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偏偏招惹
模糊中,虞笙看見小哥哥弔兒郎當的臉,待光線漸漸適應,她皺着眉毛吸了吸鼻子。
“小朋友,”段昭認真與她對視:“尿褲子了?”
虞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駁:“你才尿褲子。”
段昭被懟,反而笑了兩聲,指她濕掉一塊的褲子。
虞笙這才發現,車裏一個運動水壺倒了,水撒到她褲子上,還是屁股的位置,她臉頓時紅成一片,尷尬解釋:“這是灑的水。”
段昭意味深長:“這水真不懂事。”
虞笙:“……”
這明顯是在笑話她,再解釋也是多餘。
虞笙不再作聲,想下車,誰料小白鞋裏的腳趾稍微一勾,頓時傳來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酸爽,腿麻的像根木頭,只能憋屈的待着。
“人快過來了,”段昭往外邊掃了一眼,探進身子,扒開擋在虞笙跟前的大行李箱,給她騰出能下車的地方:“小朋友,下車。”
虞笙捏着腳踝:“你別叫我小朋友。”
她不太高興,都上高中,喊誰小朋友?
“行吧,姐姐,”段昭手撐着車廂蓋:“能下來嗎。”
虞笙:“……”
叫什麼姐姐?
就簡單喊個同學,不會嗎?
這個小哥哥的情商,肯定有不了女朋友。
虞笙窩着一肚子氣:“我腳麻了。”
也就兩秒不到的功夫,段昭迅速反應過來,一條腿跪在車廂里,兩手卡在她的腋下。
暖風鑽進汗濕的衣服,涼颼颼一吹,人瞬間清醒,眼前視野也豁然開闊。
她被一個陌生的小哥哥,以拎小孩的姿勢提了出來。
“姐姐,”段昭把她放在地上:“站穩了。”
虞笙腳落地時,忙扶住車身,聽不下去的說:“你也別叫我姐姐。”
說完,她也不知道小哥哥會不會覺得她很難伺候,悄悄瞧他一眼。
小哥哥眼裏泛着細碎的光,正扯開上衣拉鏈,在她面前,直接脫掉褂子。
陽光下,少年清瘦的身材罩在寬鬆的T恤里,露出白皙但很有力量的小臂。
虞笙心跳漏掉一拍。
下一秒,這件衣服被繫到她的腰上。
屁股濕掉的那一塊,被擋住了。
“謝謝。”她咬着唇,發出極輕的聲音。
段昭不甚在意的嗯了聲:“你原地活動一下,活動開就行了。”
他剛說完,不遠處有人喊他:“段昭,箱子拿完趕緊過來,賀教練讓集合。”
段昭應了聲:“就來。”
小哥哥叫段昭。
虞笙循聲望去,很多人正向一個長圓形的大館走:“你們是學校的?”
段昭一手兩個的往外拖行李:“這看着像學校?”
本來有點像的,但既然這話反問出來,那肯定不是。虞笙搖頭,腿已經好多了,小哥哥怎麼也是幫過她的人,她知恩圖報的幫他拿箱子。
段昭從她手裏接過最後一個箱子:“人不大,力氣不小,”他指斜後方的一個三層建築:“這個小樓,你從這繞過去,就能看見大門。”
虞笙想起那個氧氣瓶,忙還給他:“謝謝。”
以為兩人的對話就該結束時,段昭看着氧氣瓶若有所思:“剛犯病時,差點沒挺過去。”
虞笙:“?”
請問您接下來是不是要說“人工呼吸”的事?既然您開了頭兒,那不得配合您,關心您兩句。
小姑娘一本正經的問他:“您是什麼病?”
段昭看她三秒,伸個懶腰,走了:“愛管閑事病。”
虞笙:“......”
