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 20 章
“八號,左拐第二間就是。”護士伸手指明方向。
採薇說完謝謝，腳底像蹬了風火輪似的，蹭蹭竄到八號病房,推門而入。
眼前的一幕,讓採薇產生了自我懷疑。她退出房門看了看牆上門牌號：八號。
沒錯啊。
難道是護士說的時候,自己聽茬了？
一個身形高大男人,半彎着腰,站在床前,脖子前傾，兩人那姿勢,怎麼看怎麼都像在做不可描述之事。
當然，這種事情對於一個醫生來說，並不是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比眼前這種場景更過分的她都見過。
可是心心沒有男朋友啊。
就算有，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採薇的動靜,驚動了病房的兩人。
賀衍行堅持抹完最後一點，隋心掙扎着挪開,從賀衍行右側探出身子：“誰啊......”
話音倏地隱去。
採薇那張震驚的臉映入隋心眼帘。
現挖一條地道還來得及嗎？隋心靜靜地躺了回去,心如死灰地想着。
採薇震驚之後,八卦之情油然而生，她抬起小爪子沖隋心搖了搖：“親愛的，你感覺還好嗎？”
一語雙關！
隋心抬起手指輕輕戳了戳賀衍行手臂,賀衍行低頭看她，隋心放慢嘴部動作，無聲表達：你先出去,什麼也別說。
賀衍行眉頭微挑，什麼也沒說，順手拿走床頭柜上的碗。
採薇看清賀衍行臉時,結結巴巴叫了一聲：“衍，衍行哥？”
誰能告訴她這什麼情況？賀衍行怎麼會在這兒？
“嗯，你們先聊。”賀衍行在門口和採薇錯身而過時，稍稍看了採薇一眼。
就這麼一個眼神，採薇秒懂，賀衍行在告訴她：不要亂說話。
採薇心有戚戚，默默抬手在嘴上比劃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她在心裏仰天長嘯：還有誰比我慘？我想要八卦的對象居然是我平生最怕的一個人！！！
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心心怎麼會認識賀衍行？！！
“採薇來了？”隋心打起十二精神，支棱起笑意，熱情招呼採薇。
“來了。”採薇心裏緊繃的弦一松，三步並作兩步朝隋心走去，逃過賀衍行直入人心的眼神。
他那眼神太可怕了。能吃人！
病房門被關上，採薇豎起耳朵，單手攏在耳旁傾聽了好大一會，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她才恢復常態，東西往床頭柜上一扔，雙手懷抱在胸前，揚聲拷問：“編吧，編好了再開口。”
隋心知道這事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早死早超生，更何況她本來就想和採薇坦白的，只是坦白的時機晚了一步，現在再說，多少顯得太不把採薇當姐妹了。
“我錯了，請組織給我一個坦白從寬，改過自新的機會。”隋心翻身跪坐在床上，雙手合十，低着頭，小模樣委委屈屈，誠心誠意。
“嗯嗯，”採薇忍住笑意故意咳嗽兩聲，“黨組織一向願意給改過自新的同志機會，這就得看某些人有沒有誠意悔改了，還有，悔改的誠意有幾分。”
“有，有，絕對有，誠意百分百，絕對不摻一點水分，隋心同志發誓，有一句謊話，我這月胖十斤。”隋心聽出採薇聲音里的笑意，打蛇隨棍上，沒個正行，豎起三根手指發誓。
體重是每個女孩的痛點。
“你說，我聽着。”採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了，念你現在懷孕情況，更看在寶寶的面子上，給你個躺好的機會，好好交代。”
隋心就勢躺好，採薇給她拉好被子。
她順勢握住採薇的手，晃悠着，和她撒嬌：“薇薇我真的錯了，今天晚上我是想和你交代來着，你看微信還有電話，微信你沒回，電話你沒接。”
說著，隋心還點開手機界面，扒拉給採薇。一副“你看，我真的沒騙你”的神情。
採薇大手一揮：“這些都不重要，別左顧而言他啊，說吧。”
