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母女相見
梁海陽曾經被胡露露帶着、像獻寶一樣顯擺給她的親戚們看,那時候這一大家子人都對他多少有些偏見和誤解,但是後來因為露露媽英瑩對他開始轉變態度,其他人也就隨之對他另眼相看,慢慢地開始發現他的優點,最後一致認為他比胡露露“靠譜”得多。
而且,這兩個人的“搭配”雖然看起來彆扭,但是他們都心知肚明,胡露露能找到一個這種“款式”的男朋友實屬難得,比海陽更應該珍惜對方。
海陽領會了大姨的意思,忙說:“是啊,大姨說得對!我早就跟露露說該回家了......”可是他剛說了半句就被胡露露打斷了。
“你還有完嗎?”她不便反駁大姨,卻對海陽說,“我都答應不跟她吵了,她說什麼我都忍着,不跟她一般見識了,還不行?”
然後她轉頭對大姨說:“大姨,我也只能做到這份兒上了,讓我向她道歉沒門兒,我爸還在的時候她就因為陽子的事兒老擠的我。而且我幹嘛跟她翻臉您不知道?我爸出事兒那天您也在呀!但凡我媽多上點心,我爸也不至於這麼早就沒了,我爸都沒看着我結婚!該道歉的應該是她,她應該向我道歉!我可是死了爸爸——”胡露露越說越委屈,聲調都變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大姨聽了胡露露的話,也想起了當時的情形。
她們姐兒三個在胡露露家的客廳里聊天,中風了的胡志彪不聽勸,自己一個人在屋裏練走路,結果不幸摔倒了。雖然倒地突然,但當時他的屋裏也確實沒人守着,這也就怪不得胡露露對她媽有意見了。
想到這裏,她把胡露露攬進懷裏,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兒一樣哄着她:“好好好,不道歉!不道歉!她要是還跟你沒完沒了,我們一起呲兒她!只要你們倆合好就行。”
胡露露把頭扎在大姨的懷裏抽泣了一會兒,鼻音囔囔地問:“她......她現在怎麼樣了?”她自從跟英瑩翻臉以後,甚至很難說出“媽”這個字。
“誰呀?你媽?”大姨明知故問,然後說,“我都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我也好久沒看見她了。”
“啊?”胡露露吃驚地抬起頭來,“您那時候不是三天兩頭地去我們家嗎?”
“何止三天兩頭啊,你不回家以後,我天天都去,還經常住在你們家呢。但這幾個月我根本見不着她,只能打電話才能找着她,一問她幹嘛呢?她就說沒時間、特別忙。”
“她忙?就她?她能忙什麼?”胡露露像是聽到了非常奇怪的話,“她不會又回去開店去了吧?”
“好像不是開店......”
“我去——”胡露露突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我媽不會蔫不出溜地給我找了個新爸爸吧?這也太快了吧?不行不行!她徵得我同意了嗎?”說話時表情誇張、原形畢露,大家都笑了起來。
“哎呀,看你這張嘴!哪像一個快結婚的大姑娘,”大姨數落她,“你媽好像是跟人合夥開公司去了!”
“開公司?什麼公司?幹什麼的公司?”胡露露是真的好奇起來。
“不知道,你媽說了幾句,我也沒聽明白。過兩天就見着了,你自己問她唄!”
“那您可得幫我約她啊——”
“行行!再說她肯定得來,再忙也得參加啊,這是咱們家雷打不動的事!”
“行嘞,到時候咱們好好審審她,整什麼么蛾子呢!”
正月十五元宵節這天,胡露露沒有像往常似的睡到中午,她早早地起床,吃完早飯後只是簡單地“捯飭了捯飭”,因為今天這種場合不適合她的任何一種“風”。
然後胡露露就和海陽一起去了她媽家親戚們聚會的地方——峨嵋酒家。
自從她有記憶開始,每年這場家庭聚會就從來沒換過地方,因為只有那家老字號餐廳才有足夠大的包間和足夠大的巨型圓桌,能坐下英家這老老小小的二十多口子人。
可是其他人全到了,男人們也已經開始喝酒,英瑩卻還連影兒都沒有。
英瑩是她那輩的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個,因此胡露露也是她這輩兒里最小的,所以反而跟下一代的孩子們更說得上話。海陽坐在靠牆的沙發上,跟幾個爺們兒哥們兒討論汽車的話題。
突然,豪華包間的兩扇大門被人從中間拉開,英瑩雙手叉腰立於門口,大聲說:“大家過年好呀!”
所有人立刻都向她望去,全場鴉雀無聲。
英瑩還不到四十五歲,從年輕時候開始,一直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女人。
在三里屯和西單開服裝店的時候,她已經成功提升了自己,無論是形象、氣質還是談吐,都和這些商圈的主要客群——年輕一代女白領不相伯仲。
可是當胡志彪中風以後,英瑩為了照顧他,不得不把服裝店盤了出去。人很快憔悴了,失去了精、氣、神,甚至患上了輕度的抑鬱症。
到了胡志彪去世以後,英瑩就已經和普通中年家庭婦女沒什麼兩樣了,脾氣暴躁、沒精打采、邋裏邋遢。原來很多人不相信她是胡露露的媽媽,現在也不得不信了。
可是今天,英瑩像是完全找回了過去,甚至比當服裝店老闆時更加漂亮和時髦,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身上還憑空多了一股富貴氣。
她上穿扎眼的紫紅色“貂兒”的短披風,裏面是黑色赫本裙,足蹬高過膝蓋的長筒靴,最醒目的是她戴的鐘形帽,綴着一圈裝飾有珍珠的黑色薄紗,這讓胡露露都沒有馬上認出她來。
英瑩像大明星粉墨登場一樣張開雙臂,在原地轉了一圈,裙擺隨之飄蕩起來。大家都鼓掌叫好,胡露露卻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地看着媽媽。
這時英瑩看見了胡露露,發出了“啊哈”一聲,指着女兒大踏步走過來,
胡露露立刻跳進海陽的懷裏,緊緊縮起脖子,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