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手裏方形長條的小木片上有兩條紅色橫杠,這是個明確的答案。
溫覺拿在手裏,只看了一眼。
從吧枱邊拿了一瓶純凈水,上面有些歪斜的標籤,選擇丟入一旁垃圾粉碎機。重新拿了一瓶標籤完好的水瓶,女人擰開瓶蓋沒有直接喝,而是環顧四周將目光定位在對面紅漆木柜上,那些被格格分割擺放的玻璃杯。
這個別墅,她並不算熟悉。
她名下的別墅很多,大多用來轉移一些資產分散,很多時候能被記住地址的別墅,都是各有特點的。
溫覺放下半玻璃制的純凈水瓶,走向對面老舊的紅漆木櫃。這個柜子放在整體裝修偏現代簡潔風闊景的別墅里.......
女人一個人的時候,會放鬆下儒雅,皺起眉。
“很不搭。”她的聲音簡潔清晰,評價這個紅漆木櫃。
木櫃中擺放的任何一個剔透晶瑩的杯子都比它的價格高百倍,卻被這樣歪斜的柜子容納。
她知道這是謝雋的傑作。
禮節告訴她,不應該隨意評判別人的欣賞標準。溫覺伸手打開紅漆木的薄薄廉價櫥窗,木頭與木頭連接處甚至發出耳朵不想容忍的噪聲。
這是溫覺今早第二次皺眉。
她拿出一盞普通又昂貴的玻璃杯。
再一次關上那“咯吱~”嘔啞的老舊壁門。
她順利喝上今天的第一杯純凈水,水溫有些涼順着唇瓣滑入腸道,像將昨天的“骯髒”都沖洗一樣,溫覺又恢復了一臉溫和儒氣的模樣。
只要轉頭,還是能夠看清桌面上靜靜躺着的小木片。
木片上赫然的兩條紅杠像是炫耀與.......委屈.......
溫覺確實不足夠了解謝雋,即便她剛剛通過搜尋引擎搜索的結果是【驗孕棒對omega懷孕檢測正確率高達90%】
謝雋炫耀他懷孕,委屈她的懷疑。
這不難猜。
所以他一早離開別墅,以至於溫覺根本沒有機會帶他去軍屬醫院檢查身體。
溫覺做出決定一般不會超過五秒,因為超過五秒的思考得到的決定多半是否定。既然一開始就是否定,何必浪費時間。
她放棄疑惑,選擇接受。
她可能要擁有自己的後代,這件事與她人生規劃衝突,但與她的承諾並不衝突。
溫覺常常將承諾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
“銘雀爾,五分鐘后出發。”溫覺打開終端聯繫,拿起一旁深藍白相間的軍裝外套朝玄走去。
女人的背脊挺立,垂在腰后的捲髮沒有任何挽束,靜靜伴着走動拂過腰間褐色皮帶。
......
溫覺出現在會議室大概是十五分鐘后,時間恰好落在十二上。
她跨入門。
“王爵。”大家的稱呼是一致的,這樣的一致彆扭到有些畸形,因為尾音都落成一條線。
但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男人的聲線微妙的像個嫖客對事後妓子的輕蔑。
溫覺今天第三次皺眉。
女人頷首,乾淨的臉上儒氣淡化了不遠處男人的語氣。
所有人就着溫覺坐下的姿勢而坐,穿着一身貼身花俏西裝的男人靠着會議桌沒有坐下的意思,他的臉無疑是明亮凌厲的,黑嚕嚕的眼睛微微狹長。獵豹一樣定準獵物,匍匐在暗處設計。
“今早股市的大盤指數下降3個點,所控長手裏的資金鏈短暫停滯7.3分鐘,怎麼解釋......?”
男人手撐着會議桌,身體前傾以攻擊的姿勢看着正中心坐着依舊儒氣的女人。
女人身上藍白軍裝是軍方經濟所控長最高級別長官的定製。
她手疊加在桌前,杏眸平淡投過目光,薄窄的唇瓣習慣抿了抿浮起笑,這笑帶着三分壓迫感:“三千尺外的蝴蝶振翅我恰好知道原因,不知股控官有興趣嗎?”
