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綁架
掌事宮女又瞪着旁邊的沈月霜和翠兒,目光閃動。
“你們也都是同謀吧?”
同為針工坊宮女的翠兒突然跪地哭訴起來:“奴婢是無辜的啊!娘娘明鑒,不幹奴婢的事兒!是這易素塵。她因為家族之事,極為痛恨陛下和娘娘,聽說在閑暇之時就日日咒罵諸位貴人,前幾日還曾經故意污染了文昭儀的禮服絲線,試圖詛咒她……”
旁邊沈月霜氣得小臉煞白,“你,胡說八道污衊易姐姐!”她轉向淑妃,“請娘娘明察,我等入宮以來安分守己,日夜勞作,豈有膽量詛咒貴人。”
淑妃望着她,露出一個“這是誰”的表情。掌事宮女連忙湊近了,低聲解釋沈月霜的身份。
聽清楚沈月霜的名字,她臉色一沉,喝道:“掌嘴!”
宮女接令,立刻衝上去對着沈月霜左右開弓狠抽起了耳光。
沈月霜整個人被打懵了,跌跌撞撞摔在地上。
“就憑你,也配姓沈?”淑妃恨恨說著。她的名字沈月藺和沈月霜只差一個字。
謝景忍無可忍,抬腳三兩下,將抽打沈月霜的宮女踹飛了出去。
她將沈月霜拉到身後擋住,怒視着淑妃:“既然是衝著我來的,就不必殃及其他人。”
又道“用這等手段污衊別人,不覺得下作嗎?”
她目光冷極。淑妃驟然對上,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不僅是因為目光中的寒意,更因為裏面蘊含著的複雜情緒,失望、不屑、厭惡,彷彿是在看着噁心人的垃圾一般。
淑妃一陣心虛,旋即又勃然大怒。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用這種眼神看本宮?
她早就厭煩透了這幫自詡尊貴的京城貴女,早在她入京之初,這些人明面上對她還算客氣,實際上卻頗為鄙視,只將她當做暴發戶之女。再後來,聽聞她要許配楚王為側室,更是明捧暗諷,嘲笑她只能當妾。
總算楚王登基稱帝,她成了高高在上的淑妃,暫代鳳印司掌六宮,而那幫貴女多半家破人亡,才算出了一惡氣。本來不想着追究什麼,偏偏這些賤婢,被貶斥為奴后不好好當奴婢,竟然還想着勾搭皇帝。自己身為一宮主位,出手懲治,天經地義。
這樣想着,淑妃抬起手,狠狠一記耳光抽下去。
啪地一聲,謝景偏頭,臉頰生疼。
她有些失神,不僅因為遭受的屈辱,更多的是一種酸澀。
抬頭望去,淑妃表情冷銳而扭曲,沒有一分記憶中的嬌憨可愛。
陌生的表情讓謝景覺得可笑又可怖。
原來換一個身份,同樣的人會是這樣天差地遠的面孔。
“你不過就是憑着這張臉,以為勾引了陛下,就能一飛衝天了嗎?”淑妃咬牙切齒。
“先是詛咒文昭儀,又想用毒蛇暗害本宮,陰毒至此。只怕勾引陛下,也是想着趁機行刺吧?今日本宮就除了你這個禍害!”
淑妃厲聲喝道,“來人,將這個賤婢拖出去杖斃!”
一聲令下,殿外四個身量粗壯的宮女沖了進來。這些外殿守衛的宮女不同於內殿服侍人的,都是會武功的,說是女侍衛也不為過。
沈月霜哭喊着冤枉,沒兩聲就被掌事宮女帶着人拖了下去,嘴巴里塞入一塊布團。
謝景明白,淑妃今日是要趕盡殺絕了。但她卻不想將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的性命交待在這裏。
四個宮女靠近的瞬間,謝景腳下發力,猛地沖了上去。
因為剛才那一記耳光,淑妃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猝不及防,被她逼近。
想要後退,卻晚了一步,謝景一把扣住她肩膀,身影輕盈地繞到後背,同時將她手肘反扭過去。m.
