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以顛練丹
掌門朗聲大笑,充斥着整個凌虛觀。
“不錯!你做了藥引,試煉出金剛丹,吾把帶着你精血的金剛丹吃了,待吾羽化成仙,你不是也跟着成仙了嗎?”
張牧之猛然聽懂了一切,這才明白為何在凌虛觀口,二師叔好似看不見張牧之一樣,原來是知曉掌門要拿張牧之來當藥引,必死無疑。
“掌門!弟子不成仙了!不成仙了!”
張牧之趕緊拔腿凌虛觀外跑去,可剛跑了沒幾步,掌門忽的從張牧之背後閃身到了張牧之身前,一把抓住張牧之的下巴,眼神兇狠無比,好似一隻久未吃肉的惡狼,嚇得張牧之一動不敢動。
“張牧之,你是瘋子嗎?”
張牧之搖頭如撥浪鼓:
“弟子不是!弟子不是!弟子清醒得很!”
“既來之則安之,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乍然之間,掌門抓住張牧之下巴的手忽的變得粗糙起來,變成一張利爪,冒出無數鐵針一般的黑毛,向全身蔓延而去,而此前仙風道骨三縷長髯的掌門變成了一隻黑毛蒼狼。
若不是還穿着那一道袍,都難以分辨,張牧之看得呆了:
“你是狼妖?”
掌門話不多說,一聲去也,指尖輕輕一彈,張牧之向後巨大丹爐飛去,也是在這一瞬,天昏地暗,原本亮如白晝的凌虛觀倏地變得晦暗難明,伸手不見五指。
“成為我凌虛子的藥引,是你莫大的榮幸!”
凌虛子再度飛身至張牧之身前,同時懸浮在丹爐之頂,而圍繞着丹爐漂浮的燈籠變成了無數骷髏頭,冒着幽綠色鬼火。
張牧之驚慌失措之下,藉著幽綠色鬼火,這才得已看清,原來這裏不是什麼神仙之境、散仙福地,而是一個妖魔巢穴。
那葫蘆形巨大丹爐,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爐鼎,正在沸騰,凌虛子抓着張牧之飛到黑色爐鼎之上,張牧之只看到了裏面正煮着粘稠的液體,居然能自動在爐鼎內旋轉,好似活着一般。
如此詭異之狀,看的張牧之惕然心驚,魂飛魄散,卻又掙扎不得,只得嘴裏喊道:
“掌門饒命!掌門饒命啊!”
凌虛子指着四周懸浮的骷髏,冷漠道:
“這些都是你的師兄師姐,他們此前都跟你一樣,都是得了失心瘋,最後都被我騙來煉藥。”
“張牧之,你覺得逃得過嗎?”
“我……”
面對此景,張牧之雖然心中膽寒,但是他心中一直秉持一個觀點,那就是這裏是夢境,一切都是虛妄,所有的都是夢幻泡影,想透這一層,不由得發自內心歇斯底里咆哮道:
“我的夢境我做主!誰能殺我!”
凌虛子聽了不但不怕,反而驚喜的笑了出來:
“好!好!好!正好發癲了!藥性便是最佳!去也!”
張牧之全身便不受控制的飛到洞穴最高處,然後往黑色爐鼎里飛速墜落。
裏面黑色的粘稠液體真就活了一般,長出一張嘴,裏面是密密麻麻的眼珠和尖牙,像是一條蛇一樣,飛出來張嘴便要一口吃了張牧之。
張牧之奮力掙扎,卻被拖入了黑色爐鼎之內,恰似落入深水不斷掙扎,只是黑色液體嘴裏的尖牙咬的張牧之疼痛不已,撕開了他的皮膚,鮮血直流。
這一刻,張牧之才明白自己錯了,這個夢境不是他說了算,這種真實存在被無數尖牙刺穿身體的疼痛感,示意張牧之將要被黑色液體活吃了,那麼詭誕的是,
張牧之竟然要死在自己的夢境之中,這是一件多麼恐怖且滑稽的事情。
“難道夢境裏也不能實現我的夢想嗎?”
