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 83 章
六月,高一年紀分班意向填報結束，夏枝和盧燕都選了理科。
對於夏枝的這個選擇，盧燕還有點小意外。
“選理科？為什麼啊？”
教室里,夏枝笑眯眯的托着腮,一臉的高深莫測,“你猜？”
“……”盧燕白她一眼，“難道還是因為你月考物理考了65？”
夏枝：“……”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盧小燕，我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立刻，馬上！”
“嘿嘿。”盧燕笑了下,湊過來，“這還用問嘛,肯定是因為某個人咯。”
夏枝挑眉，“那你還問？”
盧燕：“……”
“可是,就算他選了理科,你倆也不可能分在一個班啊。”
“現在也許不會分在一個班，可說不定以後就在一個系呢。”夏枝美滋滋的幻想着兩年後,“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放長線釣大魚？你可別到最後珠簾打水一場空哦。”
“……”夏枝有些無語，“盧燕同學，請閉上你的烏鴉嘴。”
盧燕不以為然，“話說,你知道他要考哪個大學？”
“南大。”
“南大？？？”
夏枝點頭。
盧燕有些意外，“是我知道的那個南大？”
“不然呢？”
“不是，夏小枝,別告訴我你也打算考南大啊。”盧燕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是誰給你的勇氣,居然敢考南大。”
夏枝：季言清啊。
教室里人來人往，夏枝沒敢把這個名字說出來，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盧燕，“梁靜茹吧。”
盧燕：“……”
兩周后，分班結果出爐，全年級二十個班，前十個是理科班，后十個是文科班，夏枝和盧燕依然留在九班。
能和好朋友繼續待在同一個班，當然是好事。可也有不好的事，因為要參加競賽封閉訓練，季言清整個暑假都不在蓉市。
“四十天？”意外之餘，夏枝小臉一垮，默默跟在季言清身後。
正逢傍晚，兩人剛從老羅的書店出來，街上人群熙攘。季言清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怎麼了？”
“沒什麼啊。”夏枝皺着臉，她原本還想着假期的時候藉著補課的名義約他出來，現在看來，計劃完全泡湯。
“你不用擔心。”
“？”
“雖然我不在蓉市，但練習冊會提前給你準備好，你按計劃完成就可以了。”
“……”
夏枝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影，覺得季言清以後不當老師真的可惜了，這是完全要把她培養成一個學霸的節奏啊。
兩人走到十字路口，夏枝正要和季言清道別，一個騎着電瓶車的男人在他們面前停下，“言清，你弟弟被人打進醫院了，我正要趕着去送貨，你先幫我去看看，我半個小時就過來。”
簡單的交代了事情的前後經過和醫院的地址，男人便騎着電瓶車着着急急的走了。夏枝抓着包包帶立在原地，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又是打架，又是住院，光是想想，就覺得事情處理起來一定很麻煩。夏枝想，或許她能幫上一點忙。
“不用了，你早點回家。”季言清卻拒絕了她的好意。
可見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夏枝有些不放心，“沒關係，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說我在老羅店裏幫忙，晚回去一點。”
在書店幫忙的事情，夏枝沒有隱瞞夏正東和陳淑萍，只是考慮到升高二后課業負擔加重，今天是她在店裏幫忙的最後一天。
季言清正要拒絕，夏枝已經撥通了夏正東的電話。片刻，她掛斷電話，轉頭去看季言清，“走吧，我爸說可以，二醫院怎麼去？”
說著，夏枝便抓住季言清的手臂，不給他任何開口拒絕的機會，直接將人拉到路邊，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兩人一上車，夏枝直接報了目的地。車子裏陷入安靜，夏枝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這番操作有點虎。
她偷偷去看季言清，“那個，你不會介意吧？”
季言清抿着唇，搖了下頭，“沒關係。”
“哦，那剛才那個人是……”夏枝摳着座椅，真的覺得自己有點冒失了，什麼都沒搞清楚呢，居然就把人拉上了車。
季言清有片刻的沉默，隨後才淡淡開口，“我舅舅。”
舅舅。
夏枝隱隱約約知道季言清家裏的一些情況，他父母不在身邊，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寄住在舅舅家裏。見季言清似乎不太想多說家裏的事，夏枝便也安靜下來，沒有繼續追問。
十分鐘后，車子在二醫院門口停下，夏枝和季言清一路往急診科走去。兩人剛剛上了三樓，便聽到抱怨又哭啼的女聲。
“你自己兒子都被人打住院了，你還有心思送貨？我看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們母子倆……言清言清，要不是因為他，強強能變成這樣？”似是從電話里聽到了什麼更令人氣憤的事，女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南市？他還要去南市？他自己弟弟都住院了，他還有心思往外跑？這些年真是白養他……我就說了，怎麼了？他白吃白喝了這麼多年，我還不能說一句了？！”
轉角處，夏枝緊緊握着書包帶，指尖有些泛白。她身邊，季言清卻安靜的立着，是一貫的沉默。
夏枝正要走上前，卻被季言清拉住。她心中憤憤不平，季言清卻沖她搖了下頭，拉着她往回走。
僻靜的醫院樓下，夏枝仍然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那個女人應該就是季言清的舅媽吧，不是親戚嗎？怎麼可以說出那樣難聽的話？
“我先送你回去。”季言清的神色冷淡，一開口，幾乎是不容抗拒的語氣。
夏枝卻掙脫他，立在原地不動。
