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第二天早餐時間,齊遠聲過來時,姚陌正和駱佳欣煲電話粥。
他能自由進出她家,姚陌聽到聲響也只是回過頭,眼神接觸一瞬便收走,指了下廚房,示意他可以自由用。
姚陌繼續和駱佳欣說:“好吧,我最愛你了。”
齊遠聲邁出的一步縮了一半距離。
駱佳欣這幾天在姚陌老家B市附近調研,原本打算結束后直接回自個兒老家。
上高鐵前一天接到母親的電話:“你叔叔的同事的弟媳的兒子在B市,你們見一面吃頓飯。”
駱佳欣:“我不在B市啊!”
“你沒錢坐車去嗎?”
“……”
成年人的相親,就是把自己當一頭死豬在案板上稱斤算兩。等應付完,駱佳欣悲催的發現,自個兒老家作為疫情重災區,已經全面封城了!
草(一種植物)。
住在B市最豪華的酒店,守着無語凋零的心。
……然而酒店即將停業。
沒想到她駱佳欣英明一世,竟然落得如此凄凄慘慘戚戚的下場。
駱佳欣下樓混自助,撞見一個帥如神祇的男子。
女人對美男的花痴與年齡無關,當即給姚陌發消息:【遇到大帥哥了!你們B市人傑地靈啊】
姚陌:【是】
姚陌:【我就是個最佳例子】
駱佳欣:【……】
姚陌:【你在B市?】
駱佳欣:【對,被困這了】
姚陌:【你等等】
三分鐘后。
姚陌:【我剛給我哥打了個電話,他在君悅,你是不是也在?】
駱佳欣:【對……】
姚陌:【去我家過年吧】
姚陌:【打電話?】
兩人在電話里互相捋了捋彼此最近的生活。
“如果早知道你在,我一定提前回家了呀。穿越千里和你見面。”
姚陌斜倚在沙發上,語氣粘稠的說。
“沒關係,你就當提前見我家家長了嘛。”
……
兩人持續橘里橘氣,齊遠聲只聽到末尾幾句親昵的交談,表情越來越怪異。
好看的眉毛換了幾種形態,最後扭成一個“八”。
沒多久,姚陌將手機撂沙發上,回頭見齊遠聲神情不自然,還恍若不知地瞥了他一眼。
早餐是齊遠聲蒸的包子,餡兒也是自己配的。
姚陌咬兩口,“嗚,這個肥瘦比例太到位了!”
“姐姐今年過年也不回家嗎?”
“不了。”她抬眼,“也?你不回?”
“我怕帶回去病毒。”
“唔,你可以下學期抽時間回去。跟父母說清楚,別讓他們擔心。”
齊遠聲順着這個話題很快延伸到下一階段:“姐姐也是。姐姐的男朋友過年也在A市嗎?那個,我在姐姐這邊洗澡的事,男朋友會……生氣嗎?”
姚陌正細嚼慢咽。
麵粉發酵得恰到好處,柔軟地順着喉嚨管滑了下去。姚陌舌頭舔了舔最裏頭的智齒。
齊遠聲在試探。
話裏有話。
姚陌寫劇本時,會編織若干或趣味橫生或劍拔弩張的場面。雙方像在打乒乓球,你來我往,重點在於接住對方的球,尋擊打路徑,方向最要出其不意。
姚陌笑了笑,“他剛好出差,這段時間不在A市,現在應該見到我爸和我哥了吧。”
“……”
不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齊遠聲眼神發乾,愣了好一會兒,喉結不甘地上下動了一動。
姚陌將這一幕收歸眼底,低頭嘴角上翹兩秒,想收,臉頰有些抽,收不回來。
所幸齊遠聲還沒回過神。
首先,有“男朋友”表明姚陌處於一段具有排他性的感情中,任何手持道德之劍的人都會因此謹慎前行;再者,齊遠聲這幾天委實有些飄,竟然敢逗她?怕是下一步就要登堂入室住過來了。
他的試探得寸進尺,她何不順着這力道,述說他腦補的故事呢?
