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26章 可憐的小六
鳳珗踢着馬兒靠近迎春，他以為迎春多少會害羞一下。
結果，這女人就跟他微微一笑，還放緩了馬速，與他並排起來。
“馬球該怎麼訓練，可有什麼章法？”
她不但不害羞，還主動問起來。
一雙眼睛不算大，但是形狀十分優美，肌膚潔白細膩，面相看起來還十分柔順。
就是眼神亮晶晶的，怎麼看也柔順不到哪裏去。
鳳珗就不明白了，自己表現的不夠有氣勢，還是不夠冷酷！
怎麼這女人丁點不怕他，也不知道害羞的。
真是想想就神煩。
“你一個姑娘家，打什麼馬球！”他一煩起來，就沒說啥好話。
這話要是在姑母跟前說出來，指定得被剝一層皮下來。
在賈府二姑娘跟前，這種話雖然可能會讓對方不高興，可是還能把他怎麼樣！
他好歹是皇子。
尊卑有別。這丫頭但凡是個靈透的，就該想想法子討他開心才對。
周婉儀仗着母妃的勢，在他跟前也從來不敢甩臉子！
迎春這邊的確是笑容淡淡，只是剛開始那種善意的笑容變得十分冰冷了而已。
她拍了一下馬背，提速縱飛了出去，繞了一圈，就靠近球場邊，喊人來教她打馬球。
那人還就是姑母球隊裏封的什麼馬球校尉，叫寇盼夏的，是個高大健壯的女人。
寇盼夏球技是不錯，就是察言觀色的本事，差了不止一等。
鳳珗把冰冷的視線投注過去，這該死的馬球校尉，居然沖他憨憨一笑，自顧自的遞上球杆給賈府二姑娘，教她如何操作球杆，如何根據球杆操作馬韁。
這些也就罷了，她還主動帶着球杆上馬，在一旁做起示範！
鳳珗氣得臉黑，這種事情，用得着她一個小校尉多此一舉。
問題賈迎春這小妞，竟然學得很開心，縱馬來回，穿過他身邊，也多看一眼都不曾有。
鳳珗直接怒了，一球杆追過去，把球截飛了過去。
要不是姑母喊了一聲回來！那寇盼夏還打算去吧球截過來。
這些獃子，姑母教的人就都是獃子。
瞅瞅自己這幫兄弟，這會兒誰敢下場來教賈迎春打球的？
鳳珗截了球，便打馬靠近賈迎春，眼神示意她來跟他搶球！
這對他來說，真是是某種程度的恩賜。
德成公主和榮成公主想讓他教打馬球，他都不曾理會過。
他自以為給夠了賈迎春面子。
結果對方卻仰頭嘆了一聲。“好累哦，不打了！”
然後提馬就跑了。
鳳珗氣得手心發抖，差點拿穩球杆。
看台之上，長公主瞅着自家一臉漆黑的侄子，沒忍住笑了一聲。
“這孩子，吃不住你家二姑娘啊，恩侯。”
賈赦也就扁了一下嘴而已，直接提出告辭。
然後在看台這邊，逮住迎春就一腳踢了過去。這臭丫頭，給六皇子幾分薄面，又不會少塊肉！
瞧把人六皇子給氣的！
雖然他也想笑，但是當著六皇子的面，還是教訓教訓這不成器的女兒吧。
“哎喲，爹！”
迎春聽到風聲，立即擦汗的帕子也不拿了，嗖地一聲跑出去老遠。
這哪還有丁點姑娘家的樣子。
都不知道大打哪裏撿來的野小子了！
賈赦這回是真怒了，追着上去就踹。
父女倆在長廊你跑我追的，那情形甚是滑稽。
怎麼說呢，也挺觸動那群貴族少年們。自家的妹子，見了父親面，哪怕調皮的也只是舉止可愛一些，旁的便是只知道行禮就避退了。這還是嫡女，要是庶女，那是連見父親面的機會都不多。
像賈赦和賈家二姑娘這樣，簡直比父子還父子的相處方式，真，頭一回見！
居然也不覺得太過違和。
