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否極泰來
我媽把那本病歷扔到桌上,說:“如果是什麼國際醫院給出的診斷,呵呵,我一半都不信,更何況還沒做活檢!”
“可那可是美國醫院,”梁海陽急着說,“給露露看病的也是美國醫生。”
我一聽這話,心說要壞,我媽現在最聽不得這種“崇洋媚外”的話。
“那醫生多大歲數?”我搶着問。
古今中外,醫生都是歲數越大經驗越豐富,而從事醫生這職業,學識和技術是一方面,經驗同樣重要、甚至更加重要。
“嗯——”海陽果然猶豫起來,“倒是真挺年輕的,但是外國人的歲數也不好看出來。”
“剛畢業就來中國矇事騙錢來了吧!”我媽的言語中帶着明顯的譏諷,“你問問那位美國醫生一個月看的病人有中國醫生一個星期看得多嗎?甚至有中國醫生一天看得多嗎?”
然後她站起來對我說:“你給他們講講小芬兒的事,我去去就來。”說完逕自回房間去了。
“你們別見怪,”我說,“老太太現在頂看不上外國醫院,更看不上外國醫院裏的外國醫生。”
然後我講起了小芬兒的故事。
小芬兒是我媽的好朋友的女兒,是看着她長大的。
小芬兒嫁得很好,男方家境殷實,從備孕開始就定下去北京非常有名的一家國際醫院無痛分娩生孩子,並在其附屬的生育機構坐月子,也是北京最有名的一家,全部下來估計得花好幾十萬。
但是就在小芬懷孕中後期的一天,也是這麼晚,也是她媽媽和老公一起跑到我們家來,哭訴說女兒被那家國際醫院趕出來了。細問之下也不是真的被轟出醫院,但卻也跟孕婦和家屬說得很明白:“回家吧,別在我們醫院生孩子了!”
原來小芬的子宮天生有些畸形,孩子容易早產,於是醫院讓她早住院。家屬對此沒有異議,反正錢已經準備好了。可是剛住了一個多月,主治的外國醫生因為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產婦,怕生孩子時出現自己無法處理的危險,直截了當地讓小芬出院,別請高明!
(註:這件事並非作者杜撰,確實是發生在朋友孩子身上的真實事情。)
我媽一聽氣壞了,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負責任的醫生和醫院,然後馬上聯繫了熟識的婦科醫生。人家說小芬這種情況確實有危險,卻也並非多麼稀有。
這就是我媽說的那句話里的意思,外國醫生一年接生的孩子和見過的產婦有多少?中國醫生一天接生的孩子和照顧過的產婦有多少?少見多怪!
最後,小芬在中國的醫院住院,當然沒有寬敞明亮的家庭病房和堪比五星級酒店的飯菜,但是她卻獲得了最負責任的醫療和看護,並且足月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孩子。
說完我對英瑩和海陽攤開雙手:“所以我媽現在對國際醫院的印象很不好,他們收費高都不是主要原因。其實你們就算只問我,我也會建議你們帶露露去中國醫院再看看,別把國際醫院當成神仙。”
正說到這裏,我媽從房間裏出來,手裏拿着一本黃色封面的書。
英瑩和海陽都站了起來。
我媽把書遞給英瑩,說:“這就是我說的那本書,你們回去看看。我明天早上就打電話聯繫甲狀腺方面的專家,你們等我的電話吧。咱們先確診胡露露長的那東西到底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
英瑩握住我媽的手,全身顫抖着說不出話,眼淚再次涮地流了下來,而海陽向我和我媽深深地鞠躬。過了片刻,英瑩也雙掌合十,向我媽鞠下躬去。
我媽攔住她,摟着她說:“都是當媽的,我知道你特別不容易,你放心吧!胡露露這孩子我管定了,哪怕真長的是什麼壞東西,咱們也給它治好了!我管定了!”
送英瑩和梁海陽下樓時,我問海陽:“這事兒都誰知道?”
“就我和英總知道,現在加上大哥您和阿姨,”海陽說,“我爸我媽我也沒告訴。”
“對!千萬別告訴他們!”我說。
我媽的效率是真的高,第二天就聯繫好了專家和醫院,下午胡露露就被她媽和海陽押着去看甲狀腺。
這事兒有一定難度,因為不能對她說出實情,而她那個臭脾氣,我想想都頭疼。
再以後的幾天想必這家人都過得兵荒馬亂,我打電話問過一次,海陽對胡露露的病情語焉不詳,說還在檢查,但也說暫時不需要我再幫什麼。
公司那邊和p2p項目還在正常地向前推進,我又去過兩次英贏金融,果然沒見到英瑩在公司。
我曾經站在國貿三期的窗前為胡露露真心祈福:小姑奶奶,可別玩心跳了,趕緊轉危為安吧,多好的未來在等着你,加上樑海陽的未來、英瑩的未來,還有我的未來。
過了三天,我媽得到了確切消息。
你們猜怎麼著?
真讓她說著了,胡露露脖子裏的那個東西真的是良性的,不是惡性的。用俗話說不是甲狀腺癌,而是甲狀腺瘤。
我打電話給海陽,他也已經知道了,一個勁兒地感謝,但是隔着電話感受不到他的激動,可是我再一次聽到了英瑩嚎啕大哭的聲音。
我想,英瑩是為了女兒哭,同時也是為了她自己哭吧。
這件事對我來說,於公於私都有些關係,所以也是感同身受,激動不已。
確診的下一步就是按部就班地治療了,既然是良性腫瘤,而且這個故事也不是醫學主題的作品,就沒有必要說得太細了。
咱們只需要知道胡露露過幾天要做個小手術,把那個瘤子切掉,然後再養一兩個星期就恢復如初了。
雖然是成熟的小手術,我和小東仍然帶着水果去醫院看她。
跟春節那時候不同,病人很多,所以她只能住雙人病房,英瑩和海陽都在。
胡露露除了脖子上因為做檢查帖着塊大膠布外,和正常人無異。不對,即便都這樣了,她還是比正常人呱燥得多。
她本來正抱着一大罐糖水黃桃在吃,一看見我們馬上張羅着要出去吃飯,英瑩和海陽待要阻攔,我知道手術排到了兩天以後,所以反而湊趣說:“吃吃吃!醫生要是說沒事兒就吃去!不然做完手術得好些日子不能胡吃海塞了,不能吃麻的辣的和海鮮了。”
小東也說:“對呀!手術在嗓子上,不但不能瞎吃也不能說話了吧?”
“那可不!”
“不能吃飯不能說話?這不要我的命嘛,”胡露露已經跳下床來,一邊披上大衣一邊嘟嘟囔囔地說,“我就說不體檢不體檢!一檢就檢出來多大的麻煩!”
然後她故意對一直樂呵呵地看着她的英瑩說:“討厭!”
又指着梁海陽說:“你也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