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員:四
這是什麼聲音?邢文瀚忽然感覺整個人變得十分沮喪,情緒十分低落,眼角不自主地流出溫熱的淚珠,和冰冷的雨水一同順着臉龐流下。邢文瀚向前看去,就在蘇明山和蘇明水的前方,已經能夠看見那些穿着西裝的研究員正在和身穿長袍的阿拉伯打扮的人對峙,路邊驚慌的群眾還在逃跑。就在這時,蘇明山和蘇明水停了下來,蘇明水捂着心口,發出低低的抽泣。蘇明山轉過頭,眼角竟也已經泛紅。
邢文瀚想問問他們到底是什麼情況,卻只覺得提不起精神,甚至有些頭暈。蘇明水倒進蘇明山的懷裏,抽泣道:
“哥,我想媽媽了......”
蘇明山止不住地開始流淚,邢文瀚雖然不像他們那般淚如泉湧,但也感到了極度悲傷,就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明明目標就在眼前,卻絲毫沒有向前繼續奔跑的慾望。他只想在這雨中哭泣,放聲哭泣。
這是什麼眼魄能力?邢文瀚扶住身邊的牆壁,身體無力地依靠上去,隨後緩緩地向下滑去。他的頭無力地倚靠在牆邊,雙腿摺疊着放在地面上,竟然已經全然不知雨的冰冷,童年破碎的玩具、拒絕自己的同班女生、在那之後急速退步的成績、被老師劈頭蓋臉的訓斥......從小到大那些雞毛蒜皮的傷感往事在這種詭異的情緒下被極度發酵,像是被二氧化碳撐起來的麵糰,在狹小的空間中迅速膨脹。
“唉。”又是一聲蒼老而又遙遠的嘆息。邢文瀚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無助地開始流淚。他的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他用最後一絲理智抬起手臂,不住地抹去洶湧的淚水。傾盆的雨水順着他的髮絲淌下,沾濕他的衣衫。他的視野中,那幾名研究員也開始出現同樣的反應,但明顯沒有他們三個這麼強烈。而那些群眾則毫無還手之力,在這暴雨中挪不動一步,悲傷的哭泣着。
“他,他在向他們靠近。”蘇明山忽然帶着哭腔說道。
暴雨中,那輪綠色的護盾逐漸開始顫抖。擁有金瞳的研究員也逐漸開始支撐不住,雙腿開始劇烈地搖晃。那名擁有藍色眼魄的研究員單膝跪了下來,用手扶住金瞳研究員的大腿,同時也穩住了自己。
“我,我還沒找到他。”藍瞳研究員眼角帶淚着說。
“這是什麼能力......”金瞳研究員聲音顫抖,內心的傷感越來越難以遏制。與此同時,邢文瀚等人的癥狀正在緩慢減弱。邢文瀚點亮紅瞳,扶着牆壁的手手指發力,想要把自己撐起。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極速行駛的汽車聲。
擁有紅瞳的研究員倒在地上,緊握着手槍,想要射擊那名擁有金瞳的阿拉伯打扮的人,但他的手臂卻因為悲傷而顫抖,即便用另一隻手穩住,也難以做到瞄準,很快,他連持槍的力氣都要失去了。
這時,一輛極速行駛的寶馬車從他身後殺出。高速行駛的寶馬車強硬地碾過他的手臂,霎時間,他的手臂被碾得血肉模糊,破碎的血液噴洒在地面上,又被雨水迅速衝散。這輛車並沒有打算停止,正相反,他正向著剩下的四名研究員急速衝去。超過每小時一百公里的時速帶給寶馬車巨大的動能,將已經不再穩固的綠瞳護盾瞬間沖碎。擁有綠瞳的研究員頂在最前方,身體在那一瞬間被頂飛,在半空中斷成兩截,內臟肆意地破碎在半空。剩下的三名研究員也在幾毫秒后被巨大的動能肢解,身體的各個部分向著四面八方飛去。大劑量的鮮血彷彿炸彈瞬間傾瀉,
又在洶湧的暴雨下流淌成血腥味的河流。
不!邢文瀚的瞳孔猛地放大。他抓着牆壁,猛地站了起來,踉蹌着向著那輛車跑去。但邢文瀚被那個詭譎的眼魄死死壓制着,根本不可能追上那輛機器猛獸。
暴行還沒有結束,目睹這一次屠殺的人都不得倖存。這輛車最終沖向了那些被眼魄能力死死壓制的群眾。邢文瀚瞪大了眼睛。
“不!”邢文瀚撕心裂肺的喊聲與一聲炮響同時發出。一枚小型榴彈精準擊穿了那輛寶馬車的側玻璃,扯下車門的同時也將駕駛員瞬間撕裂。但這並不能阻止暴行的繼續。已經失控機動車盡情地吞噬着在它前方綻放的鮮血,一直到撞倒一根電線杆,隨後在雨中被迫清洗他身上的血債。
那名擁有紅瞳的研究員忽然撲向那名穿着長袍的金瞳持有者,用左手對着猛揮一拳,忽然,他瞥見了什麼,眼中彷彿閃到了一道光芒。
