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袁本初報恩
袁紹笑了:“公與將軍,某自己兒子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某會心裏沒數嗎?顯奕xìng情剛烈,的確是眼裏揉不得半點兒沙子,可是,如果你我將此事隱瞞起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嗎?”
袁紹共有三子,長子袁譚,表字顯思,次子袁熙,表字顯奕,幼子袁尚,表字顯甫。
“主公,這麼大的事,說瞞就能瞞得住嗎?”沮授苦笑起來。
“怎麼瞞不住?”袁紹眉頭一揚,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乾兒搶到甄洛之後,怕某怪罪,必然會不聲不響地到并州建功立業,以圖將功折罪,而這正是某迫切希望看到的呀!公與,某知道你與甄家是世代的交情,你馬上動身,到無極縣走一遭,務必要說服甄堯把事情壓下來。等過個十天半個月,就讓甄堯派人到顯奕那裏報個喪,說他家五妹不幸感染瘟疫而亡。到那時,某再給顯奕說上一門親事,這件棘手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啦!”
作為袁紹最倚重的左右手,沮授自然深知袁紹能夠在各路諸侯中脫穎而出,並不僅僅靠得是出身的優勢,他本人的才能也是不容小覷的。但饒是如此,沮授還是對袁紹此次能有如此驚艷的表現大感意外。只是這樣一來,他教給高幹的脫身之計就成了一句空話了。
“主公真乃妙計也!”沮授心悅誠服地贊了袁紹一句。
“公與,你一定還沒吃早飯吧,坐在某的身邊一起吃吧。”袁紹招呼了一聲沮授。
沮授剛要拜謝,卻見一人急匆匆而入,粗着嗓門大聲嚷道:“父親,高幹那廝辱我太甚,請父親容我帶兵前去砍了那廝的頭顱,方解我心頭之恨!”
沮授扭頭一看,卻見來人虎背熊腰,濃眉大眼,正是袁紹三個兒子中最為勇猛的二公子袁熙,不由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俗話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沒想到袁熙的消息這般靈通,高元才看來要有大麻煩了!”
袁紹望着怒氣沖沖的兒子,卻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顯奕,你與元才份屬兄弟,理應互敬互愛,何談打打殺殺?若是傳了出去,豈不叫外人笑話?”
袁熙咬牙切齒道:“父親卻是不知,高幹那廝藉著到并州上任之際,竟然帶兵圍住了甄家莊,要強娶甄家五小姐甄洛,他明知甄洛乃是孩兒沒過門的妻子,還敢如此妄為,心中哪裏還有孩兒這個兄弟?”
袁紹索xìng把糊塗一裝到底,正sè道:“顯奕,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以元才的為人,豈能做出這等荒唐事來?”
袁熙急了:“父親,孩兒難道還敢騙您不成?如今甄家的忠僕甄行就在孩兒的府中。”
原來,甄行到沮授府上報信之後,覺得心裏不踏實,又趕到了袁熙那裏求救。袁熙當時就要帶兵前往無極縣救美,卻被甄行勸住,說是最好讓袁紹出面,和平解決。袁熙起初不聽,但後來聽說這是甄洛的意思,不敢有違,就只好急急忙忙來找袁紹了。
袁紹一聽袁熙有了人證,更是頭疼不已,幾經思索,還是把目光投向了沮授:“公與,此事你看該如何處理?”
袁紹無奈之中踢過來的皮球,到了沮授這裏卻成了香餑餑,因為他正好可以藉機進言,讓袁紹將高幹逐出冀州,從而成全高幹前往益州蜀郡的夙願。
沮授斟酌好了字眼,剛要開口,忽聽門外袁紹的親隨高聲道:“啟稟主公,中山太守遣人來報,說是甄家五小姐甄洛因與高幹私奔,從而被家族除名!”
“這?”袁紹想為高幹開脫,一時間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了。
“真乃氣殺我也!”袁熙已經鬚髮皆張,隨時都有暴走的可能。
火上澆油的是,僅僅過了片刻,門外的親隨又叫了起來:“啟稟主公,安平太守飛騎傳信,高幹與甄洛今rì清晨同乘一馬,在安平城招搖過市。”
屋內人還沒做出反應,那親隨再次言道:“啟稟主公,桃園守將韓猛快馬來報,高幹和甄洛已經過了桃園渡口,凡是經過鬧市,高幹就會親自敲響大鑼,見人就喊什麼老子有婆娘了,老子的婆娘叫甄洛!”
只聽“嘩啦!”一聲,怒不可遏的袁熙已經一巴掌拍翻了袁紹面前的食案,怒吼道:“父親,如果你是孩兒,面對如此奇恥大辱,你還能忍得下去嗎?”