淑妃只覺肩膀劇痛,尖叫出聲。
謝景單手交叉扣住她手腕,另一隻手重重卡到她喉嚨上。叫聲戛然而止。
“都別靠近!不然掐死她!”
謝景知曉自己力弱,因此下手毫不留情,淑妃一口氣生生憋在喉嚨,險些被掐暈過去。
同時謝景拖着她後退數步,一直到了牆邊才住下。掃視一眾宮女太監,厲聲喝道:“都退到門外去。不然我不客氣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歷朝歷代,哪裏見過這麼生猛的宮女。竟然挾持一宮主位。
“你這賤婢,快放開娘娘,否則別想活命!”掌事女官反應過來,高聲喝罵。
殿內眾人無語,這易素塵本來就是要死了,拿性命威脅有什麼用處?
謝景懶得跟他們廢話,單刀直入:“立刻退出去,不然等着收屍!”
一邊說著,卡在淑妃脖頸上的手不斷收緊。可憐淑妃被她掐地兩眼翻白,舌頭都吐出來了。
殿內眾人嚇得魂飛魄散,淑妃出事,他們闔宮上下都要受牽連。
“你、別亂來……”掌事女一邊安撫着,背在後頭的手指微微動彈,對着側面的女侍衛。
“滾!”謝景立刻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厲聲喝道。
她捏着淑妃轉了個方向,對準兩個躡手躡腳靠近的女侍衛,“再靠近,等着給你們主子收屍吧!”
想要偷襲的兩人頓時不敢動了。
這光棍的態度嚇住了所有人。
謝景手略松,淑妃掙扎着嗚嗚兩聲,含糊地說著“出去”。她毫不懷疑,繼續僵持下去,背後這個人真的會下狠手。
得了主子命令,眾人不敢耽擱,連滾帶爬衝出了偏殿。
轉眼間整個寬廣的大殿只剩下沈月霜還傻站在旁邊。
“找一根繩子來。”謝景吩咐道。
沈月霜一個哆嗦,不由想起數日之前的那個夜晚,同樣的命令。
已經有過冒犯皇帝的經驗了,如今再冒犯妃嬪,也不算什麼了。
她將自己嘴裏的布團摳出來,扔在地上,在殿內一陣翻找,竟然真找出了一條麻繩。
謝景接過,簡單利落地將人捆到了椅子上。
中間淑妃一直在喊着:“你要幹什麼,以下犯上,是要誅九族的!你不想想自己家人嗎?”
聲音尖銳,卻帶着顫音。一看就是外強中乾。
謝景聽得煩了,隨手撿起一塊布團塞進了她嘴巴里。
旁邊沈月霜的表情一言難盡,那團布就是剛才掌事女官塞進她嘴巴里的,她摳出來扔在一邊。如今又被謝景撿起來,塞進了淑妃的嘴裏。上面還沾着她的口水呢。
沈月霜有點兒噁心,更多的是一種爽快。
淑妃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胃裏翻江倒海地噁心。她嗚嗚嗚地叫喚着,衝著謝景抗議,你至少給我換一塊布團啊!
謝景卻完全沒意識到,只冷冷瞪了她一眼:“再叫喚就繼續掐脖子。”
淑妃立刻不敢叫喚了,眼眶發紅,泫然欲泣。
歷朝歷代開國皇帝,未曾有這般憋屈的。
可蒼天若有眼,為什麼要由他變成她呢……
“玉姐姐,玉姐姐!”細微的呼喚聲傳來。
謝景驀然驚醒,轉頭看是坐在旁邊的沈月霜,正低聲呼喚她,一臉焦急。
眼角的餘光又瞥見大殿中央幾個女官刻板嚴厲的眼神,她眉梢抽搐一下,收斂心神,將注意力放到眼前。
她們正在一見寬敞的大殿內,幾十個女孩子坐在桌前對着布料趕工。
這裏是針工坊的一處下屬工房。謝景和同房間的沈月霜在這裏做工。
擺在謝景面前的是一塊素白的絹帕,今天她的任務是綉梅花……
繡花……
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早年受制於人,謝景也曾承受過胯、下之辱,不就是綉個花嘛……刀槍斧鉞十八般兵器都用過,還怕你一根小小的繡花針。
謝景一咬牙,捏着針往下一紮。
疼!!!