就這樣,姚陌與齊遠聲各懷心事的繼續邁向同居之路。
上完法語課,齊遠聲收拾桌面,將每晚伏案整理的備課本攏在手臂上。
見姚陌換下了家居服,他問:“要出門?”
“是,買年貨呢。”
“昨天我說我去買的!要不和姐姐一起去吧,我力氣大。”
“行,加件衣服跟上。”
齊遠聲如同彎道超速疾馳的賽車,衝去隔壁拿外套。
當他鎖上門,探進半個頭,姚陌還在玄關磨嘰。
齊遠聲問:“姐姐,走嗎?”
“等等啊,我拿口罩。”
往年歡慶擁擠的超市,起碼減少了一半客流量。
音響依舊播放着喜氣洋洋的新年歌,剛進門的體溫檢測和無處不見的口罩人,仍然無聲訴說著這片大地正在遭受的創害。
齊遠聲去拿推車,斜前方傳來爭執,再一轉,原地等他的姚陌不見了。
正走向爭執的那一處。
“怎麼回事啊?”
保安扯着嗓子,穿過口罩的聲音有些瓮聲瓮氣:“不戴口罩禁止入內!”
“你讓我去哪兒找口罩?跑了五六家藥房了都。”一個鬢角染白的老大爺抱怨道,“就一次兩次不礙事!”
齊遠聲推着車,車輪距離姚陌留有十公分距離,見姚陌拿出一盒口罩。
她從裏面取了兩個徑直遞過去:“大爺用這個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對吧?別把病毒帶給家裏人了。”
兩人選購年貨。
姚陌只會選水果和零食,拿自己喜歡的,或者貴的,一般出不了差錯。
她陪齊遠聲走去買新鮮的菜、肉,見齊遠聲揀起一個冬瓜,又揀起一個,一連比對了好幾個。
姚陌隨手挑一個,說:“買這個。”
“這個不好。”齊遠聲頭一回直接否定她,“表皮太老了。”
“哦……”
外行人姚陌不說話了。
她幹啥內行呢?
攝像。
姚陌點出視頻模式,一面跟齊遠聲逛,一面錄影。
“五花肉的要點是肥瘦均勻,色澤明亮,摁一下有彈性。這個肉上面不要有皮筋,也不要有血。”
姚陌:“哦……”
她還是回應一下以示禮貌吧。
“姐姐想吃舒芙蕾嗎?剛好可以做草莓芝士舒芙蕾,要用馬斯卡彭才夠味。貨架在那邊!”
“你還會做西點?”
“以前做過一次,但是可以學。”
“行啊,買!”
不知不覺便挑了整整一車。
掃描后等着付款,姚陌停下手裏頭的攝像。
剛點開支付寶界面,只聽“叮”一聲響,機器已經吐了一張付完款的購物清單。
(O_o)
姚陌瞪齊遠聲,齊遠聲搖着手機,眼睛彎彎。
沒有出錢……
還沒有出力……
明明是蹭吃蹭喝的好事……
姚陌卻感到莫名的惆悵湧上心頭。
兩人一路往回走,齊遠聲穿着羽絨服更是鼓鼓囊囊好大一隻。姚陌可說不出他脫衣有肉穿衣顯瘦的話了,冬天這一身打扮,即使仍是行走的衣架子,也架不住外套蓬鬆。
齊遠聲一手拎着一個大袋子。
姚陌走得出奇的慢,落下兩三米。他分不出手去拉姚陌的袖子,只能逐漸放緩速度。
走回小區的這一路,碰見了好幾個沒有口罩的行人。
難怪姚陌出門前說要拿口罩。她一路分發,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偶爾漏一個小年輕,不好意思地笑笑。
最後一個口罩給了這條街道的清潔工大嬸。
任務完成,進了小區。
大廳外立着一個垃圾桶,姚陌順手丟了空口罩盒子。
正巧另一個同一棟樓的姑娘瞧見,說:“姐妹你沒口罩啦?”她從手提包里取出一盒,“送你吧,我不怎麼出門,家裏還有。”
姚陌愣了一秒,輕柔地推回,“我家裏也還有呢,謝謝啊。”
那姑娘笑笑,便收了進去。
*
“所以確定過年不回來了?”姚謙的嗓音透過揚聲器,像幾朵小雪花滴在了姚陌的耳朵上。
雪花汲取皮膚的熱量融化。
姚陌吁了一口氣,慢吞吞說:“不是我不想回,疫情這個樣子回家太難了。一路上接觸那麼多人,不知道有沒有潛在患者。”
不用掰着指頭算,姚陌一年攏共回一趟老家。
按照這幾天新聞里披露的病毒洶洶的架勢,怕要個半年才能恢復。這意味着,她很可能到明年春節才能再踏上歸程。
姚謙“嗯”了一聲,思索片刻后理性戰勝情感,“你一人在A市,沒問題?”