於是隋心從瑞士烏龍事件開始講起，一直講到如何和這個鄰居鬥智斗勇，採薇臉上表情可以說得上是精彩絕倫，“我槽”之聲不絕於耳。
“我全部交代完了，請組織考察。”隋心說完，折着採薇手指玩。
“我去。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怎麼從來沒聽說你隔壁住的是他啊？”採薇拍着大腿感嘆，“你早和我說，也不至於鬧這麼多笑話了。”
“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賀衍行啊，他網上的照片連人都看不清。你也知道，我就一普通老百姓，和這些人沒有任何交集。”
“這倒也是。”採薇聽完這個小說式的事故，想起另一茬要緊事，臉色嚴肅起來，“他知道你懷孕的事了？”
隋心一聽這個問題，原本嬉鬧的表情瞬間垮了下去：“知道了，我正在和他談孩子撫養權的問題。”
“這可怎麼辦？不行，我得去找他去。憑什麼跟你要孩子撫養權啊，是他自己闖了烏龍，做錯了事，哪來這麼臉大，厚顏無恥。”採薇義憤填膺，都忘記了畏懼。
隋心多想養一個孩子，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
就算豁出去，她也不能讓隋心受這個委屈。
“我有辦法。”隋心一把拉住採薇。
“怎麼可能有辦法，他賀家仗勢欺人，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採薇和賀家自幼相識，知道賀家深淺，“更何況他家那個厲害的媽。”
“我真的有辦法，你聽我說。”隋心趴在採薇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你看他那人是個給人做飯的人嗎？”
採薇看了看桌上的飯菜，搖了搖頭，悶聲回答：“不會。”
隋心捏了捏採薇的手，安慰着：“他就是內疚才給我做這頓飯的，為了送我來醫院，這麼冷的天，他就穿了一件襯衣，穿着拖鞋，闖了好幾個紅燈。如果我稍加利用，結果應該沒有反轉。”
採薇稍稍放下心來：“那萬一。他不肯放棄孩子怎麼辦？”
她遲疑了一會，還是說出了更為擔憂的話：“就他媽那個高高在上的樣子，她肯定也不會讓你嫁進賀家的。”
最壞的結果就是賀家只要孩子，不要媽媽。
“我不會嫁過去的，放心。”隋心態度堅定，只是說到後半句話，語氣溫柔又痛苦，“如果，這個孩子他非不放手，我寧可，寧可放棄。”
門口，賀衍行聽到這話，心裏猛地一沉。隋心想要孩子的決心，遠遠超過他的預料。
隋心手掌輕貼在腹部，語氣出奇地溫柔：“我不想她生活在賀家，成為另一個賀衍行。我的孩子就該快快樂樂，開開心心成長，做他想做的。”
賀衍行聽到這，悄悄離開，在消防通道問人要了一支煙。
狠狠抽完這隻煙，賀衍行通知律師一個小時後來醫院。
隋心收回落在門口的視線，人輕鬆起來，她拍了拍採薇肩膀，輕笑着：“沒事了。你帶了什麼好吃的呀？”
“心心，你不要強撐着，這事還有我呢。”採薇不知道隋心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前一分鐘她還沉浸在隋心的痛苦之中，下一秒還不等開口安慰，隋心已經像個沒事人了。
她不信。怎麼可能沒事。
“放心，沒事了。要是有事我會找你幫忙的。”隋心大笑起來，笑得得意忘形，拉扯着臉上的傷，疼得她“滋滋”到吸着冷氣。
“又怎麼了？你這臉？”採薇驚呼起來，捏住隋心下巴，將她臉抬高，臉上的傷暴露在日光燈下，無處可逃。
採薇眼淚衝進眼眶，聲音哽咽着：“這到底是怎麼了啊？”
“我爸打的。”隋心攔腰抱住採薇，將頭溫柔地靠在她懷裏，輕拍着採薇，“寶貝，真沒事，看着嚇人，抹了葯一點都不疼了。我是故意激怒他打我，趁機來找的賀衍行。房子買不成，也是賀衍行搞的鬼，硬碰硬，我沒有半點勝算，只能想這個不入流的蠢法子。但只要有效，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採薇心疼得眼淚噼里啪啦掉了下來：“我可以去讓我爺爺和爸爸幫忙的，心心。”
