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生氣
家裏的人多了，也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寧老太這兩天心情不錯，逢人帶笑。
今天終於出大太陽了，趁着天氣不錯，寧老太琢磨着把地窖里的大白菜給整一下。
能腌了泡了就趕緊的，再過兩天就沒功夫弄了。
這年頭雖然說沒有前些年那麼窮了，但物資相對來說還算不上很豐富。沒有蔬菜大棚，也只能是什麼時節吃什麼菜。
把菜都放在地窖里，也存不太久，寧老太她們也習慣性的都做成鹹菜。
蘿蔔乾，辣白菜，雪裏紅……
存下來的鹹菜夠吃一年呢。
寧老太在院子裏擺了個大盆，從廚房抬出來一張木頭桌子，上面放的是調料，旁邊還有一個缸。
這準備工作算是做好了。
寧若妍寧春桃她們也跟着幫忙洗菜，遞東西，忙得不亦樂乎。
“喲，都忙着呢！”
一個有些尖細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緊跟着走進來一個婦女。
寧老太略微抬了抬頭，手上動作沒停。
“美蓉啊，你咋過來了？家裏年貨都準備的咋樣了？”
“大嬸子，我這不是過來看看嗎？咱家裏都備的差不多了，您這有啥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馮美蓉個子不高，一張臉上帶着笑，眼角的皺紋不自覺的都露出來了。
“美蓉來了啊，那有凳子，你自己坐哈。”王秀梅從地窖那邊過來，手上抬着一個布袋，她頭偏了偏，示意馮美蓉自己搬凳子坐。
“好，大嫂，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的。”
馮美蓉眼睛往堂屋裏瞟了幾眼，又笑着去搬凳子。
“妍妍啊，你媽呢？呀喲，還有劉萍咋也沒看到呢？”馮美蓉提高了聲量，好似很吃驚。還沒等寧老太跟王秀梅搭話，她又自顧自的開口說起來了，“大嬸子啊，你看看這，還是大嫂貼心吧，素嫻跟劉萍也是的，平時就不咋在家，這好不容易回來了，也不知道幫襯點。得虧碰到您這樣的婆婆了，真是好福氣啊！”
“啥不知道幫襯啊，美蓉你這話說的我可不愛聽，素嫻跟劉萍出去我是知道的，家裏這點活，那叫活嗎！”
寧老太瞅了她一眼，說話也是很直接。
馮美蓉被這話噎了一下，臉色變了變，隨即又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
“哎，是是是，不過還是大嬸子你把家裏照顧的好，兒媳婦享福啊。瞧瞧大嬸子你這手藝，兒孫們都有口福啊。不像我……”
寧老太聽到這也沒搭腔，王秀梅更是不說話，低着頭忙手上的活。
“大嬸子，等會你勻點給我吧，我婆婆做的還是不如你做的香！”
寧老太頭都沒抬，“等會你走的時候給你拿點回去。”
馮美蓉這又笑了起來。
一點鹹菜而已，寧老太本來也想着送點過去的，既然她都開口了，那就直接讓她帶回去吧。反正馮美蓉占的便宜多了，寧老太也習慣了。
寧若妍跟寧春桃蹲在水井旁邊洗菜，也是懶得搭理人。
在楊樹村生活了這麼久，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但寧若妍基本沒碰上過啥討厭的人。相反，這些鄉親們都還很淳樸，雖然也有那麼一小部分有點不討喜的，但人無完人，也都不是啥大問題。
唯一一個讓寧若妍這麼討厭的，就是馮美蓉了。也不能說是讓寧若妍討厭，而是馮美蓉這個人就不討喜，全村也找不出來幾個喜歡她的。
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跟他們老寧家還是親戚呢！
這可真是甩都甩不掉。
馮美蓉是寧若妍二叔公家的兒媳婦。
也是銀寶福寶他們的媽。
二叔公是寧老頭的兄弟，寧若妍她爺爺的兄弟姐妹挺多，可惜現在還有聯繫的就剩下二叔公了。寧老頭有個姐姐，嫁人之後跟着夫家東奔西跑的，後來就失去聯繫了。還有一個弟弟當年打仗參軍去了，後來也沒了音信。
二叔公家跟寧若妍住的不遠，寧若妍跟他家的小孩，也就是銀寶招娣他們是一輩的，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再加上寧老頭跟自己兄弟關係不錯，兩家來往的可不少，但是寧老太卻是覺得不勝其擾。
跟寧老頭家有四個子女，子孫滿堂不一樣。二叔公家就只有一兒一女。
