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058尾聲
再醒來時,已是三天後。
褚言被關了起來,鎖在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
她艱難地動了動身子,傷口雖上了葯,但還未完全癒合,彼時四肢百骸都傳來陣陣疼痛。
但還是忍着痛意坐起身來。
她環視一周,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屋內唯一的光源也就來自於那門扇。
只不過門緊閉着,透過門扇的麻紙,能依稀看見外面守着人。
室內擺設亦是簡潔,只有一床一桌。
桌子是四角木桌,材質粗劣,上面還浮着一層灰。
身下的硬板床上只鋪着薄薄的被褥,還帶着一股陳舊的霉味。
她重重地閉了閉眼,又睜開,混沌感才減弱了些。
這三天的昏迷,她從未有過半分清凈,一直都在做噩夢。
夢見那日屠殺的場景,夢見血流成河,夢見時凇昱被人殺死。
甚至還夢到自己離開了這裏,回到了現實世界,然後親眼看到父母被撞。
不論如何,都是血紅色。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有人來了。
接着就是開鎖的聲音。
門扇被人推開,原本透過門扇溫和的光,登時被刺眼的日光替代。
褚言不由閉了閉眼,抬手擋了擋眼睛。
待她適應過來時,虞生平已經站到了床前。
“他死了。”虞生平用手帕擦拭了凳上的灰塵,然後坐下身。
這個“他”無疑是指時凇昱。
褚言將他掃量片刻,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虞生平嗤笑一聲,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他確實沒那麼笨。我助他逃過了皇帝之手,他本想半路殺了我的人,想要全身而退,然而命運總是愛捉弄人。不成想,最後卻落得個墜崖而亡。你說他值不值?終歸是一條命,還不如助我成就大業。”
他看着不像開玩笑,褚言努力穩定住心情,理智告訴她要先搞清楚狀況,深吸了口氣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虞生平掀眸將她掃量片刻,“你不用管這麼多。”
“那你找我來幹什麼?”褚言譏諷道:“聽你的偉大計劃失敗,想要我安慰你?”
“或者是,跑來告訴我時凇昱死了,想看我大哭一場?”她哼笑一聲,“然後你來安慰我?”
關於他講的話,褚言是不會全信的,畢竟這人現在跟瘋子無異。
聽了她的話,虞生平顯然被驚異到,隨即輕笑一聲,“褚姑娘真是,伶牙俐齒。”
褚言沒說話,一直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良久,才開口:
“你的計劃,就是要毀滅一切?”
他眯了眯眼,“既然這個世界是假的,那它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你覺得是假,所以就要所有人來陪葬?”
虞生平慢悠悠地道:“一個人死多無趣。”
然後不緊不慢地站起了身,“好了,該走了。”
“?”褚言疑惑地看着他。
只見他打了個響指,門立刻被人推開,進來了兩位男子,二話不說,就將褚言從床上拖了起來,從兩邊架起了她。
劇烈的疼痛從后脊傳來,傷口肯定又裂開了。褚言“嘶”了一聲,皺着眉瞪向虞生平,“你要幹什麼?!”
虞生平順了順衣衫,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去看你的夫君,會不會起死回生。”
話音剛落,那兩位大漢就拖着褚言往外走了。
她根本沒精力思索,全身上下都是撕裂般的疼痛,汗水從額角一點點滑落,她只好閉着眼,咬牙堅持着。
最後褚言被帶到了一處山洞中,裏面很空曠,四周燃着火炬,火光在昏暗中撕扯搖晃,洞中仿若猛獸張着血盆大口。
山洞的正中央是一潭盛着血紅色液體的漿池,裏面沸騰不止,有水泡在翻滾,卷着濃厚的白煙升騰而起。
煙霧蔓延到每一寸空氣,聞着有股淡淡的清香味,乍一嗅還令人心曠神怡,但聞得仔細了,就會發現當中夾雜着一抹細微的血腥味。
而山洞的最深處,有一塊白色的亮光,料想應該是另一個出口。
虞生平是無音谷的人,這一點褚言是知道的,她推測現在自己十有□□就在無音谷。
而這個山洞,應該就是他平時煉取術法的地方。想必定是跟他那所謂的毀世大計有關。
她回想到他剛剛命人拖她過來時,所說的話。
他說“看他會不會起死回生。”
也就是說,時凇昱並沒有死。
也對,他不可能死的。
自己在這裏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除掉反派,而他就是反派,他若是死了,那她的任務完成,這一切不早就結束了嗎。
整個洞中只有褚言,還有兩個看守她的人。
她的雙手雙腳被死死縛住,根本動彈不了。
況且她身上的傷口已經再次裂開,彼時正滲着鮮血,疼痛感也讓她沒辦法大動作移動,只能乖乖坐在地上,腦袋靠着牆壁。
她迷迷糊糊的,腦袋在清醒與混沌當中混雜地交替着,不知過了多久,洞口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聲越走越近,最後那人在她身前停住,對另外兩人說道:“我來給她送飯,你們也去休息一下吧。”
其實已經過了三個時辰了,洞內光亮晦暗,看守的兩人都有些疲乏,見有人能替他們一會兒,就先下去了,走的時候不忘叮囑道:“智源你可要把人看好,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小心公子要你的命。”
“放心吧。”
其實聽到腳步聲時,褚言就醒過來了,但她太累了,所以也沒睜開眼睛,直到聽到剛剛有人說“智源”,她才猛然抬起了眼皮。
一時還沒發應過來,只覺得名字非常耳熟。
待她視線清明,看清來者的臉龐時,才恍然大悟。
這不就是從妙手先生那忿忿離去的智源嘛!
