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大周的困境
南靈兒繼續說道:“這樣大家都表明誠意,未來才能好好合作。”
於致禮臉色越來越嚴肅,再沒有先前雲淡風輕的神色,他沒想到南靈兒一個小姑娘會想得如此面面俱到,這令他不敢再小覷眼前這位稚氣未脫的姑娘。
“南姑娘,貴府的意思我聽懂了,我回去立即跟家主稟告此事,一切由家主定奪。”於致禮站起來,拱手告辭。
南靈兒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於管家,現在世道不太平,一旦我們兩家介入,恐怕張氏銀庄的鏢師隊伍也要動一動哦。”
“姑娘放心,若家主首肯,張氏一族定傾全族之力助靖親王賑災成功。”於管家也很聰明,雖然南靈兒半句不提靖親王,他也能猜出南家的背後便是那個權傾朝野的王爺。
南靈兒俏臉一紅,在世人眼裏,她是早站在靖親王這隊了,她的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甜蜜感,想着自己身後站在那麼一位強大的男人,哪個女人不情迷意亂呢。
張家很快回了消息,願意與南家合作,其實張氏心知肚明,跟南家合作便是與靖親王合作,在此次賑災中,南張兩家力挺王爺救災成功,日後兩家便都是大功臣,若押寶押得好,這位王爺日後能登大位,兩家更是有從龍之功,這麼好的事,張家沒理由拒絕,哪怕是犧牲眼前一些利益,也要將這百年基業打撈。於是張家家主早早在家族裏放話,要拼盡全力支持靖親王,哪怕將整個家族資源悉數砸進去也在所不惜,這是家運旺盛的下一個百年基石。
後繼的談判,南靈兒就不便參與了,孟溪隨即代表靖親王全程與兩家接觸,很快起草了一個合作章程。
“你寫得摺子,孤看了,你有什麼想法?”有了南張兩家的幫忙,靖親王的心態總算鬆弛下來。
“兩家家主對王爺還是極其尊敬,願意唯王爺馬首是瞻……”孟溪輕聲回道:“但我也覺得,他們的胃口太大了。”
“是啊。”靖親王點頭表示贊同。
“……此次災情過後,蘇系官員抗災不得力,皇上必然會嚴加懲治,這樣一來,將會徹底瓦解一些蘇派和家族勢力,朝廷應該也會順勢收回一些地方權力……位置就那麼多,這一輪篩選后,直接把很多人踢出頂層權力中心……地方大員,以後可沒啥特權了,軍事上,他們想動一個兵,都得經過兵部許可,政務上,他們一樣得交權,過去由蘇相主導的大家族式管理,會逐漸發展為由朝廷內閣主導,六部引導各地區發展和政令的實施,說白了,以後誰想靠着家族人多,勢力大,來影響政策決策和軍事決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各地削藩集權,這是必然趨勢,南家和張家能看清未來形勢,提前與王爺綁定,也是為了今後在澄州一帶多些話事權。”
“你覺得阻力會很大嗎?”靖親王微笑地看着他,對他的賞識又多了幾分。
“一定會很大。”孟溪毫不猶豫的回應道:“此前蘇系掌權已經讓很多人習慣了權力,現在突然收回特權,這些大官僚、大家族肯定接受不了啊!變革是需要時間沉澱的,此次洪災給了王爺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逐步擊垮蘇系在地方勢力,王爺日後對地方的掌控會更加遊刃有餘。只不過突然變了個天,這些大家族難受而已。”
靖親王讚賞地看着他:“這些事就交給你去辦了,澄州和會康,日後就由你來佈局。”
孟溪忙倒頭就拜,巨大的幸福感撅住他:“謝王爺賞識,屬下一定不辱使命,為王爺打下萬世基業。”
中山王府。
“靖親王內憂外困,卻遲遲不願向我中山國求援,與先生料想的一樣。”李永明世子嘴角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他不願欠世子的人情,這情分得用利益交換的,不過靖親王不愧是最出色的皇子,這麼難啃的骨頭,居然也能讓他找到破口。”
李永明微微頷首:“依靠地方鄉紳,重新洗牌地方勢力,也就是靖親王有這樣的魄力。”
方師爺卻搖搖頭,沉聲道:“即便靖親王再出色,也不過是揚湯止沸的辦法,至多管用一年兩載,下面自然又會生出許多對策,時候一過,仍舊是捉襟見肘之局。”
李永明略一思索,不禁皺眉道:“這是為何?”
“因為官員貪墨、民生疲憊、商路不暢……這些仍然只是表象,不是大周真正癥結所在。”方師爺站起來,“大周真正的問題在於負累太重。單說高祖的子孫嫡傳至今,全國一共有親王三十一個、郡王兩百七十三個、郡公級別的已經過了兩千人,其餘宗室子弟數不勝數。供養一個親王一年要絲綢五千匹、黍米五萬石、金銀器皿共一千件,郡王、郡公、宗室依次遞減……接下來是開國時的三十幾家功勛貴戚,他們各自擁有若干特權,直逼宗親。光是這些人的榮養就是個極大的數目……接着是歷代立過大功封爵的人,這些人範圍比較小,只在各自封地上擁有權力……隨後高官無窮顯宦無盡……最後還有富戶豪門,這部分人雖然不要朝廷供養,但是他們人最多、關係最複雜、影響力也最大,只要兩三家豪門聯手,就可以讓一個行省的米想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鹽鐵生絲想有就有,想沒有就沒有。官吏不結交這些人,可謂寸步難行,想做什麼事情都不容易。加之豪門世家貫穿這上下人等,環環相扣、事事相連,許多事不得不掩飾、不同流合污,貪墨也只是其中一項而已。”
他呷了口茶接着道:“我們稱這些人為上層人,他們在上構成了朝堂、在下構成了鄉紳。為何像蘇雍秋之流能盤踞朝廷多年,因為他們掌握着大周的命脈、但大周還是要靠他們才能運轉。不但財政要被他們拖累垮掉,其餘民生、軍務、政務、工建……沒有一項不在他們深重的影響力之下,朝廷的任何一項舉動都是給了他們發財的機會,任何一項動作都需付出十倍的代價並很難收到成效。皇上為何屢屢拿士族大家開刀,因為朝廷的權勢、朝廷的銀兩正被這個龐大的上層系統分化,逼得皇上不得不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