就在張牧之被黑色液體完全吞噬的一刻,張牧之忽的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能救命的事。
那便是凌虛子要煉製的太古丹方金剛丹的配製藥材,張牧之在現實世界知道一半,又再剛才房間內看過《凌虛成仙術》記載的一半,張牧之只當是兩邊世界對於金剛丹配方記載錯了。
可是剛才靈光一閃,忽的想到如果把兩個世界所記載的金剛丹丹方拼湊在一起,也許……也許便是真正金剛丹完整的丹方。
這是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是為了在凌虛真境活下去,實現夢想,執念深重的他必須搏一搏,哪怕只是十分渺茫的機會。
“掌門!掌門!弟子死不得!弟子可以配製金剛丹!”
“嗯?”
看着渾身滿是傷口的張牧之,凌虛子歪頭眯着眼睛泛起了嘀咕:
“這蠢物莫不是失心瘋犯的厲害,又在發癲,說的什麼瘋話?”
“金剛丹乃太古遺方,殘缺不全,僅僅幾味配藥被世人記載,你一個剛入門的弟子怎會知曉?定是詐我!”
張牧之趁着黑色液體與凌虛子遲疑之際,再度咆哮道:
“掌門,弟子若死,世人再無人能煉出金剛丹!掌門便是皓首窮經,此生休想如願!”
“……”
凌虛子陷入了沉默,黑色液體也不再噬咬,很明顯,張牧之賭對了,金剛丹的配方太過誘人,自凌虛真境存在至今,世間還未有一人試煉出,凌虛子怎能不動心。
“你當真知曉金剛丹配方?”
張牧之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奮力喊道:
“弟子怎敢欺騙掌門!”
凌虛子思慮一陣,淡淡道:
“諒你也不敢欺瞞我,便是騙了我,我便把你煉成人魈!”
說罷,凌虛子再一彈指,張牧之被黑色液體吐了出來,懸浮在凌虛子身旁:
“孽畜,還不把金剛丹完整丹方如實說來?”
張牧之也顧不上身體疼痛,把自己知道的金剛丹丹方仔細說了一遍。
凌虛子抱着試一試的態度,按照張牧之所說丹方,利爪彈動,洞穴更深處飄來藥材,進入黑色爐鼎之內。
不消片刻,黑色爐鼎之內金光乍現,漂浮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丹藥,主動飄向凌虛子爪中。
“成了!成了!太古遺方金剛丹終於被我凌虛子煉製出來了!”
“我便是第一個煉製出金剛丹的大修士!亘古未有!亘古未有啊!”
看着如痴如狂瘋狂大笑的凌虛子,張牧之只想着趕緊逃出這裏,控制自己的念力隨着凌虛子注意力的轉移,削弱了七分。
張牧之緩慢墜地,便想跑出這妖怪巢穴,只是往前每一步,極其艱難,好似全身被一張無形的網罩住,往後拖拽。
為求活命,張牧之拼盡全力,在艱難踏出七步后,以蠻力扯碎了那張無形的網,身體鬆快無比,飛也似的往洞口跑去。
沉浸在喜悅之中的凌虛子這才聽到了張牧之的腳步聲,猛地回頭暴喝道:
“蠢物休走!”
隨着凌虛子爆裂一聲,張牧之耳邊好似起了一個霹靂,腦子突然有些昏沉,不自覺閉上了眼睛。
等猛地一眨眼,赫然發現此間恢復如初,氣勢恢宏的凌虛觀、葫蘆形丹爐、圍繞着丹爐漂浮的燈籠,還有仙風道骨的掌門凌虛子正坐在丹爐前閉目打坐,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這……”
張牧之猛地眨了幾下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不可思議的盯着四周道:
“這怎麼可能!”
凌虛子低聲垂問道:
“你又再說什麼瘋話?”
