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她的病
平時馮美蓉擠兌她，夏素嫻可以不跟她一般見識。
但這次馮美蓉說的話，可真是把她氣到了。
幾十歲的人了，還這麼口無遮攔的，不是壞就是蠢。
“美蓉你沒事就先回去吧，等會白菜腌好了，我讓春桃送過去。”
寧老太臉色冷冷的，開口讓她回去。
“哎呦大嬸子，你也別生氣。我說的不也是實話嗎？”被說兩句而已，馮美蓉跟沒事人一樣，還看了夏素嫻一眼。
看着夏素嫻那氣得不行的樣子，馮美蓉內心很得意。
憑什麼自己男人在監獄蹲着，這個女人日子過得卻那麼好。特別是寧立忠，他疼老婆，十里八鄉都知道。
要說馮美蓉跟夏素嫻，也沒啥過節，但是就是有這麼一種人，看別人過得好，她心裏就不舒服。
尤其是夏素嫻跟馮美蓉幾乎是同時進門的，都是親戚，又住的前門後院的，對比太明顯！
自己男人、公婆都比不上夏素嫻，她心裏不平衡不是一天兩天了。
也就一點，馮美蓉得意自己生了兩兒兩女，在這一點上，怎麼也比夏素嫻生了個病秧子強。
可也沒想到，寧家上上下下根本就不嫌棄寧若妍身體差，甚至養的更精細。
“素嫻啊，也不是我說你，你這脾氣也太大了，妍妍那身體情況不是明擺着的嗎？我直說也是為你們好啊。”馮美蓉又嘀咕了一句，“還不知道能活到多大呢，天天又是葯又是營養品……”
她自以為後面那句聲音很小，但院子裏的人都聽見了。
夏素嫻心疼的臉都白了，“馮美蓉！快過年了你在我家裏胡說八道什麼鬼，趕緊滾，再亂說別怪我不留情面，也別說什麼親戚不親戚的，就沒見過你這麼毒心腸的人！”
“我可憐的孫女啊，美蓉，也別怪嬸子說你，你這張嘴說出來的話，真不能聽！”
寧老太這會也生氣了，剛才還想着快過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知道馮美蓉這個人根本不懂進退。
馮美蓉這會也坐不住了，臉上訕訕的，夏素嫻說啥她不怕，但寧老太畢竟是長輩，她還是有些顧忌的。
王秀梅拉住馮美蓉往外走，“美蓉啊，你看我們還忙着，就不招呼你了，你先回去吧。”
等人出去了，院子裏有片刻的安靜。
寧老太跟夏素嫻臉色都不太好，反而是寧若妍笑了笑，語氣輕快。
“奶，媽，你們別生氣了，我這身體不是好好的嗎，你們看~”說著她還轉了個圈。
夏素嫻把寧若妍摟進懷裏，“是是是，咱們妍妍身體好着呢，能長命百歲！”
寧老太也跟着連連說道，“妍妍身體倍棒！別聽美蓉那婆娘瞎說！”
王秀梅隨手關上了門，“美蓉真是越來越離譜了，過年過節的凈說些晦氣話。”
“哎呀不說了，奶，咱們快點把鹹菜給腌好吧，我都饞了！”
看着寧若妍天真無邪的笑臉，幾人心裏又是熨帖又是酸軟。
寧若妍從小就懂事，雖然養的嬌氣，但最貼心的也是她。
這麼好的一個孩子，怎麼就……
夏素嫻沒再說什麼，心裏卻在默默醞釀著。
晚上吃飯的時候，寧老太特意做了幾個好菜。
“妍妍，多吃點，都是你愛吃的。”
寧家人在飯桌上從來不會出現你爭我搶的情形。吃飯時沒人吧唧嘴，也沒人敢翻菜，教養極好，這在鄉下是難得的。
寧老太又夾了幾塊肉放到寧若妍碗裏。
“奶，我真的吃不下了，你留着自己吃吧。”寧若妍撒着嬌。
“對啊奶，妍妍姐碗裏還有好多呢，要不留點給我，我們吃吧。”
寧若楠瞥了一眼寧若妍的碗，她是有點生氣的。奶奶憑啥都把肉夾給寧若妍了啊，都是孫女，怎麼也不給她夾點呢！
筷子一頓，寧若妍夾起奶奶剛給她的幾塊肉，往寧若楠碗裏送。
“楠楠，來，肉給你吧，我正好飽了。”
寧若妍也不是矯情，她可是真的吃不下了。
寧若楠歡快的接了過去，雖然她跟着爸媽一起住，但是爸媽可很少買肉，什麼時候她都是不嫌肉多的。
“吃吃吃，是沒見過肉咋滴，還惦記着人家碗裏的。”
寧春桃嘀咕了一句，戳着碗裏的米飯。
“春桃！好好吃飯！”
王秀梅瞪了春桃一眼，寧若楠本來想還嘴的，聽見大伯娘這樣說，又閉上了嘴。仟韆仦哾
寧若妍想着，是不是自己只給寧若楠，沒給春桃，她有意見。
“春桃，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這裏還有兩塊肉。”
“誰要你的，自己留着吃吧，細胳膊細腿的，還不多吃點！”
寧春桃說完低下頭繼續吃飯。
“妍妍，春桃說的是，你自己好好吃吧，看你瘦的。”寧老太又想給寧若妍夾菜，被她捂住了碗。
