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顧鈺掀開帳簾時,見軟塌上鼓起一個“山包”,“山包”嗚嗚咽咽,哭得肝腸寸斷。顧鈺站在門口,久久沒有走進去。
對沈絡歡最初的印象還停留在十一歲那年,在御花園裏遇見她的情形。小丫頭梳着垂掛髻,身穿半袖褙子,胸前掛着一對銀魚,站在槐樹下,指揮宮女給她夠樹上的風箏。
被眾星拱月的小公主,哪像現在這般狼狽。
放下帳簾,顧鈺走了進去。
聽見腳步聲,沈絡歡立馬憋住哭聲,縮成一團,“是誰?”
顧鈺沒回答,扯過綉墩坐在榻前,隨意搭起長腿,“公主真能耐啊,躲在被子裏哭鼻子。”
俗話說,看破不說破,可顧鈺連一丁點兒面子也不給她留,沈絡歡閉閉眼,從被子裏露出腦袋,“滾出去。”
燭光下,少女眼眶通紅,瞳眸卻如雨水洗滌過般清澈,委屈巴巴的模樣實在可憐。
顧鈺丟給她一袋飴糖,“甜甜舌頭。”
沈絡歡抓起袋子,丟在他胸前,“收起你的虛偽。”
來到這裏沒有多久,卻受盡欺負,公主之威蕩然無存,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眼前這個人。
飴糖散了一地,顧鈺也不惱,似乎心情不錯,見她難過,還主動關心道:“水土不服?”
你才水土不服!
沈絡歡白着小臉控訴:“身為宦官,暗算皇族,其罪當誅。不僅如此,你還刻意欺我辱我,設計害我,還霸佔我的侍衛,你這個殺千刀的死太監,早晚會暴斃街頭。”
可她的控訴,只換來男子的哂笑,笑聲如刀子,刺穿她的心。
顧鈺淡淡道:“我念公主年紀小,不與計較,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倘若你一再口無遮攔、任性妄為,我會將你送回宮去,到那時,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沈絡歡哼道:“那你倒是說說,為何在意我的生死?別再說是受人之託,我不信。”
“信不信不由你。”顧鈺沒打算再扯皮,起身準備離開,“明日准你不用起早,晌午隨我去一趟魁星樓。”
“我早不早起,用你首肯?”沈絡歡心情差到極點,不想再忍他,抓起引枕砸向他後背傷口。
“砰!”
引枕落在地上,顧鈺停下腳步,挺拔的身姿紋絲不動。
沈絡歡解氣了,想要躺回被窩睡大覺,卻被男人拎着胳膊提了起來。
顧鈺踩上矮榻,將她抵在圍子上,高大的身軀傾覆而下,“挑釁我?”
袒胸衣領本就寬大,被他這麼一壓,春光外泄,沈絡歡抬手捂住胸前的白皙,忿忿道:“你想弒君嗎?”
顧鈺自腰后拔出火銃,抵在她側額,言語不再客氣,“弒一個草包公主,有何不敢?”
沈絡歡身心受創,強忍酸澀,紅着眼眶道:“那你殺了我啊。”
少女唇紅齒白,體態婀娜,玉體沁香,哭相中透着渾然不覺的嫵媚,像雨打的嬌花,玲瓏剔透,又不堪一擊,偏偏能引人邪念,想要採擷摧殘。
顧鈺忽覺燥熱,喉嚨無意識地上下滾動,他將火銃下移,抵在她脖頸動脈上,啞聲道:“乖乖聽話,否則,我會讓你痛不欲生。”
沈絡歡凝睇他的雙眼,“我現在已是痛不欲生。”
顧鈺低低吟笑,“那是公主沒體會過人間煉獄,真想體會,臣會幫你。”
他忽然鬆開她,看着她滑倒在榻上。
走出帳篷,顧鈺吸了一口涼氣,撫平體內燥熱,掌心還殘留着那截腰肢的柔軟觸感。
候在賬外的小喬娉婷走來,跪地道:“大都督,卑職讓公主難堪了。”
顧鈺凝着遠處天際,情緒不明,“火候不到,要懂得循序漸進,別再有下次。”
“諾。”
待顧鈺離開,大喬從暗處走出來,扶起小喬,兩人望着顧鈺遠去的方向,齊齊嘆口氣。
大喬嘖道:“這差事可真難辦,既要拔苗助長,又要考慮幼苗的臉面,大都督不是為難咱們嘛。”
小喬掩嘴笑,“好了,大都督不是為難咱們,是心疼公主了。”
像是聽見什麼笑話,大喬撇嘴,“大都督也會心疼人?”
在她印象中,顧鈺從來都是鐵血鋼驅,如一個行走在黑夜中的狂徒,沒有軟肋,沒有柔情。若說他毫無情感,也並非如此,她曾目睹過他為一個人大動干戈。m.
次日一早,帳篷外響起孫啟昇的聲音:“我說老趙,你瘦了,是不是顧鈺那廝折磨你了?”
隨之,傳來趙修渾厚的嗓音:“何止折磨,那廝簡直不是人。”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也不避嫌,一同數落着顧鈺的不是。
聽見趙修的聲音,沈絡歡趿拉上鞋,“老趙。”
公主召喚,趙修先在簾外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才掀開帘子,單膝跪地,“卑職在。”
幾日不見,這人一身鎧甲,膚色更為黝黑,也精壯了不少。沈絡歡顛顛走過去,繞着他轉了一圈,“顧鈺讓你回來了?快平身。”
顧大魔頭會那麼好心?
趙修站起身,任憑公主打量,撓了撓頭,“顧鈺說公主想我了,讓我回來點個卯。”
只是點個卯……沈絡歡小臉一沉,“你走吧。”
趙修趕緊擺手,“不是公主想的那樣,卑職誓死效忠公主。”
沈絡歡抱臂,並不領情。
為了讓公主開心,趙修左右看看,小聲道:“顧鈺有意栽培卑職,卑職就順水推舟,假意服從,在獲取他的信任后,可以為公主搜集他與天子的書信往來,說不定能找到天子篡改傳位詔書的罪證。”
這話倒是取悅了沈絡歡,沈絡歡拉着他走到帳外,大聲道:“以汝之才幹,將來必能功成名就,留在本宮身邊委實屈才,君子有成人之美,本宮願意把汝送到大都督身邊歷練,希望汝能發揮所長,大展拳腳。”
趙修嘴角一抽,抱拳道:“謝公主,卑職定不辱厚望!”
驕陽冉冉,璀璨無邊。迎着日光眺望天邊,沈絡歡眯起眼眸,如今的她可謂能屈能伸,昨夜哭得肝腸寸斷,今早又重拾信心,築起堅硬甲胄,對抗寒風冷刀,這或許就是一種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