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魄鎮（一）

大吾追出皇家巨蛋時，場館外一個人也沒有。怪力檢票員在聊天，與同伴們炫耀肌肉。陽光火辣，大吾戴上墨鏡，環視周圍，企圖找到蛛絲馬跡。

無果，他上前詢問怪力們，有沒有看見骷髏隊成員。怪力們齊刷刷點頭，七嘴八舌地給大吾指點方向，“穿着熊”在一旁翻譯：

“它們說看見了。一位白髮年輕男子和一位穿着時髦的年輕女子扛着一位金髮姑娘離開了。聽他們的跟班說，是要回魄鎮，因為那裏隱蔽，適合交易。”

“謝謝。”大吾頷首，拋出巨金怪，跳上它的後背。“穿着熊”變回了夢幻，飛上大吾的肩膀，告訴他魄鎮的具體位置。大吾拉出項鏈，一把抓過鑰石吊墜，巨金怪完成超級進化，速度獲得躍進式提升，如飛碟般升上天空。

夢幻抓緊時間向大吾描述魄鎮。魄鎮不在阿卡拉島，而是位於被卡璞·哞哞守護的烏拉烏拉島。鎮子已經廢棄多年，被五米高的圍牆圍住。近些年，骷髏隊佔領了這座鬼城，趕走了鎮子中殘餘的流浪者，將這裏當作他們的大本營。

魄鎮的牆上塗鴉密佈，“骷髏隊到此一游”被噴得到處都是，連牆根的花草都被油漆沾染，無一倖免。城市上空拉着無數鐵絲網，天空被切割得散碎，從上空俯瞰，城市街道散亂，路燈歪折，建築物屋頂坍圮，玻璃灑滿巷道，報廢的汽車在道路中央隨意停放。

巨金怪在魄鎮正門降落。魄鎮今日電閃雷鳴，暴雨如柱，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空氣中瀰漫著陰森的陳腐氣息。下水道的排水管道伸出圍牆，污水灌進行人路的縫隙，黑色污泥填滿了磚石，連暴雨都沖刷不掉。

百變怪從精靈球里跳了出來，變成一把透明的雨傘。夢幻握住傘柄，漂浮在大吾和巨金怪的頭頂，為大家撐傘。大吾舉頭注視圍牆。大門意料之中的被封死了，城市上空又被鐵絲網圍住，巨金怪無法飛入，並且大吾無意拆掉大門打草驚蛇，因此只好□□進入。

這難不倒大吾。過去他為了表達對石頭的熱愛，曾對一位在山洞裏偶然相遇的挖礦前輩說：為了找到珍貴的石頭，就是瀑布他也能翻越。他向來一言九鼎。他沒有會“攀瀑”的寶可夢，每當遇見瀑布阻攔，他都會憑藉自己驚人的腳力和臂力，以及對石頭的執着愛意，徒手登上瀑布。圍牆只有五六米高，修築得平整，無法和自然界的天塹相比。在徒手爬瀑布的大吾眼中，這和平地沒有太大差別。

他把巨金怪收回精靈球，平地起跳，雙手撐住圍牆牆頂，單腿在牆上一蹬，瀟洒地翻身一躍，找准鐵絲網的空隙落地，動作毫不拖泥帶水。他落地的瞬間恰好落下一陣驚雷，他的腳步聲被雷聲遮掩。夢幻舉着百變怪從圍牆飛了進去，隱去身形，繼續給大吾撐傘。

魄鎮的解構很簡單，正中央有一條橫平豎直的大道，兩旁有垂直的小型幹道，路旁是廢棄的住宅，住宅上爬滿青苔，門窗大敞，從內傳出風的呼號聲。大道盡頭有一棟大別墅，昏黃的燈光從別墅二樓的窗戶泄出。

“明媚的阿羅拉也有這樣的地方啊。”大吾感慨道，謝過兩隻為他遮雨的寶可夢，扔出巨金怪和穿山王。小溪的精靈球都在他這裏，六尾從球里蹦了出來，執意要和好朋友穿山王在一起。

