從江城趕來的言為強與鄭蓉麗抵達殯儀館,她便被喊走了。而當時的言柚,只來得及在那樣的匆忙中回頭看他一眼。

但仍記得那雙很有少年氣的眼睛,與如今的淡漠且死氣沉沉的神情截然不同。

前塵往事尚且不論,眼下的關鍵是,她得儘快琢磨個恰當的理由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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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一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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