這話聽起來像玩笑,可往往被這樣不親不疏的談話才是最致命的。
男人沒想到會被這樣提着皮球一樣,到處滾着話玩。狹長的鳳眼伸手凝佞:“何索·溫覺......”是咬牙切齒的咀嚼,這個女人這樣居高臨下若無其事將他當做一個小插曲。
“噠噠!”女人的指節叩擊桌面,因為是高級材質聽起來的聲音讓人不會難受,只是清醒,清醒得厲害。
會議室內數十人都是alpha但無一步忌憚中心位的女人,他們能接受她的有禮節溫和,卻不會真的將這個“臉面”當做放肆的資本。
“股控官,現在是會議時間,我們的親戚關係無需特意證明。”溫覺點開投屏數據庫,準備引入今日例會處理。
男人咬牙坐了下去,拎着花俏的領帶,看上去凌厲的有骨氣。
實則像泄氣的皮球,蔫得飛快。
會議結束的很快,大家十分認可這樣的工作效率,他們一一友好向溫覺道別,她依舊扮演着友善的上司角色,即使她知道這些比她大上二三十歲的alpha們眼底的不謔,還是和藹囑咐。
“大家的要求可以直接告訴銘雀爾,一切都以群眾為基礎。”
所有人離開后,總會有個看不慣她的人留下。
“何索·溫覺!”男人攻擊性很強,如果不是沒有把握抑制她的精神力,他或許會選擇在夜黑風高的時候將女人絞殺。
他眼裏厲目嚴肅:“下周是何索叔叔的忌日,你如果知道贖罪就明白.......”
“明白什麼。”溫覺站起來,一身剪裁修身的長官軍裝襯得不好得罪,她肩上沉甸甸的勳章不是戰場上廝殺得到的,而是無聲息的金錢堆里褫奪而來,這些經歷將她的溫和襯得微妙可怕。
“股控官,何索·方珉。”溫覺只喚男人的名字,是心理上的壓制,她覺得麻煩所以保持距離得體,同時也需要給這個痴心妄想的表哥一點警告。
男人果然退了一步,又震驚得站穩腳步。
“就該明白!設計得到的爵位總要交出來!”
這才是方珉想說的,他從小是家族中按繼承人培養的alpha,站在頂端長大。突然有個女alpha出現,打也沒打招呼就奪取那些他原本唾手可得的東西。
雖然她的血脈更純粹,但方珉的骨節不允許他被死死壓下。
溫覺嘴角的笑更溫和,這樣寧靜更像是被挑釁到了。
.......
她從會議室走出時,指節鬆開能夠清楚看見模糊的血跡。
銘雀爾的出現總是及時的,他身為一個老實本分的alpha年紀輕輕就被分配成為溫覺的秘書,這取決於他的細心與周身照顧。
“王爵。”遞上的手帕是米白色,比起純白多了些人用的生氣,不像壽命結束后蓋在頭頂的那塊白布。
這是溫覺的習慣。
“嗯,謝謝。”溫覺接過手帕擦了擦指節,上面的血其實大半來自方珉,但還是給乾淨的肌膚留下了有些攪得糜爛的皮肉痕迹。
她受傷了。
這讓溫覺愣了楞,或許很久沒見到血。
上一次.......
還是出現在潔白的被褥上。
“王爵,這周安排有金融街把控上市股權恆重會談,大概安排在周五。”
銘雀爾看着終端的安排計劃表詢問:“那麼前三天的晚上時間依舊安排與k股掌控者博弈或者馬場宴會?”這是溫覺的日常安排,她唯一的樂趣。
賭博。
銘雀爾很難想像會有這樣一個賭徒,無暇如玉溫雅平淡,難以被玷污的高高在上模樣。
“不用了。”溫覺搖頭。
銘雀爾抬頭,淺淺的瞳色掠過疑惑。
溫覺將手帕還給beta男人,一面走一面道:“這幾晚安排在礁山別墅。”
這句話比起一個日常賭徒放棄賭博更讓人驚訝,譬如你對牛奶過敏,卻天天喝牛奶一樣可怕,是不要命的可怕。
銘雀爾不高,站在原地愣住的模樣像個小樹樁。
溫覺停下腳步,轉頭望向秘書,原本溫潤落在肩后的烏髮掠過肩上的勳章。
Alpha天生的敏覺性讓她知道:她在別人眼裏有些不一樣,這改變顯然來自她最不喜歡的omega性徵。
*
謝雋知道消息的時候冷着臉通過終端跟經紀人李蘭爭執。
“誰允許你放出這樣消息!”他的臉色很不好,剛剛演完今天戲份,拆散梳得精緻的頭髮,任由細碎額發落在前面。
李蘭顯然也不樂意,她手裏還有多的是的漂亮孩子要帶,語氣並不友善:“你跟我扯這些!?是誰大早上太陽都沒出來就摸到藥店買驗孕棒!”
這話說出來,李蘭都覺得滑稽。
她知道謝雋的性徵,但為了公司股市,只得好好應付。
堂堂頂流藝人,以alpha形象火起來的謝雋跑到藥店買omega才需要的驗孕棒!
簡直可笑至極,天方夜譚!
