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次見面一點都不美好
廣發汽修廠除了院子大外，車間也不小，還分為前後兩個。
前車間是接待臨時上門的修車客人，比如補胎和剮蹭這樣的小活兒。
而後車間裏進行的才是現在的主要業務，用很低的價格收購報廢車包括事故車——主要是bba那樣的名車（bba：寶馬、奔馳、奧迪），甚至還有高級跑車。然後從修車廠隔壁的汽配城或者廣東福建的拆車場購買零部件，把車翻新后再做為二手車售出，獲取暴利。
這種車一般不會在大城市裏銷售，但是在那些虛榮的小城市和鄉鎮卻有着非常大的市場。
這種“高精尖”的業務自然不是外行胡志彪能想到的，其實在“復活”報廢車的領域裏，修車廠只負責具體手藝活，而把報廢車送來和把翻新完的汽車賣出去、包括選送零部件在內都有真正專業的同行負責。
在這個“造車流水線”里，修車廠的獲利其實是最低的，這種業務是汽修行業的一個灰色地帶，一切都在無聲無息地進行着，多方人馬悶聲發大財。
以梁海陽的技術，讓他去補輪胎和帖膜就太屈才了，所以老趙直接安排他進了後車間。
“二手車改造”所需的零配件有很多需要用其他零件改造，甚至完全純手工製作，沒想到這是海陽的特長。他不負老趙的期望，很快就成了主力。
在海陽來廠里上班好幾天以後，老闆胡志彪才發現廠里多了一名工人。
有一天他心血來潮，很早就來到廠里，去車間裏找老趙時，正好看見海陽舉着工程燈在一輛報廢車殼裏爬進爬出，一臉油泥、揮汗如雨。
“這孩子是新來的？”胡志彪指着他問。
老趙自然對老闆誇讚了海陽一番，這也是給他自己做臉的事。
胡志彪邊聽邊點頭，仰頭喝了口濃茶，說：“嗯，我雖然不懂，但看着挺不賴！多給人家孩子開工資，不能虧待了他！咱不缺那倆錢兒，對吧？老趙！”
他從不掩飾自己是個外行，還因此沾沾自喜——外行都能開這麼大的修車廠，換誰誰行？全天下也就只有他胡志彪！
老趙笑着答應，當下里把海陽叫過來，分別為他和胡志彪做了介紹。
海陽的高個子和堅實的肌肉讓胡志彪很是喜歡，他用力地錘了一下海陽的胸脯。海陽憨笑着沒躲，身子晃都沒有晃動一下，彷彿一面牆。
“行，不錯！好好乾吧小夥子，跟着我絕對沒虧吃！”
海陽有些感動，對老闆油然而生出一種親切感。
但是胡志彪卻從來沒在家裏提起過海陽，其實不只是海陽，他根本不敢在家裏說一句關於修車廠的事。
幾個月來，女兒胡露露一直拒絕聽到關於修車廠的任何消息，有時爸爸無意間提起，她都會拔腿就走，躲回自己的房間裏，並抗議般“呯”的一聲撞上門。接着，趙志彪必定會被老婆英瑩一通埋怨，並被責令永遠別在家裏再提“你那個破廠子”。
梁海陽卻幹得如魚得水，為廣發汽修廠創造了可觀的利潤，那些名牌“廢鐵”的收購價最高兩三萬塊錢，甚至幾千塊錢的都有，而翻新后卻能賣出幾倍的價格。
以前一個月能生產一輛這樣的“二手車”就不錯了，可當梁海陽來了以後，最多的一個月裏竟然賣出了三輛！
胡志彪也說到做到，他確實沒虧待海陽。全廠上下，海陽的基本工資僅次於老趙，若加上賣車的提成，他的收入就更加可觀了。
那年春節，海陽沒有回老家，一個原因是他元旦以後剛從老家出來，還有一個原因卻在他的女朋友李艷芝身上。
芝工作的火鍋店每到春節就生意火爆，老闆發幾倍的工資請員工留下來。芝已經當上了領班，早就習慣了不回家過年的春節。
她和海陽在電話里約好到了夏天就來北京找海陽，他們會逛遍北京的名勝古迹，然後一起回家去操辦訂婚酒席。
於是海陽就在這滿意的工作和生活環境裏，也在對女朋友的期盼中，一天天地倒數着日子。
看到這裏，你們大概能猜到這個故事的大致走向了，但是肯定猜不到是什麼原因造就了胡露露和梁海陽的初次見面。
一天中午，胡志彪又跟朋友在附近的一家飯館裏喝酒，喝完他腆着肚子，心滿意足地走回修車廠，準備在寬大的沙發上好好睡一覺。當他一隻腳剛邁進辦公室就突然站定不動，大喝一聲：“哎喲，頭疼！”然後就栽倒在地，過了片刻就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了。
工人們聞聲跑出來看，自然亂作一團，老趙讓海陽打120急救電話，而自己給老闆娘英瑩打電話報信。
從西單的服裝店趕到東郊的修車廠，最快的辦法是先坐地鐵再搭乘一段出租車。當英瑩帶着胡露露趕來的時候，急救醫生已經對胡志彪做了簡單處理，把他抬上了救護車，正從修車廠里開出來。
一看到救護車，英瑩腿軟了，癱坐在了地上。
胡露露沒見過這陣勢，她托住媽媽的腋下，使出吃奶的力氣托她：“媽您快起來！爸沒事，爸沒事！”說的時候有了哭音。
英瑩卻已經哭了出來：“你爸有事！我沒告訴過你，你爸年輕時打架頭受過重傷，昏迷過一個多星期，那幾年他就經常暈倒。但後來沒再犯過病啊！我還以為他全好了呢！”
“啊——不會的！不會的！”胡露露嚇得大哭。
這時胡志彪的那輛奧迪a6從修車廠里開了出來，追向救護車的方向。但是很快靠路邊停車，旋即快速倒車，停到娘倆身邊。
梁海陽和老趙分別從駕駛座和副駕上跳下來，合力把癱在地上的英瑩和胡露露扶上了車後排。
然後老趙向老闆娘介紹情況，由梁海陽駕車駛向醫院。
海陽沒見過英瑩和胡露露，同事們中間似乎存在着一種默契，如若有人不小心提到“老闆的閨女”，馬上就有其他人阻止或者岔開話題，一副高深莫測、諱莫如深的樣子。
所以即便好奇，海陽也沒開口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