“好的，奶奶，我好好吃，你也吃啊，不用管我啦。”
吃完飯，寧春桃跟寧若妍幫着收拾碗筷。平時她們也會幹一些家務活，現在夏素嫻跟劉萍也在家，洗碗這樣的活，寧老太也不讓孫女幹了。
拿着抹布擦着桌子，寧春桃動作很麻利。
“春桃，我先把地上垃圾掃一下哈。”
寧若妍剛收拾完碗筷，準備去拿掃帚。
“你別幹了，讓楠楠去。”
寧春桃說完就喊了聲“楠楠，過來把地掃了。”
雖然她們姐妹三個年紀都差不多，寧春桃跟寧若妍是同年的，但有時春桃更像個姐姐。
寧若妍從小因為身子不好，很多事懶得操心，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性子軟，也不愛跟人計較。
寧若楠比她們小一些，剛才吃完飯就溜了，沒有主動留下了做家務。
“妍妍姐，你先去洗澡吧，剩下的沒啥活了。”寧春桃這會心裏有點彆扭。
她平時很少喊寧若妍姐，一是覺得兩人沒差多少，二是奶奶對寧若妍的偏愛，讓她心裏有些介意。
但是今天馮美蓉在院子裏說的話，讓寧春桃想起來，寧若妍的身體不好。雖然她總是表現的跟她們一樣，也沒遇到過寧若妍犯病的樣子。而家裏人更是忌諱說她的病。
寧春桃知道寧若妍沒啥力氣，見她吃過藥丸子。但寧若妍跟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寧春桃從沒意識到，寧若妍是個病人，她從母胎出來就帶着病。
寧春桃有些難受，她不知道寧若妍是不是真的想馮美蓉說的那樣，活不了多久，但這一次她突然意識到，寧若妍跟她們是不一樣的。
她想，以後還是對寧若妍好點吧。
想來，無論是奶奶還是其他人，對寧若妍好一點，又有什麼呢，她不該嫉妒的。
晚上，寧若妍躺在床上，卻有點失眠了。
白天的事，對她也不能說沒有影響。
寧若妍一直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臟病，她也看得很開，能活多久是多久吧。畢竟這輩子，也是多出來的，能投胎到這樣的家庭，有愛她關心她的家人，已經很幸運了。
她不該在奢求什麼的。
但是人的慾望就是會逐漸攀升的。
隨着年齡的增長，寧若妍身體也自覺比小時候好了很多，幾乎沒怎麼犯過病，她都快忘記了，自己不是一個健康的孩子。
誰不想好好活着，長命百歲呢。
寧若妍眨了眨眼睛。
此刻，一牆之隔的夏素嫻，也沒有任何睡意。
她皺着眉頭，目光沒有落在實處，虛虛的看着燭火。
這幾年，楊樹村雖然通了電燈，但電費很貴，沒有幾家是捨得點的。大部分還是用蠟燭，差一點的是點煤油燈。
寧立忠看到夏素嫻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握住她的手。
“今天發生啥事了？咋瞧着心裏有事啊！”
說著就要親她，夏素嫻躲開了，“別鬧，我琢磨事呢。”
“夏素嫻同志，有啥事你不跟我說，我陪你一起琢磨啊！”
寧立忠看夏素嫻真有事的樣子，也收了鬧她的心思。
“立忠，我是在想妍妍的病……”
夏素嫻壓低了聲音。
寧立忠立馬正色道，“妍妍咋了，今天發病了？我看晚上吃飯都好好的啊……”
“不是，妍妍好着呢，別瞎說！”夏素嫻嗔怪道。
“我是想着，要不要找個機會帶妍妍去京市一趟，還是去首都醫院做個全面檢查，我心裏好歹有個底。”
夏素嫻說起來有遺憾有懊惱。
這麼多年，她都沒能帶寧若妍去京市一趟。自從跟家裏鬧掰之後，夏素嫻是沒去過京市了，當初為了給寧若妍治病，她下了好大的決心要去，最後卻沒去成。
好在後來精心養着，妍妍的身體也沒啥大問題。
寧立忠的部隊駐地都在南方，夏素嫻跟着去隨軍，不知道的都還以為她是去過好日子了。其實那些軍區都在偏遠的地方，條件還不如楊樹村呢。
最遠的夏素嫻跟着去過沙市，那可是連淡水都稀有的地方。這些夏素嫻兩口子都沒跟家裏多說，就是怕家人操心，她跟着也是為了多照顧寧立忠一點。
可想來想去，妍妍眼看着大了，夏素嫻沒咋照顧過兩個孩子，還有妍妍的身體是她始終放心不下的。
“這個事，你別操心了。我們肯定要帶妍妍去大醫院看一次的，這事我再想辦法吧。”
寧立忠這次放假時間也根本不夠去一趟京市的，要去看病，那一切都得提前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