“爹！你踹我也沒用。”迎春趁着賈赦靠近，低聲道，“我這身份，給六皇子頂多是個妾吧！”
賈赦一腳沒踹下去了。
長公主的意思，的確有意撮合迎春和六皇子。
他本來也算樂見其成。女兒能嫁到六皇子府，那實在是高攀。
但是庶出的身份，的確是個麻煩。如果女兒嫁過去作妾，他大老爺臉面有些不好看。
“你不中意？”他問。
迎春點頭如搗蒜。“爹，您要真尋思女婿人選的話。我這邊只有一條，我必須能夠騎在對方一家子頭上作威作福的我才嫁，要不然，我寧死不嫁人了，一輩子在家自梳做個姑子。”
賈赦氣得一個爆栗就敲了下去。
“你還要作威作福！你還要自梳！你還一輩子不嫁人！”
打不死你這臭丫頭！
這砂鍋大的爆栗，迎春沒敢狠躲，大老爺似乎真有點生氣。
所以被砸完了，她就委委屈屈地抱着腦袋。
“爹，打，您老也打過了。答應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賈赦剃掉的鬍子差點氣瘋長兩公尺。“老子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什麼事！”
結果那臭丫頭居然一下子竄沒了影子。“反正我就當您老答應了！”
答應個毛啊。
作威作福是沒毛病，國公府出去的姑娘，旁人還真敢不給半分顏面。可是要在對方一家子頭上作威作福，這除非嫁個破落戶。或者一般的富貴人家，估計要打上門來，問他怎麼教的女兒了！
至於一輩子不嫁人。
賈赦就呵呵了，這臭丫頭簡直異想天開。
賈家父女告辭離開以後，那群打球的少年們便也都笑着離開。
六皇子攥了一杯酒，躲涼亭子裏，滿臉的鬱氣。
長公主沐浴更衣以後，才到涼亭這邊來。見那小子居然還在生氣，忍不住就有些好笑。
“我們家小六這是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個毛啊！六皇子火大的要死。“姑母，你說要給尋摸的好婚事，就這？”
長公主躺在椅子上，有人送上書冊來。
鳳珗見姑母只看書不搭理他，頓時不快，湊過去瞅了一眼。
“射鵰英雄傳？市面上新出來的話本子？”
長公主瞥了他一眼，就喊丫頭。“給你們六皇子備一套。”
立即有丫頭送上厚厚一疊書本來，都是手抄書，字體細弱，一看就是公主府丫頭抄寫的新書。
那倆丫頭遞過來書本子，還頗有些戀戀不捨呢。
當然不是對他，而是對這幾冊書。
鳳珗就當是好看點的話本子吧，沒甚在意，提起就走。
出了亭子，又折返回來。“姑母，賈府這臭丫頭，他到底什麼意思，爺給她臉，她竟然敢不要，誰給她的膽子！區區一個庶女……”
後邊這話憋住沒說了。
也不知道為啥，略心虛。鳳珗隱約意識到，如果出身這個事當面羞辱了賈迎春，那這輩子……這輩子什麼也別想了。
長公主書頁一合。
“我倒忘了，這丫頭是個庶出！”
敢情您老忘了這事，不過也對，合全京城的庶女，能找出一個像賈迎春這麼驕傲的，估計都難。
“那這事，就當我沒說，小六你就忘了吧。這丫頭，看着也不像是個願意作妾的主！”
什麼？忘了！
叫他怎麼忘。打時裝發佈會，見過這臭丫頭一眼，那雙晶亮的眼睛，就如影隨形地跟着他。
今日這一見，那個漂亮小臉……
鳳珗想想賈迎春那冰冷的笑臉，沒來由就胸口氣得疼。