“是你們!是你們!居然是你們!不,果然是你們!”他發瘋似的大吼起來,忽然,一發子彈從他身後打來,擊穿了他的頭部。金瞳持有者連忙起身,隨後向著擁有“幻場”的人投向請示的眼神。眼魄“幻場”的持有者轉過身,對準遠方的幾名尚未逃走的群眾發射子彈,但這幾發子彈卻意外地偏離了路線。
他一愣,立刻打手勢要求離開。金瞳持有者背上自己同夥的屍體。遠處的狙擊手和高樓內的幾名埋伏者也同時開始撤離。待他們離開后,那個詭異的眼魄效果驟然消失。
在那一瞬間,邢文瀚似乎聽見了一聲嘲諷般的冷笑。
眼魄帶來的效果已經散去,邢文瀚卻徹底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不遠處的血水在雨點的沖刷下迅速淡去,卻又彷彿永遠也無法沖干。
“不。”邢文瀚微弱地搖晃着自己的頭。蘇明山和蘇明水已經擺脫了那種眼魄的壓制,目睹了暴行后的現場。蘇明山緊緊握住了拳頭,蘇明水則暴怒地對着牆壁揮出一拳,大罵一聲:“操!畜生!”
遠處傳來奔跑的聲音,路德維希·霍夫曼拎着一管榴彈筒跌跌撞撞地奔跑過來,左眼閃爍着深灰色的金屬光澤。
“我來晚了,怪我,我來晚了。”路德維希扶起邢文瀚,嘴裏不住地說道,“如果我來早一點,如果我能頂住那個眼魄的效果,或許我就能攔下那輛車了......”
“他們到底是誰?”邢文瀚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這句話彷彿耗盡了他最後一絲力氣,說完,他便昏倒在路德維希懷裏。
邢文瀚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一個人,在一個古雅的亭子裏,外面栽着竹子。他背對着邢文瀚,卻又讓邢文瀚感覺到無比的熟悉。
“憤怒嗎?”他問道。那聲音很遠,但是沒有離開這個世界。
“憤怒。”
“恨嗎?”
“恨。”
那人忽然笑了,然後又冷哼一聲:“人類就是這樣。”
“你在我夢裏。”邢文瀚說道。
“冷靜得很快,不錯。”那人轉過身來,但這是夢,邢文瀚看不清他的臉。
“這的確是夢,但我是真的。”他說道,聲音很冷淡,似乎並不在乎邢文瀚的態度。
“我都看不請你的臉,甚至辨識不清你的聲音。”邢文瀚說道。他很難想像,自己是怎麼在一場夢裏這麼清醒的。
“我也看不清你的臉,聽不清你的聲音。我習慣了。”那人繼續說道,變魔術似的拿出一盞茶遞給邢文瀚,“龍眼百合茶,安神。你現在需要它。”
“夢裏味覺會靈敏嗎?”邢文瀚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接過了茶。出乎他的意料,龍眼百合茶的淡淡甘甜十分細膩地表達在邢文瀚的口中,儘管他很少喝茶,還是覺得十分美妙。
“很出乎意料,對嗎?”那人問道。
“是。”邢文瀚點點頭。
“你這次的精力維持不了更久了,我們應該只能見到這裏了。”那人站了起來,轉頭看向邢文瀚。
邢文瀚連忙多喝一口茶。
“我很期待你。你比他們都快。”那人說道。邢文瀚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覺到他在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再會。記住,這是我們的秘密。”
邢文瀚又陷入了沉睡。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醒來,蘇明水和蘇明山守在他旁邊。
“喂!醒了!”蘇明水拍了拍他,看上去十分低落,卻又因邢文瀚沒事而感到些許的高興。
“沒事就好。”蘇明山看了一看邢文瀚,又把目光投向地面。
邢文瀚撐起身子,發現自己在路德維希安排好的房間裏。
“你強行對抗那個眼魄的能力,這消耗了你過多的精神力,再加上你前幾天本就十分疲憊,這才導致你昏厥。”路德維希穿着皮大衣坐在屋子的角落,看上去也十分低落,“不過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就好了。那樣我的能力或許還能救下幾個人。”
“不能怪你。別自責了。”蘇明山淡淡說道。
路德維希嘆了口氣:“在這種時候,我會無比希望自己能快一點進階,這樣,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我就有了更多的籌碼。”
“有,有線索了嗎?”邢文瀚謹慎地問道。
“那群劊子手還沒。我們的調查部門在全負荷運轉。”路德維希搖搖頭,“但是被害者查出來了。根據現場殘留的資料,基本可以確定他們來自‘人類邊界’。”