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愜意的跑路
袁熙怒火稍息,猶豫了一下:“帶兵追殺?那樣只怕父親怪罪!”
含煙的笑聲大了起來:“二公子只怕是不敢而已吧!殺了就殺了,難道袁使君還會砍了你的腦袋不成?”
“言之有理,某喜歡!”袁熙上下打量了含煙一番,脫口贊道:“沒想到你這個婦人這本有見地,等某殺了甄洛之後,就納你為妾。”
袁熙說著,扭頭對着門外大聲吼了起來:“速令張南、焦觸帶本部人馬到南門外待命!”
門外的小魚急忙應了聲,飛一般地跑了。
張南、焦觸皆是袁熙帳下的心腹校尉,都有些本事在身。
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袁熙已經收拾停當,帶着十幾個親兵呼嘯着往南門而去。
等走到南大街時,只見前面亂鬨哄的鬧成一團。
袁熙眉頭皺了皺,本想不理會的,可是一個乖巧的親兵已經湊了過來:“啟稟二公子,鄴城北部尉淳于俊正帶人查封中山甄氏的糧店。”
對於北部尉淳于俊,袁熙還是比較了解的。這個人的相貌與他的名字是背道而馳的,而他的所作所為與他的相貌卻是相輔相成的。人人都說董卓橫徵暴斂,殺人不眨眼,而這個淳于俊若是能夠有幸坐上董卓的位置,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淳于俊乃是袁紹手下大將淳于瓊的堂弟。淳于瓊當年是西園八校尉之一,在袁紹帳下算得上是老資格了,再加上出身潁川,與辛評、郭圖交厚,冀州境內,各方勢力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仗着淳于瓊的勢力,淳于俊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北部尉這種有實權的官兒,他早就對甄家生意紅火的糧店垂涎三尺了,但是礙於袁熙的面子,一直不敢輕舉妄動。不曾想,甄洛竟然與高幹私奔,這等於是失去了袁熙這個最大的靠山,因此,淳于俊在高幹、甄洛出城之後,第一時間就來查封甄家的糧店,想撈一大筆油水。
“去讓淳于俊過來見我!”袁熙冷冷哼了一聲。對於淳于俊這種小人還是極端蔑視的,雖然他比任何人都恨甄洛,但是他並不想遷怒於甄家的其他人。
不過片刻功夫,淳于俊就屁顛屁顛地過來了,見了袁熙急忙施禮道:“二公子,像查封糧店這種力氣活兒交給屬下做就成了,您又何必親自到此呢?”
別說是淳于俊了,就是淳于瓊來了,袁熙此時也懶得搭理,只是森然道:“帶着你的人,給我滾!”
淳于俊熱臉貼到了涼屁股上,不由得一愣:“二公子,像甄洛那種賤人,你又何必給她面子呢?等屬下查封了糧店,自有孝敬奉上!”
淳于俊想當然地認為袁熙是想來分一杯羹的,所以沒有把袁熙的話當回事。
袁熙並不吭聲,卻刷地抽出劍來,手起劍落,斬下了淳于俊的人頭,喝道:“有敢動甄家糧店者,便是這般下場!”
眾人大驚,一個個噤如寒蟬。
袁熙打馬如飛,到南門處會合了張南、焦觸,往兗州方向追來。
袁熙等人沒有料到,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暗處一雙眼睛看了一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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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是一個妙詞,個中關鍵就在一個“奔”字上。
奔,用香港jǐng匪片里的話來講,就是跑路的意思。
說起來,漢末的跑路名家首推兩人——使君與cāo爾。至於三巨頭中年紀最小的孫權,一生跑路的次數着實有限,最有名的應屬於逍遙津一役了,就無需再提了。
如果論起來跑路的數量,劉備應該遠遠超過曹cāo。但曹cāo在跑路的質量上,似乎要稍勝一籌,君莫聞,“說曹cāo,曹cāo就到”嗎?跑得不快能行嗎?