看着珍珠般圓潤的手指肚兒上冒出血珠來,謝景眉頭直抽抽。
這種小傷,平時眼都不眨一下的,如今卻痛得錐心刺骨。
女子的身體都這麼嬌弱嗎?簡直受不了!
繼續裝模作樣綉了兩針,謝景越發煩躁。
不能在這裏蹉跎下去。
既然老天爺開眼,給了重活一世的機會,一定要將失去的從頭拿回來。
那場突如其來的走火入魔,究竟是哪方勢力下的手?
身為武道宗師,絕不會無緣無故走火入魔。只怕是有人下毒。
不是謝景自誇,他性情縝密謹慎,從入京掌權開始,身邊衣食住行都有心腹打理,要是能下毒暗害,這些年來他早死掉不知多少次了。
而這一次悄無聲息中了暗算,一定是身邊的親信之人……
謝景在心中挨個排查,卻不知神遊天外的表情早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正想得入神,猛地頭上挨了一記。
謝景微怒,抬頭看去,就是昨天那個胖嬤嬤,正冷笑盯着她:“心神不定,舉針不定,之後又玷污絹布,你這等手藝,也配入針工坊?”
見謝景不回答,胖嬤嬤眉梢一挑:“聽聞易小姐在閨中的時候女紅一等一的好,怎麼著?莫不是還惦記着以前呼奴使婢的風光日子?”
旁邊的沈月霜連忙起身告罪道:“王嬤嬤,易姐姐她大病未愈,並非有意怠慢。”
她的求情毫無用處,王嬤嬤冷笑着:“大病未愈,那就去養病啊!秋寒宮那裏多得是挺屍等死的病秧子,我這針工坊,可不養閑人。”
一邊說著,又伸手惡狠狠扭了謝景肩背幾下。
謝景哪裏受過這等羞辱,立時怒上眉頭。雖然換了一個身體,但沙場征戰的威壓猶在。
胖嬤嬤罵罵咧咧着,不期然對上冰霜般的眼眸,頓時冷徹心扉,滿肚子污言穢語竟然罵不出來了。
她驚懼地後退了一步,湊巧踩中了堆放針線的大籮筐,腳下一滑,跌了個四腳朝天。
這籮筐中不少細針鐵釘,扎入肉里,立時疼得她殺豬般慘叫起來。
殿內幾十個女孩子都瞠目結舌。這王嬤嬤秉性苛刻,不少人偷偷笑出聲來。
因為過度肥胖,王嬤嬤卡在大筐里半天爬不起來,掙扎的時候帶動針線,被扎地更慘。還是幾個小宮女見機不對,將人拉扯起來。
王嬤嬤疼得連聲慘叫,站穩了身子,惡狠狠瞪了謝景一眼。這個仇她是記下來了。
轉身匆匆跑出去上藥去了。
這場小鬧劇結束后,針工坊的差事很快到了時辰。
散場的時候,領頭的宋掌事收起了每個人的綉工,看着謝景的“作品”,眉頭直抽抽。
她蹙眉望着謝景:“易姑娘,我知道你出身尊貴,不屑在宮中操持賤役,但也不能這樣吧,交上去如何使得?”
謝景無語,她是真的不會幹,而不是偷懶抗拒。
沈月霜連忙上前賠笑道:“掌事有所不知,易姐姐她因為大病一場,忘了好些東西,連綉工也有心無力,還請掌事見諒,空出的缺兒我今晚熬夜幫她做好,一定不耽擱工房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