*
省隊集合很快,教練簡單佈置了未來幾天的訓練安排,就解散讓回家。
段昭走得稍晚,出來時,訓練館外面已經沒人,他背着包,剛出大門,就看見牆角蹲着的小毛孩子。
特別小的一隻,抱着雙腿縮在那,就像只找不着家的小奶貓。
她看過來時,他腳步就停了,兩人沉默的對視須臾,小朋友站起來,往他這邊走。
虞笙拉了把滑下肩的褲子背帶,非常小心翼翼的出聲:“小哥哥。”
段昭沉默着,靜待下文。
虞笙支支吾吾。
早上出來,她往包里放了些零錢,但託運行李時,那個包就被虞婧文拿在手裏,她跑得急,忘了把包拿回來。
現在唯一的手機,也砸壞了。
要怎麼開口告訴他,自己現在身無分文的窘境。
良久,虞笙脫掉小哥哥借給她的衣服,還給他:“我衣,衣服幹了。”
段昭接過,看她問:“還有事?”
虞笙點頭,暫且放下面子。
“我包和行李都託運了,”她硬着頭皮開口:“你能借我五塊錢車費嗎?”
“五塊錢,”段昭問她:“你往哪個方向?”
“太河區那邊。”虞笙說。
段昭遲疑,接着從兜里掏出張一百的給她。
“五塊就夠,”虞笙推辭:“我坐公交回去。”
“這離市裡遠,你要想坐車回去,起碼得倒三趟,打車吧,到家給你媽報個平安,別讓家裏人惦記着。”段昭說。
她媽才不會惦記她。
她對於虞婧文來說,是個留之無益,棄之可惜的累贅。
虞笙鼻子一酸,立刻笑了:“你給我留個手機號吧,我找阿婆要了錢,給你充到話費里。”
段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幾秒,揚起眉毛:“嗯?這是新的搭訕方式?”
虞笙:“?”
“不會是,”他尾音帶着些懶倦:“看上我了?”
虞笙險些吐了。
說好的感動呢,三秒鐘打回原形!
她那點小脾氣立刻就被激起來:“是啊,我覺得你能賣個好價錢。”
段昭哦了聲:“要把我賣到大山裡當啞巴?”
虞笙都給他繞迷糊了:“為什麼,非得是啞巴?”
段昭輕笑:“因為大山裏的啞巴還缺個媳婦。”
虞笙:“……”
她想起來了,這她在機場糊弄他的鬼話,人家現在連本帶利還給她了。
又生氣,還說不出什麼。
虞笙覺得自己遇上個難以對付的角色,醞釀老半天,她乾巴巴的沖人說了個再見,扭頭走了。
別再見。
太丟人了。
兩人是分別打車走的。
司機師傅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一直給虞笙開到樓下。總算到家,她心情好得不行,等電梯時,連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人,她都沒察覺,還是聽見一聲輕咳,才抬的頭。
這一看,直接撞上段昭耐人尋味的微笑。
這是什麼情況?
虞笙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太激動進錯樓門,她二話沒說,撒腿跑出去,反覆盯着樓門前的號碼。
2號樓16棟。
樓沒錯,那是誰錯了?難不成小哥哥跟蹤她?他幫她也許是有什麼目的?
不會的,這個少年雖然有時不正經,但不像壞人。
壞人會在臉上寫我是壞人嗎?
腦子裏兩種想法在橫跳,虞笙整個人都不好了,忐忑的走回樓里,段昭還沒上樓,靠着牆,從頭到尾的看她又進又出。
然後他說了句:“我也很意外。”
成功搶了她的台詞,虞笙莫名有種什麼人先告狀的錯覺,她故作輕鬆:“你怎麼在這?”
“住這。”段昭語氣如常,按了電梯,不一會兒門就開了,他進去,刷卡,按下11,一氣呵成,完后擋住電梯門,看門外的她:“不進來?”
他有門禁卡,那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虞笙走進去,按了9。
段昭語氣有些難以置信:“鄰居?”