大吾雙手插在褲兜里，帶着一群寶可夢於魄鎮中穿梭，灰色的雨簾為他的瞳孔罩上一層陰鬱。

五分鐘后，巷子深處響起寶可夢的哀叫聲，隨後是倒地聲。巨金怪收回拳頭，飛回大吾身旁。大吾面前橫七豎八地倒着五隻寶可夢，五位骷髏隊隊員縮在一起，在鋼鐵准神的冷酷眼神下瑟瑟發抖。搖籃百合用藤蔓將他們捆起來，六尾知道這些是寶可夢小偷，對他們沒有任何好感，朝他們身上吹了層細雪。

和骷髏隊的戰鬥實在是太容易了，大吾抬腳，繼續朝別墅的方向走。他們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實力不及閃焰隊的一半。他的目光掃過別墅前的灌木叢，捕捉到樹叢間的一絲異動。

“鐵頭。”他輕聲道。

穿山王的鋼刺破開草叢，幾隻大嘴蝠被擊倒在地。隱藏在草叢后的骷髏隊訓練家驚恐地望着大吾，正要逃跑，但被搖籃百合的藤蔓纏住。

大吾沒有朝骷髏隊的成員投去任何多餘的眼神，徑直邁入別墅。別墅無比凌亂，地毯上灑滿各色油漆，生鏽的柜子被雜亂堆砌着，紙箱子堆疊在走廊中央。一條佈滿蛛網的樓梯直通上一層，樓梯上的裝飾畫畫框被砸得粉碎，畫作不翼而飛。通向右側的樓梯被枝形吊燈堵住，大吾踏上左側樓梯。

走廊上有幾扇雕花木門，大吾一一推門進入。門后是骷髏隊的卧室和客廳，只有些雜魚，既沒有古茲馬，也沒見到莉莉艾。大吾乾脆利落地把他們收拾掉，綁好扔在房間的角落，打算一切結束后請君莎小姐來處理。

走廊的路斷在了窗戶前。窗戶大開，冷風直直灌入走廊，爛成了碎布的窗帘翻飛。一條由木板搭建在屋頂的路從窗外延伸出去，木板路通往別墅的另一側。想必那就是古茲馬的房間了，骷髏隊最後的據點。大吾踏出窗外，他不想和骷髏隊多作糾纏，想要立刻結束這場戰鬥，回到小溪身邊。

木板路鋪設在屋頂的瓦片上，視野良好，從這裏能眺望魄鎮全鎮的景色。這扇窗戶正對着魄鎮入口處的大門，大門前的風景一覽無餘。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鎮子被映亮了，滾滾雷聲如約而至。大門前響起爆破聲，聲音和雷聲交相輝映。大吾凝神遠眺，只一個瞬間，圍牆被轟出了一個三米高的大洞。一抹橙色出現在大洞之後。大吾的思維在瞬間的凝滯后急速轉動。

小溪？！她為什麼會來這兒？

小溪披着直到腳踝的黑色斗篷式雨衣，橙色的長發發梢露在斗篷外面。她身旁跟着奇怪的五角星寶可夢。在庫庫伊博士的辦公室，大吾閱讀過有關這隻寶可夢的信息。這隻寶可夢的代號為“UB04：劈斬”，小溪將它命名為“紙御劍”。

“小猴兒！”夢幻和百變怪舉起胳膊歡呼，六尾見到小溪也興奮地晃尾巴。兩隻寶可夢拉着百變怪，想要跳下房檐去和小溪會和。

“等等。”大吾拉住夢幻，側身走入屋檐的陰影下。

“可是——”夢幻不解，困惑地歪着腦袋。六尾焦慮地拿爪子撓木板，不斷看向小溪的方向。

大吾讓大家稍安勿躁，朝正門點點下巴。

正門外，小溪跨過倒塌的圍牆。她抬眸掃視魄鎮，視線最終固定在別墅上。雨簾遮蓋了她的表情，大吾不知道她此刻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又為什麼會和紙御劍在一起。