“罷了，忘便忘了！往後，姑母你這兒有我沒她，哼！”
丟下這話，六皇子怒氣滾滾地跑了，連那書都是丫頭追着送了過去。
長公主托腮搖了搖頭。
到底還只有十五歲，還是嫩了點。
長公主擺擺手，暗衛躍身無聲無息出現在了跟前。
她詢問了賈赦父女在長廊說的什麼話以後，又擺擺手，那暗衛便如魅影一般消失了個乾淨。
“想騎在小六頭上作威作福啊，可憐的小六！”
長公主聳着肩膀笑了個開心。
迎春這丫頭還是太天真了，入了她的彀中，竟然還尋思想跑。
小六她是不嫁也嫁定了。
長公主站起身，讓人備了三套書，施施然去了宮裏。
先到太上皇的太極殿拜見了，丟下一套書。
又讓人給當今和皇后各自送了一套書，經過御花園的時候。
忽聽得一女子婉轉琴聲，長公主壓低了枝頭，瞧了一眼過去。
那撫琴的女子臉兒細白，眉眼端莊，體態略豐腴，卻難得竟有楊妃之美，一舉一動別具風姿。
可惜了，不是當今的喜好。
當今最喜歡的是那種無聊庸俗的辣子，越庸俗越討他喜歡。
淑妃能專寵十幾年，就是她那些無聊的俚坊小故事和生意經，和不高興敢跟當今對罵的脾性討當今喜歡。
這種端莊大氣的女孩兒，估計入不得當今的眼。
長公主問了一聲左右，便有人告知，這是皇後宮中賈女史！
賈家？
賈府什麼時候送了丫頭到宮中！賈府的姑娘，為何會是個女史？
便是當今不給顏面，太上皇那裏的面子，誰又敢不顧及。賈代善的確是個能人，當年深得太上皇器重，是忠臣，老臣。
除了廢太子那事，賈府被迫站隊，此後這十幾二十年，賈府那都是安靜如雞，軍中事務老老實實交了權。府里年輕人散養的散養，廢養的廢養。算是相當知趣的一家子人。
再怎麼說，賈府的姑娘送入宮中，不說妃位，一個嬪位跑不了。
然後長公主得知，這賈元春居然是以小選進的宮中。
什麼人出的這騷主意！
賈府那老太太精明得很，不至於出這種主意。賈政不像是拿得定這種主意的人。
長公主回府稍微一調查，得知是王子騰倒騰的這事，就忍不住地搖頭。
王家當年那老頭是個精明的，誰知道兒孫卻一個個不堪用。便是這王子騰，既然捏在太上皇手中，他倒是敢，還打算暗度陳倉，投向當今。
結果兩邊不討好，苦了賈元春，這輩子，怕是老死宮中的命。
林如海就聰明識趣多了，堅定地忠實太上皇旨意，當今的面子從來不給，頂多，也就折了個夫人。
可憐了那賈敏，當年倒也是個好的。
當年京中，敢跟她打馬球的，還就一個賈敏！
她生的這女兒黛玉聰明是聰明，性子卻給養的小氣了一些。好歹有個二姑娘教導，以後，希望有她母親當年的風采罷了。
“林如海因病上表啟骸骨？”見到這消息，長公主吃了一驚。“是真病還是假病！”抑或是‘有人’手腕不漂亮，又來下毒這種爛招。
這個有人自然是當今。當今心性狹隘，沒什麼大能為。當年那幾位皇子奪嫡之爭，亂象叢生，廢太子壞事以後，幾路皇子絞殺，太上皇差點被毒殺，一時心灰意懶，退位后，當今摘了這個桃子，實在是爆了個大冷門。
至於這個門冷不冷，也就只有長公主知道實情了。
林如海這邊身體倒是的確有些小恙，但是到乞骸骨的程度，完全不至於。才四十多歲的人，正年輕！
“這人……調到京城，冷他幾年罷。”長公主吩咐下去。
太上皇需要一個沒能力的皇帝，長公主……也同樣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