這種巧合她也不敢相信好吧。
虞笙跟他對角站着,盯着頭頂上升的數字,先入為主的問:“我和阿公阿婆住這,有兩年多了,以前也沒見過你。”
這意思很明確了吧,我是常住人口,而且剛才我是先進樓的,你是後來的,要跟蹤也是你跟蹤我。
段昭雙手插兜,拖着尾音:“是啊。”
是啊,是啊是什麼意思?
虞笙走神,全然沒注意門開了。
段昭提醒:“9樓到了。”
她一晃,看見熟悉的樓道,有種恍如隔世的親切。
跟小哥哥道了別,虞笙走向家門,站在外面敲了幾聲。
阿婆家這個門鈴,壞了好久都懶得換,偏偏阿公還有點耳背。
她又用力敲了幾聲,臉貼上門去聽,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進去?”
頭頂一個聲音傳來,在空蕩的樓道顯得格外空靈,虞笙一怔,仰起頭,看見九層和十層之間,段昭胳膊肘撐着樓梯扶手,托着下巴,正靜待好戲的看着她。
樓中間的窗戶開着,陽光灑進來,均勻的鋪在他身上,原本黑色的寸頭,發梢染上了一點金棕。
恍惚得有點像日漫走出的少年。
虞笙移開目光:“我家沒人。”
段昭走下來:“手機也託運了?”
她要說手機在車廂里被砸壞了,倒霉都倒的這麼巧,他信么。
虞笙心如死灰的閉了下眼睛。
“給家裏打電話。”段昭見狀,從兜里掏出手機遞給她。
虞笙拿在手裏,居然有點沉甸甸的小感動,特別誠懇的說了謝謝,背過身給阿婆打電話。
很快就通了,她都沒說自己是誰,急得委屈:“阿婆,我在家門外,敲了好久你和阿公都不給我開門。”
那邊詭異的沉默。
少傾,阿婆疑惑:“苡苡?你在家?你不是和你媽媽去機場了?”
虞笙只得把早上的遭遇簡單對阿婆解釋了一遍,然後聽見阿公在邊上憤怒一聲吼。
緊接着阿婆說:“我和你阿公以為你跟你媽媽走了,就去清城你叔公家探親,剛下火車,最快也得明天早上回去啊。”仟韆仦哾
清城是洵陽邊上的一個小縣城,雖然不算太遠,但坐火車也得兩個小時。
電話里阿婆非常焦急,那邊人聲也雜,有幾個操着方言的遠親,正幫着阿婆出主意。
有人說,不行開車送二老回來,大概入夜前能到。
虞笙不想讓二老折騰,找了個去閨蜜家住的理由,搪塞過去。
掛斷電話后,她是真茫然。
沒錢、也沒帶鑰匙。實在不行,她就去網吧包個通宵。
段昭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確定不是,為了跟蹤我過來,假裝自己住在這的?”
???
虞笙瞪着他,這人嘴真欠,敗壞人設。
她小聲反駁:“我跟蹤你,圖錢還是圖色?”
他摸了下胸口:“色。”
虞笙:“?”
別自戀行嗎?
她真生氣了,不想理人,手機還給他就往樓下走。
段昭長腿一跨,攔在她前面,彎下腰來看她:“小朋友,不逗你了。”
虞笙還彆扭着:“說了別叫我小朋友。”
“嗯。”段昭答應:“小朋友,你要實在沒地方去,往我家湊合一晚。”
虞笙覺得荒唐:“你是男的。”
段昭也覺得荒唐:“你才看出來啊?”
“不是,”虞笙認為有必要說清楚:“男女共處一室,不好。”
他吃驚的笑了:“你不就是個孩子嗎?”
虞笙:“?”我是少女,請叫我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虞笙。
她咬着嘴唇,沒把內心真實想法說出來。
孩子也行,聽起來更安全點。
而且,既然是鄰居,那麼他家裏應該有大人吧?
這麼想着,虞笙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