而且，她今天出門時穿着夏日連身裙，在雨中一定會冷吧。

雨水嘀嗒的奏樂激發了大吾的感知系統，他的思路比平日更加清晰透徹。一個猜測漸漸浮出水面：小溪是衝著小星雲來的。

她沿着鎮子的主幹道往別墅走，並不避諱任何人，也不左顧右盼。她的目標似乎很明確：她就是衝著這棟別墅而來的。她也要救莉莉艾嗎？大吾蹙眉，在雨中沉吟。夢幻、百變怪和六尾都安靜了下來，它們也發現了小溪的異常。

“這……這不是平常的小猴兒。”夢幻語氣難得變得戰戰兢兢。它把六尾塞到牆根藏好，只讓後者露出一雙藍眼睛，不被小溪發現。

小溪閑庭信步，像是在自己的花園裏散步。紙御劍漂浮在她的身側，單層刀刃狀的手臂閃閃發亮。她很快抵達了別墅的大門。幾位骷髏隊成員被搖籃百合捆在了大門前的柱子上。小溪在門口停下，抬頭望向別墅二層的窗戶，她似乎也在找那個亮燈的窗戶。她的瞳孔幽深，裏面沒有高光，面部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生命力像是枯竭了一般。她黑色的雨衣宛如喪服，這讓她看起來無比瘮人。大吾無法透過她的雙眼、表情和姿態抓取她內心的想法。

他腿邊的六尾表情頹喪，開始發抖。夢幻捂住它的嘴，不讓它發出哀鳴，暴露位置。大吾把它抱在懷裏安慰，目光追隨小溪。比起之前攻擊卡璞·鳴鳴，小溪目前的狀態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的病情惡化了。

大吾確信她當下的行為並非出於她本意。神經毒素在她的血管中肆虐，她的體內棲息着外來的幽靈，真正的小溪正在呼救。

她保持這個仰望的姿勢將近一分鐘，如一尊恐怖的雕塑，佇立在房子前面。雨水在她的臉上流淌，時常有閃電劃過她的頭頂，但她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不被打擾。大吾靠着牆角，沉默地注視着她。

半晌，她像是活過來了似的，嘴角微微朝上提起，對接下來將要做的事顯得十拿九穩。她心情似乎不錯，哼唱着花葉蒂經常哼唱的那首歌謠，將環境渲染得更加詭異。她一臉嫌棄地將一位躺在門前、礙事的骷髏隊成員踢到一旁。大門響起吱呀聲，小溪推開了前門，進到別墅內。很快，從樓梯上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跟我來。”大吾朝寶可夢們說，把體型龐大的巨金怪收回球里。他快步走到木板路的另一側。那裏也有一扇沒有玻璃的窗戶，窗戶正對着另一側的走廊。走廊通往一扇木門——莉莉艾一定在裏面。

亮橙色的頭髮出現在樓梯上，大吾頓住腳步，朝身後的寶可夢們打了個手勢，讓它們停下。他靠牆而立，站在窗外的屋檐下，半面襤褸的窗帘將他和寶可夢們遮擋住。這個位置是樓梯以及正對面房間的視野盲區。

小溪沒有像他先前那樣繞路。她在枝形吊燈前停下，對紙御劍下令：“修長之角。”

她語調深沉，遵循着某種奇妙的節拍，即便混在雨聲中也依舊清晰。

刀光躍動，吊燈被切成了渣。小溪滿意地點頭，踩着玻璃的碎屑，一路哼着小調，在大吾正前方、走廊盡頭的那扇木門外停下。

“我想用不着敲門吧。”小溪說，往身畔的紙御劍投去一瞥。

紙御劍飛至門前，嘰里咕嚕地念了一長串咒語樣式的句子，其間小溪不耐煩地催促了它兩次。

“別念了，不需要儀式感。不如省下吟唱的工夫，多砍古茲馬兩刀。速戰速決，接下來還有一隻棘手的卡璞·哞哞。”小溪後退兩步，給紙御劍挪出地方，“本來應該先去卡璞·哞哞那兒的，誰知道古茲馬來這麼一出。不過也罷，我們可以順勢奪走小星雲，栽贓給骷髏隊，順道救出莉莉艾。”

