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姐姐?”
姚陌回過神來。
齊遠聲抿着唇,眉頭皺了一下,似乎不太開心,“姐姐把這幾個單詞讀一遍。”
姚陌湊過去從容地念了一遍,沒有錯誤。
畢竟從小一心二用的技能可不是蓋的。
齊遠聲神情也沒能和緩下來,嘴角僵硬地繼續一本正經道:“e在詞末一般不發音。”
他今天裏頭穿着一件煙灰色襯衫,脫下防風的外衣后,肩膀將襯衫兩頭撐得滿滿的,圓方的弧度恰到好處。因為暖氣足,他解開了兩顆扣子,隱隱約約從V線見到鎖骨。
姚陌望了一會兒,見齊遠聲左手放在第三顆扣子上,才轉過頭。
桌案的手機發出了熟悉的振動。
手機是蓋在桌案的,齊遠聲視力再好也看不見來電人。
只能悄悄估計又是姚陌的現男友。
於是他說:“如果是男朋友的話,還希望姐姐能跟他說清楚,上課被打斷是會影響效率的。”
姚陌盯着“駱佳欣”三個字,嘴角上翹15度,煞有其事回他:“是,我去跟他說清楚。”
至於齊遠聲為什麼誤以為姚陌已有男友,還得從幾天前,姚陌同意了齊遠聲來幫自己練法語的請求來說起。
自從開了這道口子,沒過多久,姚陌的早餐也被齊遠聲承包了。
他當時是這樣說的:“我早上反正睡不着,給我一個人買早餐也是買,兩個人買也是買,順帶給姐姐捎豆漿油條包子,又能花多少錢呢。你胃不好,老吃外面地溝油多不健康。而且啊,姐姐你想,我下廚難掌握一人的量,兩人剛好吃完不浪費。”
姚陌琢磨,最後一句太假了,她又不是沒見識過他的好胃口。
前面的話沒毛病。他一個人吃也是吃,加她一雙碗筷不礙事。
到時候再付給他一些勞務費就行了。
姚陌右手轉着筆,在齊遠聲躲閃着殷切的目光下,跟個老舊的門板一樣,嘎吱點了點頭。
然而,錢——還真是個問題。
齊遠聲從來!不和姚陌提勞務費!給錢也沒收!!
姚陌扯着話題的毛線團,到了“勞務費”這兒,齊遠聲立馬用“再說吧”踢開。
有一回姚陌開了門,轉身去拿耳機,其實是等齊遠聲拿走書桌上那一沓裝在信封里的票子。
但是他沒拿。
不得已,姚陌在微信上發紅包,威脅一句:【相處要有來有回哦~】
齊遠聲這才收了。
一次最多200元,這得發到什麼時候去。
齊遠聲杵姚陌面前好大一隻,沒露出什麼攻擊性,反倒潤物細無聲就承包了姚陌的早餐和晚餐。
雜七雜八的原材料累計的開銷不少。
姚陌可不像一些舔着肚皮的大老爺們,張口就來一句“家庭主婦能有什麼事兒,每天清閑得很,能有上班累?”
這些柴米油鹽的瑣碎事,不僅僅在於每瓶老抽多少錢,還在於生抽還是老抽,什麼牌子入味,什麼牌子調色。要想做好一道咖喱牛肉飯,忙上忙下能投入2個小時。
這些東西,跟姚陌隔了一座長江大橋的距離。
姚陌吐槽自個兒:“我往常一個人在家總是點外賣。哎,我是不是在你面前做了個特不好的表率啊?”
齊遠聲放下碗筷,竟然炯炯有神的回:“不會啊,姐姐要是不點外賣的話,我也不會和你重逢了吖。”
姚陌表面波瀾不驚,實則老臉紅了長長的三秒鐘。
齊遠聲不收錢怎麼辦呢?
姚陌品着半熟芝士,靈機一動。
她出門常常只拿大錢、信用卡和手機,偶爾替換到的零錢,順手就扔鞋柜上的小豬罐子裏。
打開罐子,一張一張鋪平清點,足有一千出頭。
第二天齊遠聲再來,姚陌施施然一手撐在鞋櫃邊,盯着齊遠聲的眼睛。
齊遠聲今天帶的早餐是他自己包的水餃,抱着燜燒壺,後退半步時右腳脫離了拖鞋,腳跟踩地,被姚陌堵在了牆角。
姚陌指向小豬罐子,“這裏面的錢是給你買早餐買菜用的,沒多少,都是些零錢,你要是不拿,我以後可就不受您這恩了啊。”
呼,惴惴的心跳恢復正常,鬆了口氣。
齊遠聲趕忙點頭。
原本時間軸就這幾天,日曆撕一天少一天,齊遠聲和姚陌再過不久就要各回老家。
卻沒想到,這趟旅程即將抵達終點時,一場疫情遽然來臨。
姚陌剛跟姚裴通完電話,齊遠聲一下一下敲着陽台的門,視線乏乏朝下,像剛淋過雨的金毛。
她開門讓他進來,拿干毛巾蒙他頭頂,“怎麼搞成這樣?”
“天然氣壞了。”
“給物業打電話了么?”
