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抓魚
春耕正忙，草木青翠，正是鄉下最有生機活力的時節。
前幾天剛下過一場春雨，空氣里都是濕潤的泥土氣息，混雜着草木香氣，在空中漂浮。寧若妍撐着腦袋趴在桌子上，敞開的窗戶對着院子裏的一顆梨樹，這些天梨樹已經抽條發芽，冒出喜人的綠芽。
春意在枝頭蕩漾。
只不過寧若妍卻始終興緻不高。
前幾天，寧維強走了。大哥還是妥協了，去了城裏。大伯寧立德給寧維強找了個鋼鐵廠的活。花錢找人弄的，雖然現在還只是個臨時工，但有很大的希望轉成正式工。
那可是鋼鐵廠的工人啊，還是在城裏呢。
跟在鎮上當木匠比起來，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寧若妍當然知道，大部分的人都不能，也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情。但是這樣被迫放棄，寧若妍還是替大哥感到遺憾。
胳膊擰不過大腿。
更何況大伯也是真心為寧維強打算的，父母都是為孩子好，即便沒有問過孩子是不是真的想要。
寧維強走的那天，寧若妍悄悄跟他說，“大哥，你要是乾的不開心，就再回來。”
寧維強也只是笑笑，摸了摸她的頭。
他的笑有一絲勉強，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茫然，可能在他內心裏，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吧。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只能被動的聽隨父母的安排。
寧若妍的桌子上還擺着一個架子，類似後世的立體式書架，那是她央求寧維強幫她做的。只是大概描述了一下樣子，寧維強就做出來了，用的雖然都是普通的木料，但是很結實。打磨的也很光滑，完全不會被毛茬子扎到手。
其實，家裏很多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是寧維強做的。
當了幾年學徒，他也不是一無所成。
那張矮一點的桌子，帶靠背的椅子，小板凳，碗架子……
只是大伯給他選了一個，他們認為更體面更光明的前途。
嘆息一聲，寧若妍還是希望，大哥不要放棄他的愛好。
“妍妍，李苗心跟招娣她們在大田渠那附近玩呢，問你要不要去。”
春桃從外面進來，直奔寧若妍房屋問道。
“去玩玩唄，你老是在屋裏坐着幹啥，不閑得慌啊。”
寧春桃跟寧若妍不一樣，她親哥去城裏當工人了，家裏也不在吵架，這些天她可高興了。
說話間，寧春桃就拉着寧若妍的手往外走，小妮子勁兒還挺大，拽的寧若妍胳膊生疼。
“好了好了，我去。你別拉我了，勁兒咋這大！”
寧若妍揉了揉胳膊，“對了，她們跑那去玩啥啊？都還有誰啊？”
兩人一邊聊一邊往前走。
“大田渠放水呢！水可大了，她們說估計能逮到魚，不然抓點泥鰍也不錯。”
寧春桃語氣很歡快，“我是路過的時候，正好碰到招娣她們了，就招娣來娣，還是李苗心讓我喊你去的玩呢。”
“正好我這幾天也沒找苗心，去轉轉吧。”寧若妍點點頭，又想起什麼，“春桃，你放學自己回來的？涵涵呢？還有阿慕，你們沒一起走？”
自從阿慕去上學之後，寧若妍就跟寧維涵說了，讓他每次帶着阿慕一起回家，春桃自然也是跟他們一塊的。
結果今天怎麼自己回來了，到現在寧若妍才反應過來，她都沒看到寧維涵跟阿慕呢。
“他們啊，他們”寧春桃突然抬手指着前方，“他們不是在那嗎！”
寧春桃鬆了口氣，今天學校佈置的放學后大掃除，她跟另一個小姑娘倆人拔了一會兒草，就悄摸摸的回來了。還好正碰到寧維涵跟阿慕倆人，不然還真不知道咋說。
“若若！”
“妹妹！”
這倆人在前邊迎面看到寧若妍跟寧春桃，喊着就跑過來了。
“慢點，你們倆跑啥啊！”
寧若妍看着兩個傻小子一樣，還沒開口問他們怎麼才回來。
寧春桃就開口了，“三哥，阿慕，我跟妍妍要去大田渠，你們跟咱一塊兒吧！可好玩了，招娣他們都在那抓魚呢。”
“好啊好啊”寧維涵連連點頭，“妹妹，看哥等會抓一條大魚，晚上回家咱們就吃魚咯！”
“還沒去呢，就開始吹牛起來啦！”寧若妍笑他。
阿慕從寧維涵身邊，換到寧若妍身邊，跟着她旁邊走，“若若，我也會抓魚，抓魚給你吃。”
只是開渠放水，誰說一定有魚，還大魚呢，真有大魚，那些大人早就抓完了，還用你們說。寧若妍心裏吐槽了一下，飛快的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你們可真是長得一般，想得美。”