打的果然是這個算盤啊，只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大吾不會讓小溪的計劃的實現。他笑了笑，眉心舒展了許多。他望向灰白的天空，心情輕鬆不少。

這段時間小溪逐漸變得陌生，她茶飯不思，行為舉止愈發偏執，長時間的睡眠不足使她眼眶的顏色加深，她那雙明亮的琥珀色眼睛變成了乾枯的落葉。然而此時的她卻想要救出莉莉艾，雖然只是順道，但這足以證明，她依舊保有人類的溫度。

現在必須想辦法解決小溪背後那位主謀，讓她恢復正常。可究竟應該怎麼做呢？

在大吾思考的時候，紙御劍手起刀落，把門從中劈開。門板搖搖欲墜，紙御劍又補了兩刀，木板終於抵擋不住重力，轟然倒地，大吾得以看清門內的情形。

那是一間卧室。卧室西側有一張凌亂的床，昏迷的莉莉艾正躺在床上。卧室正中央有一把國王座椅，椅子邊框被油漆刷成了金色，座椅內側包着紅布。古茲馬翹着腿，手肘撐在扶手上，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他腳邊有一個海盜寶箱似的木箱，也被漆成了金色，箱子裏全是蟲Z，數不勝數，如小山般累起半米高。

一位發色五彩斑斕的時髦女人坐在古茲馬一旁的地毯上。女人今天也出現在了皇家巨蛋的觀眾席，多半是幹部之類的角色。大吾太了解反派組織，僅憑對方的一身打扮就能做出判斷。

大吾迅速掃視房間內部，搜尋科斯莫古。他在國王椅後面的角落裏找到一個籠子。籠子是特殊設計過的，被牢牢密封。他在得文見過類似的容器，這種容器扭曲了空間原本的參數，會讓瞬間移動等空間變換類招式失效。籠子裏的不是科斯莫古，而是一個三層結構的橢圓形生物。最裏層的是黑色的核心，核心外包裹着星雲，星雲又被金色的片狀物體保護着。

這是科斯莫古的進化型嗎？大吾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寶可夢，它寶石般的色彩讓大吾驚嘆。他猜測小星雲是在抵抗時進化的。現在它正筋疲力竭地躺在容器的玻璃上，不省人事。

“什麼人這麼大膽？竟然聲勢浩大地闖進本大爺的寢室。”古茲馬被破門聲嚇了一跳，但仍然完美地維持住了架子，抖了抖二郎腿。

那位女人站了起來，擋在古茲馬面前，面色不善：“就是你一路上打倒了我的手下嗎？”

小溪並沒有進門，垂眸打量女人，高傲地抬起下巴：“你的手下擋在門口真礙事，但和我沒關係。我為莉莉艾和科斯莫古而來。”她也發現了小星雲的籠子，“已經進化成科斯莫姆了啊，這下方便多了。”

“哈哈哈哈哈，是庫庫伊讓你來的嗎？還是芭內特？”古茲馬叉腰狂笑，從椅子上起來，雙手背後踱步到小溪跟前，“說話開門見山，語氣也很狂，本大爺就喜歡你這樣的。要考慮加入骷髏隊嗎？跟着本大爺吃香的喝辣的。”

小溪挑眉，眼睛裏閃爍着怪誕詭譎的光。她咧開嘴角，一個狂熱又自大的笑容在她沒有血色的臉頰上綻放開來：“人始終是靠不住的。在這個世界上，唯有神承諾的力量和智慧是可信的。”

她幽幽朝前探出右臂，紙御劍飄到她和古茲馬之間，全身被紅光籠罩。

異獸提升？大吾目不轉睛地盯着這隻究極異獸，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觀看異獸對戰。庫庫伊博士的圖鑑上說，包括紙御劍在內的所有究極異獸的特性都是異獸提升。在登場時和戰勝敵人時，紙御劍的物攻會大幅提高。

小溪放緩語調，對古茲馬柔聲道：“當不上隊長的人，在魄鎮佔山為王，自封為破壞的帝王。可是，諸島巡禮的失敗者就是失敗者，不過是條對着露莎米奈搖尾乞憐的狗，一隻螻蟻竟妄圖阻攔光輝大神的偉業？該說你可悲還是可笑呢？”