難怪袁熙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你一對私奔的野鴛鴦,不悄悄躲起來了事,反而鬧得天下皆知,這不是在打袁熙的臉嗎?不過袁熙還真是冤枉了高幹,高幹這些看似標新立異的行為並不是為了羞辱袁熙,而只是成都民間流行的風俗習慣而已。
如果袁熙是新時代的成都人,就應該知道成都男人的風采。
據說,成都的男人們在結婚當天,就會當著親朋好友的面,駝到老婆在酒店裏跑,還有些要跑到自己的單位的園子裏,拿個大鑼,在晚上十二點使勁敲,大喊:老子今天終於結婚了,老子有婆娘了!讓人丟他臭雞蛋呀!老婆笑得越開心他就越來勁。
面對這樣的新郎,大家不會認為他有問題,反而覺得他是好丈夫,好男人,這個家將是一個穩固和睦的家庭。
可惜的是,袁熙並沒有經歷過這些,他只是一廂情願地認為,高幹是在變着法子羞辱他。
就在這時,門外的親隨又喊了起來:“啟稟主公,巡城校尉高覽遣人來報,高幹已經和甄洛進了鄴城西門,正往州衙而來!”
“元才好快的速度,看來他是不想給主公父子深思熟慮的機會,從而逼迫主公儘快將他趕出冀州!”沮授心中暗暗稱奇,雖然他一直以為自己非常了解高幹,但當高幹拿出這一系列令人目不暇接的動作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那個一笑就抿起嘴角的俊朗男人。
“父親,容孩兒去砍了這一對狗男女!”袁熙已經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此時此刻,他連帶着甄洛也恨上了。這倒怪不得袁熙,在他的心目中,甄洛作為他的女人,雖然是在逼迫之下,但也應該以死殉節,這般與賊人同乘一馬,狂奔數百里,就是對他的不忠。
“忍不下去也得忍,否則難成大器也!”如果面前之人是袁紹要立為繼承人的袁尚,那麼袁紹會毫不猶豫地把這些心裏話說出來。但是很可惜,粗獷的袁熙並不是貌美的袁尚,袁紹暗暗嘆了口氣,卻是說出了另外一番話:“顯奕,如果你還是某的兒子,就乖乖地帶着劍,回自己府里去,這件事就交給為父來處理!”
袁熙聽出了袁紹的弦外之音,那就是他如果不按照袁紹的話去做,那麼他就不再是袁紹的兒子,第一個被袁紹逐出家門的人也許就是他。
袁熙長長吸了一口氣,深深對袁紹施了一禮道:“既然父親有命,孩兒不敢不從,只是父親也要牢記,我才是您的兒子,而高幹只不過是您的外甥而已!”
袁熙回劍入鞘,拜別而去。他的步伐異常的沉重,恨不得把地面踩出幾個大窟窿來。
“不知主公打算如何處理元才?”沮授感受到了廳內的緊張氣氛,不由得心裏一緊,此時此刻,他都有些後悔給高幹出這個搶人的餿主意了。
“來人,即可將含煙送到二公子府上,為他解悶!”袁紹狠狠心,令人把才侍寢自己十幾rì的含煙送給了袁熙。
含煙是鄴城首屈一指的舞姬,袁紹自從入主鄴城以來,就打上了人家的注意。可是夫人劉氏看得緊,直到半月前才如願以償。此時為了補償自己的兒子,他也不得不忍痛割愛了。
袁紹肉疼了好久,才緩聲道:“公與,你應該知道某是庶出,自小在家中受盡冷眼,要不是袁府里有一個女人像親兒子那樣關心某,那麼也許就沒有今rì出人頭地的袁本初了。”
沮授何等的聰慧,一下子就猜中了要害:“主公所言的女人可是元才的外祖母?”
“正是!”袁紹沉重地點了點頭:“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理當湧泉相報,何況當初姨娘對某的恩德要用大海之水來形容,如今姨娘已經過世,某難道不應該對她老人家的後人好一點兒嗎?”
袁紹頓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姨娘當初如何對某,某就應該十倍對元才。莫說是為了區區一個沒過門的兒媳婦,就是元才取了顯奕的xìng命,某也不會讓他一命抵一命的!顯奕他哪裏知道,有時候,外甥就是比兒子重要!”
聽袁紹這麼一說,沮授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他知道,不管這件事如何收場,高幹的xìng命最起碼是保住了。但更讓沮授大為感動的是,他沒有想到在他眼裏大多時候不擇手段的袁紹,原來是這樣一個知恩圖報的人。跟着這樣一個主公,無論結果如何,他沮授都無怨無悔。
沮授大叫一聲,拜倒在地,以額頭觸地道:“主公,授有罪也!是屬下不知好歹,為了成全高元才到蜀郡省親的心愿,才給他出了搶甄家五小姐這麼一個主意!”
“公與快快請起,你何罪之有?”袁紹急忙攙起了沮授,一連聲道:“讓元才前往蜀郡省親乃是人之常情,可是某卻為了報恩這一己之私,強迫元才去做勞什子并州刺史?有罪的是某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