“打了。”齊遠聲用他那雙無辜透亮的眼睛瞟了姚陌一秒,“物業說疫情警告後天然氣公司就放假了,現在沒法來修。只能等。”
那以後做飯可怎麼辦?
嘴裏自覺浮起了酸菜魚的味道,酸辣可口,魚肉鮮嫩……姚陌想了想,“這樣吧,你以後來我這邊下廚。房子密碼是123580.”
“唔,好的吧。”齊遠聲嘆了口氣,“我先去洗個手。”
他衣服上刮過幾道黑印記,怕是修理時蹭上的。
姚陌記起來,浴室的水也靠天然氣加熱。
“你洗澡也在這邊洗吧。”
洗手台上嘩啦的水聲倏地停了,齊遠聲回得慢吞吞的,似是有些猶豫:“我可以洗冷水。”
“沒必要,身體好也不是這麼折騰。”
催促齊遠聲去拿睡衣洗澡后,姚陌坐回電腦前拉片子。
不知過了多久,姚陌隱約聽見門鈴聲。
正值傳染病初期,誰會來串門?
怕是聽錯了。
沒一會兒,只穿着睡衣的齊遠聲探進半個身子,“姐姐,居委會來人了,有東西要填。”
居委會來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嬸,戴着藍色口罩,裹得嚴嚴實實站門口。
齊遠聲熱情得有點憨,說:“朱姨,我先去吹個頭髮,那個公眾號我已經關注了,會隨時報備的。”
他口中的朱姨眼角魚尾紋加深了一半,“好呢,小齊你辦事我放心,你加了朱姨微信,有什麼可以微信上聯繫啊。”
這又是怎麼回事?
姚陌和齊遠聲錯身而過,她注視着他,用眼神比出個問號。
齊遠聲抿唇比了個“加油”。
姚陌:???
朱姨眼睛瞪得像銅鈴,上下將姚陌打量個三遍。
要換位羞怯點的小姑娘,能被她的激光掃得臉紅紅。
姚陌抱着手臂一站,當沒注意朱姨八卦的眼神,將頭髮撫到耳後,很有禮貌的問:“朱姐姐?是疫情的檢查吧?現在是什麼個情況?”
“戶主姚陌?”
“是我。”
隨即,對方嘴裏就跟噼里啪啦倒豆子說了一大堆小區的注意事項,聲音撞得姚陌的耳膜一鼓一鼓的,一面拿出一張表遞給姚陌。
無非是些姓名、年齡、現有人口、聯繫方式之類的信息。
填完之後還得關注個公眾號,再被拉進一個戶主群。
姚陌填完,手指滑過上一行,“剛剛齊遠聲怎麼沒登記?”
“一戶登記一人就夠了!多了我們也聯繫不過來。”
“不,他住隔壁的。”
朱姨狐疑地瞥姚陌一眼,“我看小齊剛洗完澡呀。”
都不用姚陌領會她言語間的意思,朱姨便自顧自的說下去:“你放心吧!我不是什麼老古板,更不可能嘴瓢到處亂說。甭管你倆是姐弟關係,還是姐弟戀關係,同居還是合租,你們都是自由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看看你們這棟樓還住着一個上市公司總裁的小蜜,她大大方方,好像還懷了孕喲!沒關係的,你們這些事我看的多了!你們自由戀愛自由同居,我能說什麼?”
姚陌簡直想生出兩雙手,一雙用來捂住耳朵,一雙用來揉太陽穴。
她艱難的解釋了一句:“他真住在隔壁,天然氣壞了,只能來我這洗澡。”
“你的意思是這層樓你們一人住一邊?”
“對。”
姚陌瞧見了能掰明白的曙光。
“嘶,你們是共用大陽台的吧?這特殊時期,他每天得來你這做飯洗澡吧?街坊鄰居的,互相幫助是一種美德。
“姑娘,聽我的,把握住!你要沒單獨回老家,我可就把你們登記一塊兒了,你倆就是一家人,有了什麼情況也好互相幫襯!這也是給我們基層工作者減輕工作量!”
姚陌:“……”
所以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對不對。
終於送走了朱姨,體感比跑了一公里還累。
吹完頭髮后的齊遠聲一臉清爽地走出來。
剛洗過吹乾的頭髮乾淨蓬鬆,增添了一絲放蕩不羈的氣質。
姚陌忽然意識到,齊遠聲的頭髮比初見時長了一些。
不再是個寸頭了。
怎麼說,雖然以前抗住了平頭對顏值的摧殘,但多點頭髮的修飾,就如同錦上添花,只要不是地中海,必定是有益無害的。
她甚至想伸手摸一摸。
齊遠聲問:“朱姨走啦?”
“走了。”
“姐姐你別擔心,這個疫情應該不會持續很久的。”
“我不擔心。”
“我明天去超市多買點物資囤起來。”
這好像與你上一句相悖啊。姚陌想。
室內再度回歸寂靜。
姚陌點開微信,有來自王亦宸的消息:【姐,戶主群里說今晚要檢查春節居住情況,你到時在家吧?】
24分鐘后,王亦宸發了第二條:【問題不大,我跟齊遠聲說了這事,他幫襯着你】
此時距王亦宸發第一條消息過去了兩個鐘頭。
姚陌:【……】
她是不是,被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