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遇襲
我沒有時間多愁善感,因為晚餐的時候人又少了一個。
製片人消失了。
大家四處都找了,也沒找到那個令人厭煩的男人。
我沒有加入搜尋,當大家像搬家的螞蟻一樣稀稀落落地拉成長隊,跟在管家和廚師身後挨屋搜尋時,我安穩地坐在餐桌上,木然地往嘴裏送奶油蘑菇湯。
景光這回沒有帶頭。他幾次目光掃過我,但因為我沒有抬頭對視,所以不知道他是以何種神態注視我的。
最後我瞥見他走在隊伍後面,在徹底消失在餐廳門口前,回過頭來又看了我一眼。
這回我們對上了視線。
他的臉在燈光下異常白皙,因此眼睛顯得格外烏黑,我本以為會看見一抹帶有嘲諷的意味深長的笑(嘲笑我的‘不檢點’),但恰恰相反,他的表情十分猶豫,似乎欲言又止。
結果他什麼也沒說,扭過頭走了。
我依舊在往嘴裏塞吃的,像上了發條。
不到二十分鐘,大家又稀稀拉拉地回來了,並沒有找到製片人,一點痕迹都沒找到,他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大家疲憊多於驚恐,坐回到餐桌上,繼續吃先前剩下的菜肴。管家和廚師麻利地把一部分菜用微波爐重新加熱,那個偽女僕冷着臉打下手,一副連裝都不想裝了的樣子。
而此刻,我已經吃飽了,起身從他們椅子後走過,離開餐廳,獨自一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
好煩躁。
我捂着臉,腦子裏依舊凌亂不堪。這時候,一股香氣鑽進鼻孔,我循着氣味抬起頭,看見桃城正站在我身邊,表情古怪地垂着頭。
她一向對我沒好氣,可這會兒的神情卻與之前大相逕庭。
“你……懷孕了?”她看着我,猶疑地問,語氣有些畏畏縮縮的。
我點了點頭:“快四個月了。”
她使勁咽了下口水,咬着嘴唇,目光左右移動,半天才重新落在我的臉上。
忽然,她幅度很大地鞠了一躬,嚇了我一跳。
“真是非常非常抱歉,我不知道你懷孕了。”
“誒?”我詫異地看着她垂下去的頭頂,不明所以。
“我在你要下樓梯之前,把珠子仍在台階上,想你一旦扭傷,我就能夠演上你的角色,當然我也只是僥倖地試一下,畢竟那麼大的一片地,你也未必就正巧中招,沒想到……”
“原來是你啊。”我有些來氣,但轉念一想畢竟沒造成啥傷害,也就沒有斥責她。
“那你還挺誠實啊,主動來道歉。”我挖苦地說道。
她依舊躬着身體:“因為你懷孕了,我才無法原諒自己的行為,我痛恨這樣的做法,所以無論你原不原諒,我一定要坦白。”
她終於抬起了頭,彷彿了結一樁心事般,表情重新活絡起來。
“現在這種情況,我也沒有精力大罵你一頓,我自然很生氣,但也不想再說什麼了。”我嘆着氣說,用手指按了按還沒怎麼顯懷的肚子。
她也跟着嘆了一口氣,嘴角泛起苦笑:“我的孩子,也是因為意外沒有能夠降臨到這個世界呢,所以對於你,我感到格外過意不去。”
我稍稍張大了眼睛,但她似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們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或許她在期待我歇斯底里地大罵一頓,結果我這麼雲淡風輕就放過她了,讓她覺得自己的罪過沒有受到懲罰,因此她挺難受。
看來她是真的對自己的行為而內疚。
我沉思了一下,對她說:“我們換房間吧,你要答應,我就原諒你。”
結果,我們兩人互換了房間。
很好,連樓層都不一樣,我基本可以避免跟景光打照面了。
好極了。
然而,我卻沒想到,我成了隱藏在黑暗中的殺手的下一個目標。
或者說,他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桃城,而我卻陰差陽錯跟她換了房間。
那是半夜的事了。
換過房間,我就把自己鎖在屋裏,什麼也不想管,倒頭就睡。
我夢見了安室。夢裏他彈貝斯給我聽,他身後還坐着一個面容跟他有幾分酷似的少年,暗金色的短髮、小麥色的皮膚、修長挺拔的身形,少年頻頻沖我眨眼睛,我一會兒忙着看安室,一會兒還要騰出視線跟少年互動,有點忙不過來。
就在這時,門外擠進來一個暗紅色短髮、皮膚白皙的小男孩,他漂亮得像個小姑娘,有一雙靦腆的琥珀色大眼睛,但這只是我對他的一瞬間印象,很快他便露出驚慌的表情,張大嘴巴吶喊着什麼。
安室和金髮少年紋絲不動,彷彿男孩只是平行空間的存在,他們看不見。男孩不斷地沖我喊叫着,表情越來越誇張,忽然,我感到脖子上一緊,沉重的窒息感襲來。
我人用繩子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瞬間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一張猙獰的臉懸在我的臉上。
我看不清是誰,但我肯定是個有勁兒的男人。
一種奇怪的力量指引着我,我沒有慌亂,忍着難以呼吸、脖子被死死勒住的痛苦,利落地一腳踢在他的襠部。
他痛苦地抖動了幾下,手勁立刻鬆了不少,就在這時,我從床上飛快彈起,反客為主地拽住脖子上的繩子,一記手刀依次劈在他的後頸和脊柱上,他徹底失去了對我的控制,跌在床上,很費力才掙紮起來。
我跳到一邊,戒備地盯着他。
如果是艾麗卡的話,他此刻已經昏死過去了,我還真是個半吊子。
只見他扔掉了繩子,手中有什麼東西銀光一閃。
是匕首。
他朝我猛衝過來,帶着孤注一擲的氣勢。
看來他是無論如何都要殺掉我。
如果沒有懷孕,我完全不會懼怕,可現在,我無法隨心所欲地施展身體。
可惡。
然而我還真是有女主角的待遇,就在他衝到我面前的前一刻,門被猛力一腳踹開,門板重重地打在牆上,踹開門的人摁亮了燈,一瞬間白光傾瀉。
“住手吧,平子先生。”
站在門口的是景光,而在我面前頓住動作、一臉驚詫與猙獰的,正是失蹤的製片人。
在他愣神的一剎那,我踢飛了他手裏的刀。
我安全了,這才注意到門的下側鉸鏈已經徹底從門框上剝離了,整扇門幾乎就要掉下來了。
他這力氣可夠大的了。
管家聞聲很快趕了過來,他扭走了製片人,我抱着胳膊站在床頭,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渾身都在抖。
“夏目……”景光依舊站在門口,他望着我,伸出手,但很快又縮了回去。
我的牙齒也開始打顫。
要不是夢裏的男孩拚命吶喊提醒,我可能已經在睡夢中被掐死了。我若再晚醒一秒,肯定就被扼住死穴,沒有力氣反抗了。
好可怕。
我哆嗦着抬起頭,看着景光。
不要開口——
不要開口——
理智在我腦中瘋狂吶喊,可我的眼睛和嘴卻有自己的想法。
不要開口——
我輕輕張開了嘴唇,目光濕潤地望着他:“景光,抱抱我,可以嗎?”
理智在分崩離析,女人的軟弱與渴望保護的慾望佔了上風,我柔弱地朝他攤開雙臂,十根指頭,連指尖都在發冷、顫動。
他在掙扎,一動不動地掙扎。但最終,他還是緩緩走了過來,把我緊緊摟在他溫暖的、帶着香煙味道的懷抱里。
好暖和,好有安全感。
果然這才是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