紙御劍展開手刀，劍風四起，走廊的吊燈搖曳，大風將大吾面前的窗帘掛得簌簌響，就像舞台上徐徐展開的幕布。小溪衣袂翻飛，她的兜帽被風刮落，橙發舞動，如旗幟般高高飛揚。

她成功激怒了古茲馬。古茲馬勃然大怒的神情沒有讓小溪退縮，她輕輕笑了起來，笑聲隨即被風吹散了。

“那麼，來吧，讓神看看你和你的寶可夢拙劣又蹩腳的表演。”她收起笑意，神情忽然變得肅穆又寂靜，“你知道嗎，我們就居住在神創造的光明裡。神一直在凝視着我們，藉助我們彼此的雙眼。”

不等古茲馬將寶可夢從球內放出來，她淡淡下令：“聖劍。”

紙御劍以迅雷不及之勢飛抵古茲馬近前，張開銳利的手刃朝他劈斬而去。

“你瘋了嗎！會出人命。”那位骷髏隊幹部女子推開古茲馬，用手臂護住頭。聖劍在她的胳膊上劃出一道深長的口子，血流如注。她壓住傷口，但血液卻不斷向外涌。

“這兒哪裏有人？我只看見兩隻螻蟻。”小溪反問，她的頭髮在風的鼓動下如花朵般盛開，“放心吧，我有分寸。光輝大神不需要祭品。”

小溪危險的舉動讓大吾無法繼續作壁上觀：“跳跳，麻煩你去小溪身邊。阻止她犯錯。”

他扭頭，看見一個浮空的手機。隱身的夢幻正在用手機的錄像功能記錄小溪的行為，在拍攝的同時，它還小聲加入旁白解說：“今天是X月X日，阿羅拉烏拉烏拉島魄鎮。小猴兒今天不是平常的小猴兒，她八面威風。但是好像有點太過火了。”

它收回手機，對大吾說：“你叫我嗎？有什麼事？對不起我剛才太專心啦。”

大吾複述了一遍請求，夢幻應了聲“好”，把百變怪雨傘塞進大吾手中，飛到小溪身旁潛伏起來。大吾深吸一口氣，熱帶的雨水讓空氣粘膩，本來就讓人胸悶，現在的他更是焦躁難安。他習慣性地用手去拉領帶，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他今天的着裝是阿羅拉的襯衫。這件衣服是小溪為他挑選的，深藍色的布料上印着五彩斑斕的小隕星。那時的小溪活力四射，像一隻彩粉蝶般繞着他，將各式上衣朝他身上比劃。

他很想像上次那樣將小溪催眠，帶她回家。可是他不能這麼做。為了扳倒她背後那位操縱者，他必須了解她口中的那位“神”，他必須知道，她究竟從光輝大神那兒得到了怎樣力量和智慧。

古茲馬被小溪的架勢嚇得嘴角大張，他一手麻利地抓起床單，給女幹部包紮止血，另一隻手從胸口掏出精靈球拋出。具甲武者從球里出來，擋在紙御劍前面，接下了第二發聖劍。

“少在那兒神神叨叨的，讓我古茲馬大爺給你一點教訓。”古茲馬把女幹部塞到國王椅上坐好，掛起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邁着散漫的步子朝小溪走來，“我古茲馬大爺是阿羅拉響噹噹的第一反派，可是你怎麼比我還要更像反派？這樣可不行，本大爺要教你一點做人的本分。”

“迎頭一擊！”

“葉刃！”

雙方同時下令。紙御劍和具甲武者同時撲向對方，劍刃砍在了具甲武者堅硬的頭頂上，兩隻寶可夢一時僵持不下。

“怎麼樣？本大爺培育的寶可夢很不錯吧？可惜這個世界上只有露沙米奈理事長欣賞本大爺的實力。”古茲馬露出個略帶邪氣的笑容，“你不經常對戰吧？這隻寶可夢不是你一手培育的吧？你們的配合有點生疏。接下來本大爺可要動真格了，擦亮眼睛看清楚什麼叫‘不敗的帝王’。”