“我每一年都是一人在A市。”姚陌回。
另一頭沉默了許久,掛了電話。
應付姚謙只需要B級。過了一個鐘頭,手機來電顯示“姚裴”二字。
這位才是SSS級。
“坐明天11點的飛機回來。”
電話剛接通,姚裴威嚴的直接下命令。
“憑什麼?”姚陌變成被踩了尾巴的獅子,“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情況?我不是你的下屬,你要天上的月亮我就得給你摘下來么!今年過年我不會回去。再說了能不能買到票還是另一碼事!”
“票買了。”
“我不回去,謝謝。”
兩人誰也擰不過誰,掐着手機隔着一千多公里,互相無能狂怒。
掛了電話,姚陌原地深呼吸三口氣。
他們以前不是沒有類似的爭執。有些親戚當說客,強調這就是父親深沉如山的愛。
姚陌當場冷笑一聲:“屎裹了一層巧克力還是屎。”
指責姚陌的那個親戚,家裏生了老么便一直偏心最小的孩子,大孩子在缺愛的環境裏長大,有一次當著其他人的面淚水漣漣:“你們根本就不愛我。”
親戚無奈回應:“我們怎麼會不愛你,我們只是不會表達。”
可算了吧。
不愛就是不愛,不會表達不過是借口。
姚陌拿這經歷回懟了親戚,惹得姚裴勃然大怒。
她連夜提箱子跑回A市。
這是幾年前的事了。
再年少一些,姚陌也曾顫顫巍巍地探出過溝通的小腳。
但姚裴從未把她當平等的個體對待。
她發一篇300字小作文,得來他三個字:“有想法。”
——意義何在?
愛一個人就是會忍不住對ta好。如果不好,那就是不愛。
沒有語言也應當有行動。
姚陌不信浪子回頭,更不信不會表達的愛。
可惜她從姚裴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冷漠。
齊遠聲去送蛋撻,意外聽見姚陌一改往常的溫和,大聲又急躁的說著什麼。
啪嗒。拖鞋踩擊木板。
發出聲響的齊遠聲被驚到,弓着背,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離去了。
姚陌走進客廳,也不遮掩。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灌進胃裏。
她轉過頭,是想輕輕嗤笑一聲,將自己和父親的矛盾輕飄飄揭過去的。
卻見齊遠聲咬着大拇指的骨節,很快地放下。
“姐姐。”幽邃的瞳仁緊盯着她的,問:“怎麼了?和男朋友吵架了嗎?姐姐不介意的話,跟我說說?我可以幫姐姐分析的。”
齊遠聲像是很快就越過了道德的邊境,調整一套新的方案。
姚陌眨了眨眼,方才升騰起的怨氣和怒氣被一陣綠意盎然的春風吹散了。
她腦海里蹦出一個詞。應該是刷社交軟件時無意間看到或者聽到的。姚陌還不太了解出處和意思。
臭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