“不到萬不得已，向爺爺他們我們不輕易用。目前我有六成把握。你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不成，我們再去求向爺爺他們，好嗎？”隋心起身擦掉採薇臉上的眼淚，她自己心也碎成七八片，“乖，不哭，別讓賀衍行看出破綻。你就當什麼事都不知道。”
碰上大事，家裏人還不如採薇家人。
採薇想起賀衍行那個警告的眼神，趕緊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重新上了妝。
“我打包的，你看看，想吃什麼。”採薇忍住難過，打開飯菜。
半個小時后，賀衍行再次敲門進入，隋心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
他身後跟着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
採薇抱着飯盒站了起來。
“採薇你先回去。”
賀衍行和隋心同時開口。
採薇左右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像只小鵪鶉似的，抱着飯盒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出了門。
直到出了門，採薇才想起，賀衍行兩個人，隋心一個人，數量上就處於弱勢。不行，得回去，憑什麼我就得出來啊？我又不是外人。
採薇剛想敲門，病房內那個黑西裝出來了。
“向小姐是吧，我是賀總的律師，我們現在有事和隋小姐談，您不方便在場。這事隋小姐可能也不想您參與。”
採薇想起隋心的話，又看了律師一眼，揮着拳警告：“我哥是王牌律師。”
“向大律師，久仰大名。向小姐請回吧。”
採薇踩着高跟鞋咚咚走了，出了大門，她給向東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看合同。
向東不知道什麼事，打着包票答應了。
“隋小姐，您好，我叫劉文，是賀總的律師，這是我們起草的協議，如果有什麼地方需要修改的，可以現場補充。”律師進門，整了整衣服，好像門外剛才無事發生，客客氣氣和隋心溝通。
這合同不過三頁，但隋心看得特別仔細，並且打開錄音筆：“劉文劉律師是吧，今天我們的談話，我會全程錄音，這個要求可以嗎？”
劉律收到賀衍行的指示，沉聲回答：“可以的，隋小姐。”
錄音經過當事人允許，是不可以作為庭審證據的。
隋心針對每一條細緻讀出並加以詢問，要求律師解釋，最後兩條隋心不認同：“我能照顧好自己，賀衍行賀總貴人事多，我不需要他照顧。”仟韆仦哾
“這是賀總最後的讓步。孩子的撫養權他不用，但是他要照顧你到孩子出生，並且孩子到十歲他都要監護權，一旦發現你虐待孩子，或者婚後你丈夫對孩子不好，他都有權重新要回孩子撫養權。”
“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會對她不好。”隋心很不高興。
“並沒有說隋小姐會對孩子不好的意思，我們只是起到一個預防作用，畢竟民事案做得多點，看到過很多親生父母虐待子女的案例。當然隋小姐您絕對不是這樣的人，所以這個條件應該對您也沒有任何影響。”劉律耐心有條不紊解釋的。
果然是律師，說起話來一套套的。不過這個事確實沒問題。
“那你們要憑空捏造我對孩子不好，怎麼辦？”隋心反問。
“虐待孩子，會要求有證據的。例如孩子身上經常有傷，孩子營養不良，醫院的治療記錄之類的。”劉律耐心解釋。
“那還不是可以憑空捏造。”隋心堅持自己的觀點，有錢人的把戲她看太多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欺負她這種沒權沒勢的小人物。
“我說不會，你信嗎？要是還不信，這協議也沒沒有簽的必要了。”賀衍行冷冷插話，這女人到底怎麼才肯信？他賀衍行這三個字就是信譽保障。真是快被這個腦迴路奇葩的女人氣死了。
氣氛一下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