女兒寧艷萍，兒子寧立友。
二叔公的老婆葉娟，生女兒寧艷萍的時候難產，虧空了身子，當時醫療條件差，月子裏也沒好好休養。後來都不太容易懷上，偏偏葉娟又是個重男輕女的。一直卯着勁要生兒子，好在最後得了個兒子，也就是寧立友。
這個寧立友是好不容易得來的，二叔公一家自然也是寵着縱着。
馮美蓉這個媳婦，就是寧立友自己在外面找的。
當時寧立友還年輕，但是幹啥啥不成，家裏也怕他累着苦着，下地幹活賺工分啥的，寧立友基本都賺不到。要不是靠爹娘養着，他早就餓死了。就是這遊手好閒的主，不知道咋跟馮美蓉湊到一起了。馮美蓉不是他們村的，跟他們村隔得挺遠。
那時候寧立友雖然本人沒啥本事，但是寧家有本事啊，二叔公夫妻倆給的彩禮不少，馮美蓉就嫁過來了。
她倒也爭氣，嫁過來這麼些年，給二叔公家裏添了四個孩子，倆兒倆女，整整齊齊。
只不過這馮美蓉跟她婆婆葉娟一模一樣，骨子裏的重男輕女。
寧若妍從小跟招娣來娣一起玩，都為她們有這樣的爹媽心疼。
寧立友是只管生不管養，結了婚性子收斂了一段時間，看着也是要好好過日子了，二叔公夫妻倆還欣慰呢，覺得這個兒媳婦沒白娶。結果小兒子福寶才出生沒多久，寧立友就給自己折騰進去了。
他犯了流氓罪，加上在街上跟人打架給人打殘疾了，這一下子就進去了，這也好幾年了沒出來。
馮美蓉這孤兒寡母的，本來大家覺得她可憐，事事也都讓着，能幫就幫她點，但她這些年也越發的過分了。
今天佔東家點便宜，明天揩西家點油。光是這也就算了，她還是個嘴碎的，嘴上便宜也要佔，三天兩頭跟人吵起來。
偏偏寧家大伯又是大隊長，這馮美蓉仗着自己是親戚，可沒少給寧大伯找事。一鬧就鬧到寧若妍家裏，最後還得寧家來賠禮道歉息事寧人。
所以，寧若妍心裏是極其討厭馮美蓉的。
能跟自己身邊的人都處的不好，也是一種本事了，而馮美蓉還沒那個自覺。
雖然是冬天了，但水井裏打上來的水，一點都不冷，相反還有些熱乎。
寧若妍跟寧春桃洗着菜，玩起了水。
“妍妍啊，你倒點水給嬸子我喝吧，瞧我這坐了好一會了，家裏丫頭連杯水都不知道倒，這要是我家招娣啊，我早就罵了。還有前些天你爸媽她們回來，帶的那高點確實挺好吃的，果然是外面的東西啊，咱這裏都買不到。可惜你爸媽帶的少了點，都不夠銀寶福寶他們吃呢。”
馮美蓉又開腔了。
寧若妍爸媽前些時候回來，自然也是帶着東西去二叔公家看了看。寧立忠就不是那扣扣嗖嗖的人，他帶的糕點可不少了，還有專門買的新鮮的肉，又去公社添了兩罐麥乳精。
聽馮美蓉這麼說，寧若妍簡直懶得搭理她。
不喜歸不喜，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寧若妍擦了擦手，進屋去倒水了。
“美蓉，你都來過家裏多少次了，這屋裏啥東西放哪你不清楚啊？還真把自己當客人了啊！不是我說你，沒事你也幫幫葉娟，前天我還看她帶着招娣來娣下河洗衣服呢！那床單被罩啥的，她們老的老小的小，咋洗得動？”
寧老太是長輩，可不怕她，自然是有啥說啥，見馮美蓉這會沒事凈來挑刺了，寧老太不輕不重的說了幾句。
“哎呦大嬸子，家務活我可沒少干，你說立友他不在，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我命苦啊！這天殺的進去了倒是舒服了，可沒想過我們……”乾嚎了兩嗓子，這一套說辭寧若妍他們可沒少從馮美蓉嘴裏聽過，都快成祥林嫂了。
一個人唱獨角戲，她也不覺得尷尬。
正巧寧若妍端着一杯熱水出來，裏面放了紅糖。馮美蓉這德行，不放紅糖等會鐵定要啰嗦了。這事她之前不是沒幹過。
馮美蓉接過來低頭一看，瞬間笑了，還冒着熱氣呢，她就連忙喝了一口。“大嬸子，要我說啊，這丫頭片子還得從小就讓她學着幹活，你說她不幹活還能幹什麼？你寵着啥都不讓干，長大了都是別家的人，十幾年的糧食都白白浪費了！”
“我說實話你們還別不高興，看妍妍這樣的，從小到大沒少讓你們操心吧，光是吃藥都花了不少吧！這以後彩禮要是不多要點，我都替你們虧得慌！”
聽她越說越過分，寧老太臉一下子拉下來了。
“馮美蓉！你又在這裏胡亂嚼什麼舌根？”
夏素嫻從外面剛進來就聽到馮美蓉這一番話，一向神色淡淡的她這會明顯生氣了。
“我的女兒我想怎麼養就怎麼養，我就算天天給她吃鮑魚人蔘我也樂意，你管得着嗎？什麼彩禮不彩禮的，你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