小溪似乎沒料到具甲武者實力會這麼強悍，咬着嘴唇沒有說話，看樣子在思考對策。她瘋狂的神色將她面部原本柔和的線條渲染得凌厲，她眼中有一簇幽火在燃燒，其中包含着諸如憤恨、不甘、不屑等複雜而豐富的情緒，全是大吾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表情。

國王椅上，那位女幹部終於止住了手臂上流淌的血液，她面色慘白，努力撐着扶手站起來：“我要幫忙。”

“給我老老實實坐下休息，布爾美麗。”古茲馬抬抬眼皮，把這位名叫“布爾美麗”的女人按回椅子上，“別小瞧了我，這種水平的對戰我完全不在話下。看着吧，好戲即將上演。”

“感受地獄的業火吧！地獄突刺！”古茲馬大喝。具甲武者用周身泛起暗色光芒，伸出爪子刺向紙御劍身體中央。

“精神利刃！”小溪的語調變得倉促。

大吾和古茲馬交戰過，也了解小溪的戰鬥水平。對於她這樣的非職業訓練家而言，這已經是極限了。他自然可以輕鬆戰勝古茲馬，但那是因為他是最強最厲害的第一名。對於尋常人，能在古茲馬的具甲武者走過兩個回合，便已經是值得誇耀的事了。這也是為什麼骷髏隊能在阿羅拉橫行霸道。能與古茲馬匹敵的訓練家，放眼全阿羅拉地區，也只有個位數罷了。以小溪的戰鬥能力，能在剛才那個回合和古茲馬的寶可夢打得不分伯仲，可見異獸實力非凡。

世界若是被異獸大規模入侵，必將一片狼藉。

紙御劍的精神力量幻化成手刀，它飄向具甲武者，實體化的心之利刃劈向具甲武者的利爪。兩隻寶可夢再次陷入僵局，誰也無法撼動對方。

“你比我想像的強大。”小溪倔強地昂起腦袋。她拽了拽頭髮，表情混亂，眼神中雜糅着痛苦和困惑，“我明明……明明得到了力量，為什麼我無法碾壓你？”

古茲馬哈哈大笑：“依我看你就只會大放厥詞，還想碾壓本大爺？吹牛你還挺厲害的，對戰的話要再多修鍊幾年，找個師傅手把手教教你。你手裏這隻寶可夢很強，本大爺今天要收下了。水流裂破！”

“葉刃。”小溪的口吻愈發不確定，她完全陷入了自我懷疑。

具甲武者掀起三米高的水流，劇烈的水花把房頂的牆灰都沖了下來。浪花滾滾，朝紙御劍翻湧而來。紙御劍的視線被水幕阻擋，它用手刀切開流水，青草吸收了部分流水，但水流速度過快，很快又合攏，紙御劍失去方向感。

“趁現在，地獄突刺！”古茲馬洋洋得意，勝券在握。

“用聖劍切斷水流。”小溪急迫道，她也被包圍在了水流的漩渦中。她抿着嘴唇，眼角泛紅，不願就此服輸，她的右手因為焦慮抖動着。

沒關係，小溪，輸了也不要緊；我們兩個人之中，只要有一個人厲害就足夠了。小溪的模樣讓大吾的心臟隱隱作痛，他很想將她抱在懷中，捧起她沾濕的臉頰，告訴她她不需要為那位所謂的光輝大神殫精竭慮。

你的男神，不應該是我嗎？

他抬腳邁入走廊，朝小溪和古茲馬走去，同時拋出巨金怪的球。鞋跟與地面的碰撞聲高調地宣示着他的到來。古茲馬最先注意到他，錯愕之下他忘記指揮具甲武者，被紙御劍鑽了空子。紙御劍衝破水流，用聖劍襲擊具甲武者柔軟的腹部。

“又見面了。”大吾的影子罩在對戰的兩人身上，他朝古茲馬點點頭，餘光卻一直關注着小溪，“我來帶走莉莉艾和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