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平等
在朱煜微微愕然的目光中，老者一笑：“這棋盤上的道理誰不曉得，歸根結底，是在規則之內洞察人心。”
朱煜抽搐一下嘴角。
他其實很想說，別找借口了，下的臭就是下的臭，自己就算閉上眼睛下也能贏過你。
不過這種話終究不能說出來。
臉上露出笑容，朱煜點頭：“您說的沒錯。”
“後生，聖上要遷都的事情你聽說過？”似有意無意，老者問道。
“啊？”朱煜一臉茫然，這事兒他還不知道。
“從南京遷往北京，這一遷不免傷筋動骨。而且，北京那是什麼地方，風乾冷燥，一些老胳膊老腿的在那種地方恐怕活不了幾天。”老者笑着說話。
“這個……我不太了解。”朱煜搖頭。
歷史上的確有朱棣遷都一事，他還以為這件事情只是順應歷史而已。
他不知道這遷都一事正因為他一句話提早了足足十幾年。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種話說來豪氣，但是，家國大事不能只輕意氣吧？”老者搖了搖頭，似乎對一些事情有些不滿。
“這是國家大事，我懂得不多。”朱煜道。
“倘若君王死了，社稷安在？百姓何存？”老者眉尖輕蹙，看着朱煜，問道。
都到這種地步了，朱煜不回答也不行了。
朱煜硬了頭皮，緩聲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這也算古已有之的道理。”
“聖人還說應該行周禮，復禮樂呢！”老者聲音低沉。
“您這就是強詞奪理了。”朱煜有些無語。
聞言，老者身邊的中年男子面色微變，
不過，老者卻在這個時候抬起手來，示意他不要說話。
老者微微俯身，問道：“你認為君王於國家而言不是最重要的？”
“只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而已，對百姓來說，君王是誰不重要，能安生活着才是平生所願！對君王來說，想要天下安穩，就起碼得給天下百姓一處安身之地！大明昌盛，聖上的江山才坐得穩，不是嗎？”朱煜道。
“只是如此？”老者問。
“本來如此。”朱煜點頭。
“把聖人放在百姓後面，你膽子不小啊！”老者淡淡道。
朱煜愣了一下。
微微眯起眼睛，朱煜道：“我只是隨口一說，講道理而已。”
“不用害怕，老夫不是那種喜歡嚼舌根的人，你可以暢所欲言。”老者道。
“棋下完了，我家裏還有點事兒。”朱煜道。
話落，朱煜緩緩起身，打算告辭離開。
“你以為的天下，應當是怎樣的天下？”老者問。
“老先生，你我還是不要妄議國事了。”朱煜搖頭。
“既然心中有意氣，何不暢所欲言？！”老者緩緩起身，眉尖輕蹙。
“您誤會了。”朱煜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那就任由這天下腐朽下去！人皆窮苦，食不果腹！任由這大明的江山日益衰落！你我就站在這岸邊看着！？”老者一步向前，質問朱煜。
“老先生，我就是一普通人而已，怎麼管國家大事兒？”朱煜一臉無奈。
他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這位老人家是怎麼找上自己的。
“罷了！”老者一聲嘆息，一揮衣袖，緩緩坐下來。
朱煜看着老者的身影，目光閃動。
“平等。”朱煜開口。
聞聲，老者抬起頭來，看向朱煜。
“何解？”老者問。
“天下人，應當生而平等！無論走卒販夫，商賈士族，皇家貴胄，皆無高下之分！應有律法，上至天子，下至平民！不以尊貴不罰！人人能得教育，知天地，敢以肩挑日月！指點星辰！女子不用裹小腳，不用再被這天下的男人殘害數千年，可以入仕，經商，務農，活出女子的風采！我以為的天下，當如此！”朱煜道。
老者看着朱煜，一時愣住。
一旁的中年男子更是目瞪口呆。
朱煜說的話放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大逆不道！冒天下之大不韙！
自秦大一統以來，皆是皇權在上！何有人敢說審判皇親貴胄？！
大膽！！
“你可曾想過，若是如此，皇權，還怎麼在上？更何況，人心能做到如此嗎？皇家貴胄真能將走卒販夫視為平等？”老者緩緩搖頭。
“老先生，您究竟是誰？”朱煜忍不住問。
“跟當今聖上說得上幾句話的老東西而已。”老者道。
朱煜目光閃動。
他之前也大致猜到老者的身份非凡，只是，仍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能跟朱棣說上話的人物。
想了一下，朱煜道：“您問我，我說了，僅此而已。”
“老夫既然問你，這些話，我也會記在心裏。不過，究竟要如何做，你我還需要斟酌。”老者道。
“明白。”朱煜點頭。
“今日就聊到這裏吧，我就不送你了。”老者道。
“好。”朱煜很乾脆的點頭。
抱拳拱手，朱煜轉身離開。
老者與中年男子在原地。
眼看朱煜離開，中年男子忍不住開口：“他怎敢如此想？！”
“當今聖上能聽他說了那些話還容他活着，就說明他能這麼想！更何況，他說的有什麼不對嗎？”老者扭頭，看向中年男子。
“人人平等，審判天子，這樣的話簡直……！”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他一臉難以置信，似乎不敢相信在大明竟然還有這樣想法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有那樣的眼界格局，給聖上提出能定天下大勢的主意！大明有這樣的少年，方才有趣幾分！”老者面帶笑意，語調舒緩。
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老者道：“好了，回去吧，我正好跟聖上聊一聊。”
中年男子點頭。
跟在老者身後，中年男子問：“老師，您覺得他能活到幾時？”
“聖上覺得他能活到幾時，他就能活到幾時。”老者道。
“他敢有這樣的想法，就是取死之道！”中年男子道。
老者忽然轉身，看向中年男子。
老者滿臉冰冷，一字一句道：”今日的事情但凡有一個字傳出去，無他死與不死，你這顆頭顱都別想要了！”
“老師，我絕不敢！”中年男子膽戰心驚，立刻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