“妹妹，你這話說的，咱們幾個走一塊，任誰也不能說咱們長得一般。”
寧維涵很自信的說道，完了還拉上春桃搭話，“是吧春桃。”
“那是，三哥說的對！”寧春桃也很自信。
而阿慕則是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他根本沒注意也不在意其他人說了啥，只是跟在寧若妍身邊就在笑了。
在這個時節的風，帶着七分春日的暖意，還有三分嚴冬殘存的寒意。
但總體來說，是個讓人舒服愜意的天氣。
靠近大田渠的東邊，是大片大片的水田，這些天村子裏家家戶戶都忙着插秧苗了，此時這一大片田地，已經有很大一部分被插完了，旁邊還有一片是種菜的，此時滿眼看上去也是綠意蔥蔥。
這條渠道溝很長，也很深，此時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來，充足的水量泛起白色的水花，帶着銳不可擋的氣勢往下游流淌。
大田渠的另一邊，是一排削尖了的竹叉子，整整齊齊的圍了一圈，這是為了防止另一面從山頭林地跑過來的野畜生糟蹋田地。
李苗心跟招娣她們確實在那邊。
“苗心，你們幹啥呢？”
寧若妍拍了拍李苗心的肩膀，她蹲在田埂上，猛地一回頭，看到是寧若妍，“妍妍，你來啦！”
“本來我們想抓魚的，但是水太大，我們也不敢下去，不過抓了幾隻泥鰍，嘿嘿。”
李苗心說著，就把腳旁邊的竹簍遞給寧若妍看，“晚上讓我媽做給我吃，還挺肥呢，妍妍你們要不要抓一些？”
她們呆的這塊田，還沒插上秧苗，也不怕給人踩壞了，不然她們是肯定不敢下去隨便踩的。
“不了吧，我們就是來隨便轉轉。我估計是抓不到魚的。”
寧若妍站在一塊乾燥的土地上，挪了挪腳，怕自己會不小心踩到濕泥。剛放過水，這邊很多路都是濕的，泥噠噠的，她可不想弄髒鞋子。
“妹妹，你們就在這邊轉一轉吧，我跟阿慕去抓魚。”寧維涵把身上的書包往田埂上一放，就往大田渠下遊走去。
“你們倆別跑遠了！抓不到魚，抓幾隻泥鰍算了。”
寧若妍囑咐他們。
“放心吧！魚肯定都被衝到下遊了，我肯定給你抓到。”
其實水田裏放上了水，要抓泥鰍，在水田裏也能摸到。不過寧若妍是不打算下場了，就看着李苗心跟招娣她們摸。
“招娣，你沒帶銀寶福寶他們倆出來啊？”
寧若妍也蹲着了，跟招娣來娣聊着天。
“沒有，帶他倆還得看着，弄不好回家我媽又要罵人了。”來娣回道，招娣跑遠了一點。
其實不說抓魚，就是在這田埂上走一走轉一轉，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寧若妍感覺心情都好了很多。
“妍妍，咱們去看看三哥他倆成果咋樣吧！”
寧春桃還是想去看看，在這田裏有些無聊了。
寧若妍抬頭一看，寧維涵跟阿慕居然走那麼遠了，“好啊，咱們喊他們回來，怎麼跑那麼遠了！”
“涵涵，阿慕，你們倆給我回來，跑那麼遠幹嘛！”
不僅走的遠，這會寧維涵跟阿慕還跳到了水渠的另一面，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去的。
這兩邊都是很陡的陡坡，陡坡上有泥有草，斜着向下是水道，要說直接跨過去，跳遠需要近兩米了。這倆還真是膽大。
果然還是男孩子啊，爬高上低的，而且精神頭還足的很，咋折騰都不覺得累。
“妍妍，春桃，我看到魚啦！真的有！”
寧維涵興奮的朝着寧若妍跟寧春桃喊道。
兩人走的近了，隱約能看到兩個男孩子臉上的興奮。
“啊！”
寧若妍跟寧春桃正慢悠悠的走着，突然聽到寧維涵的叫聲。
“哥！”
只一眼，寧若妍就嚇白了臉，她跑了起來，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但是她什麼都沒注意到，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聽到怦怦怦的心跳聲。
寧維涵滑了一跤，此時也是臉色發白，他一手扣着身下的泥土，混雜着不結實的草皮。另一隻手，被阿慕緊緊的拽住了。他才沒有向下滑落。
這要是掉下去了，可不僅僅是被水沖走那麼簡單，身下不遠，還有一排竹叉子，同樣也是削的尖尖的。這要是掉下去，肚子能被插個對穿。
“哥！你抓緊！”
寧若妍急得嘴唇都在顫抖，心口一跳一跳的。
“涵涵哥，你腳使勁蹬住，抓緊我。”
阿慕手上用勁兒往上拉，因為用力過度臉都通紅了。
腳下的泥又濕又軟，寧維涵一使勁，卻又向下滑了一截。
寧若妍看得心驚膽顫，她只感覺眼前一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