“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過去？”
“你過去，能做什麼？”季言清掀起眼皮看着她，冷靜的反問。
夏枝動了動唇，噤了聲。
的確，她什麼也做不了。這是季言清的家事，她如果不管不顧的胡鬧，很有可能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送你回去。”季言清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夏枝卻很執拗，“我要和你一起上去，我倒要看看她……”
觸上季言清不贊同的視線，夏枝慫慫的改了口，“看看他……傷成什麼樣子了。”
季言清：“……”
重新回到三樓，見過醫生，夏枝才知道，哪裏是季言清的表弟被人打住院，分明就是他自己行事霸道，不好好學習就算了，成天惹是生非，這回直接把人家打住了院，現在對方家裏不依不饒，讓他們賠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
知道自己兒子理虧，季言清的舅媽也沒了方才打電話時的氣焰囂張，坐在椅子裏捂着臉哭。
這混亂的局面，是夏枝從來不曾遇到過的，她站在角落裏，縱然對面前這個女人厭煩至極，一時之間，也只是茫然無措。
季言清從醫生的辦公室走出來，神情淡漠。他在女人面前站定，並沒有叫她“舅媽”，更多的像是一個傳話人。
“醫生說強強沒事，只是輕微的擦傷，但對方被打斷了兩根肋骨，情況比較嚴重，後續的醫療費用大概在三到五萬元。”
一聽這個數，女人的哭聲更大了，“我強強到底做了什麼孽，居然攤上了這麼倒霉的事。”
季言清微微皺了下眉，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走到夏枝面前，“走吧。”
“走？”女人忽的停了哭聲，“你走哪去？你弟弟還在醫院，你就這麼走了？”
季言清轉頭，“時間很晚了，我先把我同學送回家。”
女人的視線這才落在夏枝身上，面上的怒色旋即而來，“好啊，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居然談戀愛？！還有錢交女朋友是吧？”
說著，女人就抬起手，季言清順勢躲開，狠狠的一巴掌落了空。
“你還敢躲？”女人又抬起手，卻被夏枝一把攔住。
“你有病吧？”夏枝原本就積壓了火氣，這會兒見這女人不但胡攪蠻纏不講理，居然還要動手打人，是怎麼都忍不住了。
“是你自己兒子把人家打住院，你不教育你自己兒子，憑什麼在這兒打人？”
“我是他舅媽！他吃我的喝我的，我怎麼就不能打他了？”女人見夏枝站出來，愈發不講理，“想我不動手也行啊——”
女人看向季言清，“你舅舅不是給你存了三萬塊的學費么，你拿出來，給你弟弟墊醫藥費。”
夏枝：？！
天底下怎麼還有這麼嘴臉醜陋的人？簡直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觀。
夏枝想要再說什麼，卻被季言清拉在身後。他看向面前一臉戾氣的女人，聲色平淡，“麻煩轉告舅舅，他給我存的錢，我不要了，學費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女人微微一怔。
連夏枝也有些意外，壓低聲音問他，“你胡說什麼？”
“走了，我送你回家。”
這一回，季言清沒有再給夏枝開口的機會，直接拉着人走向電梯。夏枝知道季言清不想她鬧，便乖乖跟着他下樓。
直到走出醫院，夏枝才輕輕掙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
“季言清，你知不知道你還在念書，沒有學費，怎麼讀大學？你想什麼辦法，你有什麼辦法？”
夏枝是真的生氣了，季言清怎麼可以這麼草率。
季言清卻毫不在意的笑了下，“我可以去打工啊，邊工邊讀，怎麼會沒有辦法。”
他意態閑散，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夏枝見他這樣，心裏卻突然很難受。她不清楚季言清的家庭情況，她只知道，像季言清這麼大的男孩子，不應該是他這個樣子的，他不應該去承擔這麼多。
“我真的沒事。”季言清笑了下，對上夏枝有些發紅的眼睛，笑意凝在了臉上。
天色漸漸暗下來，初夏的夜晚，馬路上依然人來人往。
“夏枝。”季言清收了笑，“抱歉，讓你看到不好的事情了。”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麼歉。”夏枝吸了吸鼻子，抬起眼。她很想問問他家裏的情況，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來。
季言清應該不太想說這些吧。
夏枝頓了頓，換了另外一個話題。
“後天你還要去南市嗎？”
她真的怕，季言清會一衝動，因為他那個極品舅媽和家裏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放棄了競賽訓練的機會。
“當然要去。”季言清笑笑，肯定道。
看着男孩子唇角牽起的笑，夏枝也稍稍放心。
“那你就去好好集訓，我——”
“你按實完成你的作業，不許偷懶。”季言清笑着打斷她的話，“等回來我檢查。”
夏枝：“……”
“走了，送你回去。”
“哦。”
三天後，季言清去南市接受封閉訓練，夏枝悶在家裏做作業。這是季言清昨晚在□□上給她留的練習題，要求今天必須做完。
厚厚的一沓，的確夠她做整整一天了。
夏枝知道季言清的用意，他不想她又跑到車站去送他。那她就不浪費他的好意，乖乖在家做題。
夏枝想，這個暑假，她一定要發奮努力，等季言清回來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窗外，鳥兒站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叫着。夏枝提起筆，認真的開始在草稿紙上演算。一行行娟秀的數字躍然紙上，每落下一筆，她就覺得自己離未來又進了一步。
兩年後的那個未來，她一直期待的那個未來，那個她和他的未來。
想到以後，夏枝忍不住的彎起唇。
可她卻不知道——
也是在這個暑假，季言清去了南市。
他們的人生在這個高一發生短暫的交集后，漸漸的，開始走向了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