更為詭異的是張牧之此前被黑色爐鼎內的黑色液體快要撕裂的身體竟然也恢復如初,根本沒有受傷的痕迹:
“掌門我……”
凌虛子緩緩睜開眼了,略微慈悲地看着張牧之道:
“可憐的蠢物,你剛才失心瘋犯了,又在發癲。”
張牧之質疑着眼前的一切:
“啊……不會吧?我分明看到掌門你……”
凌虛子瞥了一眼張牧之,儘是責怪之意:
“你這瘋子,怎麼還不信吾?那便與你看看。”
凌虛子手中浮塵微微一抖,張牧之眼前出現一個幻象,裏面的自己就跟中邪了一樣,剛一進入凌虛觀,目光獃滯,身體僵直,徑直走到丹爐之前,圍繞着丹爐自言自語,非要給凌虛子煉製金剛丹。
看到這一幕,張牧之內心驚駭無比,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難不成在凌虛真境我真的有失心瘋?剛才的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凌虛子淡淡道:
“你以為你是什麼?上次你當著外門弟子發瘋的時候,吾便說過,定要重重懲治你,但是念在你竟然能在瘋癲狀態下煉製出太古遺方金剛丹,算是凌虛煉丹第一人,看樣子對於煉丹之道頗有天賦,吾這一次便饒了你。”
“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張牧之初來乍到,又真的得了失心瘋,掌門寬宏大度屢次饒他,怎敢奢求什麼賞賜,助他成仙之事自然是不敢再提,本來想着就此退下。
忽的看到葯櫥附近掛滿了裝着各種丹藥的葫蘆,密密麻麻,這凌虛子該是煉丹的行家裏手,想來一定有精血丹。
精血丹這東西,張牧之在現實世界買都買不起,若是能在這方世界品嘗一番滋味,倒也不算白來。
“掌門,弟子不求賞賜,只求弟子日後再發癲的時候,還望掌門多多海涵,如此便好。”
凌虛子捋着長髯滿意點頭道:
“煉製出金剛丹,立如此大功,乃是凌虛真境,不,甚至是整個修仙世界近年來頭一等幸事。”
“你這瘋子竟然如此謙卑,倒是會做人,也罷,吾給你特例,整個凌虛真境,唯獨你能發癲。”
張牧之聽了大喜,趕緊磕頭謝恩,再磕了一個頭后,眼角餘光盯着凌虛子求道:
“弟子還有一請,那便是請掌門賜弟子一顆精血丸足矣。”
誰料到凌虛子聽了瞬間勃然大怒:
“你說什麼?你要精血丸?”
張牧之自知失言,趕緊求饒道:
“掌門,弟子失言!弟子失言!”
凌虛子卻得勢不饒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凌虛子指着張牧之破口大罵:
“哪裏來的村野驢鳥,惹得吾這等清修脫俗之人說出這般粗鄙之語!”
“那精血丸乃所有丹藥之中最下等之物!怎入得我等修士法眼!”
張牧之這才心中稍安,趕緊起身告退:
“弟子初來乍到,不知輕重,這就退下。”
“站住!”
凌虛子用手拍了一下身後巨大丹爐,裏面飄出了張牧之發癲狀態下煉製出來的金剛丹。
“也罷,這金剛丹丹方吾已經從你嘴裏知曉,這枚金剛丹便賜予你了。”
嗖一聲,金剛丹飛入了張牧之手中,可是張牧之一點也高興不起了。
他此前在《凌虛成仙術》中分明看到金剛丹乃太古遺方,作用未知,如何敢隨意服用。
只怕是凌虛子拿他當試藥童子,萬一吃死誰能負責,-他只想要精血丸,別無他求。
可又不敢違逆凌虛子,張牧之便收了下來,假笑試探道:
“掌門,不知這金剛丹有何妙用?”
凌虛子解釋道:
“雖然金剛丹作用未曾記載,但是根據吾的經驗,這金剛丹該是有提魂練神、脫胎換骨、增加氣血之妙用,百利而無一害,畢竟是太古丹藥,無數煉丹士夢寐以求之物!”
“至於具體效果,待你服用之後,立刻派人告知吾,你可明白?”
張牧之低頭表面答應,實則更加不敢隨意吃了,很明顯凌虛子就是拿他試藥。
“弟子知曉了,若是服用金剛丹,第一時間告知掌門,弟子這就退下了。”
“嗯,吾這仙人之境,尋常人上不來,下不去,吾助你下山,待日後煉丹遇到瓶頸,再來尋你。”
隨着凌虛子對着張牧之微微一抬手,張牧之周身刮來一陣祥和之風,好似被人托起,四周之物迅速向後退,只在幾個吸納之間,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
“掌門如此仙術,住在這等仙境,該是快要得道的半步仙人,我怎敢懷疑他是狼妖,真是該死。”
張牧之剛一落地,別的房間裏的弟子,乃至於院子門口出現了思華年,他們都不可思議的看着張牧之,竊竊私語:
聽聞掌門助成仙之人從未再回來,他居然回來了?
旁人像是看個怪物那般看他也就罷了,就連思華年也這般看他,張牧之趕緊去找思華年解釋這一切,可思華年以及其他弟子有些忌憚的一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