然而,在跑路的觀賞xìng與舒適度上,比起私奔的高幹與甄洛來,曹劉未免都要甘拜下風了。
“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這一句水滸里常用語放到高幹與甄洛身上好像一點兒都不恰當。
因為此時此刻,高幹與甄洛正愜意地坐在馬背上,言談甚歡的樣子。
與先前不同的是,如今他們是並騎而行。
雖然同乘一騎可以背上享受兩個半球的免費按摩,但是並騎而行也可以領略佳人的如花笑靨,稱得上是各有各的妙處。
好在高幹肚裏記住的古詩詞着實不少,要不想要忽悠甄洛這樣的才女只怕是不可能了。
難道先知先覺的高幹沒有料到袁熙正在後面窮追不捨嗎?也是,無論是《三國志》還是《後漢書》,甚至是膾炙人口的《三國演義》,上面都沒有講高幹與嫂子甄洛私奔,袁熙追殺的故事,高幹沒有jǐng覺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細作遍天下的甄洛會不知道鄴城南大街的殺人事件,從而推斷出袁熙的醉翁之意嗎?難道,鄴城的甄家細作會因為家主甄堯的命令而不再對五小姐甄洛馬首是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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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鄴城南門,往東南行上十幾里,便是桃園渡口。
天氣雖然很冷,但是漳河上並沒有結冰。河床內濁浪翻滾,寬闊浩蕩,深不可測,如同一隻太行山頂飛流直下的黃龍,張牙舞爪着撲向廣袤的平原。
與漳河水一樣深不可測的,還有岸邊袁熙那一雙憤怒的眼睛。
袁熙拄劍而立,緊皺着眉頭,望着滔滔奔流的漳水,一時間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為別的,只因為往rì橫跨在漳河之上的草橋竟然憑空消失了,彷彿是從來都不存在似的。要想強行渡河,似乎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而繞道走也非上策,因為離此最近的岳城渡口,少說也有百里路程,從那裏渡河,只怕高幹與甄洛就要進入兗州境內了。
雖然兗州的曹cāo與袁紹是盟友,但是要把一千馬軍開到人家的地盤上,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畢竟,如今的曹cāo正在徐州大戰陶謙,兗州說了算的是軟硬不吃的東郡太守夏侯惇。夏侯惇連袁紹的賬都不買,更別說他袁熙了。
袁熙尋思了良久,忽地回顧張南、焦觸等人,沉聲道:“諸位,如果某所料不錯的話,定然是高幹那廝假傳父親之命,讓駐守在南岸桃園的守將韓猛將草橋拆了。”
“二公子所言甚是!”張南、焦觸躬身齊聲道。
袁熙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高幹,甄洛,你們莫要得意,你們兩個夾着尾巴的東西,以為拆了這座草橋就能阻擋住某的追殺嗎?”
張南、焦觸兩人臉上一喜:“二公子,可是有了渡河的良策?”
“你們兩個猜對了!”袁熙突地臉sè一變,喝道:“張南、焦觸聽令,某令你二人在一炷香內渡過漳河,否則提頭來見!”
“二公子,這?”張南、焦觸面面相覷。
袁熙冷笑道:“別以為某是故意為難你們,須知為帥之道,乃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而為將之道,不外乎攻城拔寨,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你們既然為將,就應該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
袁熙這話說得盛氣凌人,但仔細品味,倒也是有一定道理,張南與焦觸皆啞口不言了。
“請二公子放心,某一定儘力而為。”張南舉目四望,不多時便把目光鎖定在了南岸,原本鐵青的臉總算是有了一絲笑容。
真不愧了桃園之名,只見南岸的河岸上,種着許多大大小小的桃樹。最靠邊的一棵,足有合抱粗細。
張南回身對着袁熙施禮道:“二公子,要渡過漳河倒也簡單,只是二公子千金之軀,卻要涉險了。”
“某汝南袁氏的子孫,就沒有膽小的!”袁熙怒道:“某跟隨父親征戰沙場也有些年頭了,生死都經歷過,難道還懼怕這一條漳河不成?速速渡河要緊,再晚只怕就追不上那一雙賤人了!”
“二公子,請稍等!”張南讓親兵找來一根長達數十丈的爬城用的繩索,將上面的大鐵鉤在胳膊上纏繞了好幾圈,然後掄起胳膊猛地一甩,把繩索往南岸扔了過去。
別說,還真准!大鐵鉤剛好勾在了那一棵大桃樹上。
張南使勁拽了拽了,感覺夠結實了,就扭頭說了聲:“二公子,屬下先過去探個虛實。”
張南讓手下軍士將繩索拉緊了,然後脫掉了盔甲,把劍插在了背上,一躍而起,雙手夠住了繩索,抓緊了,左右互換,向南岸而去。
張南的身手雖然不是一流,但也算得上靈巧,時候不大,便順利地到了河zhōngyāng。誰知對岸那棵大桃樹卻突然斷為兩截,大鐵鉤失去了束縛,帶着長長的繩索呼嘯着飛進了漳河之中。
幸虧河這邊的軍士抓得牢,張南才算沒被河水捲走。
張南上得岸來,顧不上踹息,急忙與焦觸一起拜倒在袁熙的面前,齊聲道:“屬下無能,請二公子懲處!”
出了這種狀況,袁熙縱使有再多的不滿也發作不得了,勉強笑道:“二位快快請起,你們已經儘力,何罪之有?”
袁熙打量了一下對岸,見除了那棵突然斷裂的大桃樹之外,其餘的桃樹至少又遠了三丈開外,以張楠、焦觸的膂力,只能夠望之興嘆了。
“高幹宵小之徒,搶了某的女人,逃得了嗎?”袁熙冷哼了一聲,又從親兵那裏找到了一根爬城索,也不作勢,只是抓起那個大鐵鉤奮力一擲,大鐵鉤帶着長長的尾巴像長了眼睛似的,結結實實纏繞在一棵桃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