受夠了無良師父的欺壓,想出去實現自己的抱負,沒想到就跑到這裏來了。
半年未見,他個頭已經長高了不少。
但模樣瞧着還是稚嫩,眉間還帶着幾分小孩子氣。
“小姐可還記得我?”智源端着飯菜蹲下身。
褚言點了點頭,直起身子,“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我回去后爹將我趕出了家門,最後實在無路可去,就遇到了虞公子,是他帶我來了無音谷。”智源將飯菜一一擺好,“我便一直在這裏待着,平日裏幫他煉藥。”
“沒想到,他竟……”他嘆了口氣,“罷了,都不重要了。我幫你把繩子解開,你先吃點東西。”
“待你吃飽,有了力氣,我就想辦法帶你偷偷溜出去。”
褚言當即搖了搖頭,“你不要為我犯險,虞生平要是發現了,定然饒不了你。”
幫她把雙手解開,智源把飯遞到她手中,隨即嘆了口氣,“虞公子明明看着是個好人,為何卻……”
他眸光一閃,隨即又是一聲嘆息,“唉,不過也能理解。”
褚言捏着筷子,夾了一口飯塞到嘴裏,聽了他的話,不由抬起了充滿疑惑的眸子。
智源知曉她疑惑,便解釋道:“公子命不好。他本是聞雪閣的人,但從小就受盡欺凌,他性子又清高,受的欺負都暗自攢成了滔天恨意,最後忍無可忍,便要離開聞雪閣。可聞雪閣閣主給閣中所有人都下着一種毒藥,每月必須要吃他給的解藥,否則就會暴斃而亡。”
“那時候虞公子遇到了無音谷老谷主,老谷主醫術高強,但無兒無女,見他有些眼緣,便想尋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就替公子解了此毒,只不過,那解藥有個副作用,它會將人的嗓子灼傷。”
“在那以後,公子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說話。”智源眸光沉了沉,“一個正常人突然失聲無法講話,那該有多痛苦,那時候公子便是這樣收着煎熬。”
“可他現在不是可以講話嗎。”褚言道。
“那都多虧有人冒着生命危險,去寒刃山為他采來了聖蓮。”他眸子裏閃過一絲帶着敬意的光亮,“聽說那人在冰天雪地里行了半個多月,愣是死撐着找到了聖蓮,將其完好無損地遞到谷主手中,然後才倒下了。回去后病了半年,也不知現今如何了。”
“那你可知那人是誰?”
智源頓了頓,繼而抬手擋了擋嘴巴,壓低聲音,“我只知道是位女子。”
竟是位女子?!褚言滿目驚異。
“我當時也這般詫異,沒想到這般捨身之舉竟是一單薄女子所為。可惜的是,無從得知她的身份,也不知是哪位英勇女子。”智源遺憾地嘆了口氣,“不過,谷主當初問她姓名時,她曾說過,是公子故人。”
褚言聞此,久久回不過神。
既是女子,又是故人。
能為他做到這般,又豈非普通情感。
此刻她的腦海里就只有一人。
“只可惜,女子囑咐谷主莫要告訴公子,所以公子到頭來都不知道真相。”智源神色有些哀傷,喃喃道:“他被恨意蒙蔽了雙眼,心裏頭佔據了太多痛苦。你說,他要是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對他這麼好,他還會想這麼做嗎?”
“他會不會有一點點動搖?”
至少不會絕望到想要毀滅一切,想讓一切都湮滅消散。
智源神色當即又恢復正常,“這也都是我道聽途說的,小姐聽個閑就好。”
隨後想起還有正事要干,便開始解褚言腳踝上的繩子,“我帶你逃走吧。”
褚言知道這一次不是鬧着玩,當即按住了他的胳膊,阻止道:“你不要參與到這件事。”
他神色有些焦急,抬起頭還想說什麼,就聽見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有人邁着急匆匆的步伐跑進來。
還是剛剛在這守衛的那兩人,他們帶着武器衝進來,朝智源喊道:“有人潛進無音谷了,你快去通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