謝雋氣勢也沒弱下來,他硬着頭皮道:“誰知道別墅外面狗仔盯得這麼死,他們是不用睡覺嗎?”他不去醫院,其實心裏也怵得慌,天剛蒙蒙亮就瞧瞧出門去買驗孕棒。
就因為這個,他在衛生間試了半天才吃了定心丸。
李蘭氣得瞪大眼:“你給我滾過去好好看那標題怎麼寫的。”
“頂流夜會辣妹一戰十,驗孕棒成把買。”
謝雋一噎,唇瓣一緊。
“噗嗤”笑出了聲,他樂呵捂着肚子。
“笑屁笑,你這樣子還笑得出來。”李蘭當然知道用驗孕棒的是誰。可她沒想到謝雋聯想狗血標題里那夜會的“辣妹”是誰。
謝雋再玩得開,也不敢吧溫覺當做辣妹。
就憑那三晚的戰鬥力,他坦然願意當那個下面的,反正omega的東西中看不中用,頂多在刺激的時候能爽一把。
李蘭表情嚴肅起來,鄭重警告謝雋:“我不管你跟那金主玩得多開,你omega的性徵是不能公開的。”她想了想,精明的臉上像是想到什麼有些苦口婆心。
“我也帶你十多年了,藝人的有限期到了,你知道轉行去電影圈混個名聲沒問題。但是......”李蘭頓了頓還是開口道:“那些有錢人頂多像是養小貓兒小狗兒,當個樂子。”
“別的都能給,聽我的......”
“別給心。”
最後這三個字,在李蘭關上終端后還重複回蕩在謝雋腦子裏,透過淺魄色的瞳孔映出面前化妝鏡上男人面容。頭髮放下來他就屬於柔弱的那種類型,漂亮得可怕,偏偏帶着快接近30歲的韻味。他輕輕轉頭,露出耳後粉色微張的腺體,靜靜呼吸下能感受到腺體一吸一合的張力。
“不過是個老男人。”謝雋不屑自嘲了一下。
“還能怎麼吃虧。”或許偽裝太久alpha,他潛意識可沒覺得自己陷進去后是難以掙脫的弱者。
他回礁山別墅的時候,天都黑了大半。
昨晚溫覺會留下來陪他,純粹是個意外。
他打開門,反正女人不會為任何人再改變原則。
她今晚肯定不會來了,以後應該也不怎麼容易見到。
反正......他的想法戛然而止。
溫覺坐在沙發上,身上穿的是他從沒見過的淺藍白軍裝,體裁精緻從上到下都將alpha的氣質包裹,尤其是女人交疊修長的腿。
她的頭髮散在米色沙發上,色彩的張弛並不突兀。
他甚至覺得挺好看的。
謝雋想起今天的娛樂新聞和李蘭誇張的回應有些局促。他其實很少局促,畢竟混娛樂圈的人第一要臉皮厚,可他既然被溫覺包養,就得知道解釋這件事得自己來。
誰叫他們不過是有錢人手裏的“貓兒”“狗兒”的。
他走近,步子有點虛。
溫覺的視線投了過來,她手裏拿的不是那些上流社會政界要員慣於渲染氛圍和身價的紅酒,而是一杯普通乾淨的純凈水。
“今天的新聞是公司放出去的。”
謝雋解釋的有點急,他告訴自己他可是為了錢。畢竟再這麼大方的金主可沒幾個了,但這急迫有點不從容,降低了他的演技。
溫覺點頭,表示理解。
這樣的公關轉移手段在他們圈子也常用,沒什麼,而且這手段有些低端。
謝雋走到她旁邊,見溫覺那理解的淺笑。
想了想乾脆坐了下來。
“他們放消息說我喜歡同劇組的omega,就是想掩蓋我懷孕的猜測,他們不能讓我alpha的身份被拆穿。”
謝雋解釋完,手放在沙發邊上眼看着就要勾上女人放一旁的手,被避開。
他轉了轉眼珠,眼睫長長撲閃在陰影里:“那omega身材還沒我好,我才不會看上他,要看上也是看上.......”
他微微轉頭,若有所指輕佻着道:“您。”
男人的聲線又軟了下來,他每每跟溫覺說話都忍不住暴露自己第二性徵,他甚至不由自主想賴到她身上。
可惜每次都被她不動聲色避開。
溫覺沒有什麼躲閃的反應,甚至讓人怪失落的,謝雋勾引溫覺都是試探着底線的。
他濕漉漉的眼睛看上去果然像個omega,無師自通的撩繞。
手一撐,靠近女人。
“疼疼我~”
二人的目光交織黏膩的可怕,謝雋覺得自己幾乎要潰敗,帶着鼻音拉長線的韻味風塵:“疼疼我~”
他發覺到女人眼尾稍瞬即逝的不舒適。
才轉了調,倉促捉了他的手囫圇着扯到肚子上,笑道。
“疼疼我......”
“肚子裏的孩子。”
他捉着溫覺的手,只覺得燙。
也不知道是他,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